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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暗塔系列03荒原-第18章

小说: 黑暗塔系列03荒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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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失事,取消了航班座位,结果果然飞机失事;一名男子梦见自己的兄弟被关在一家生产中国幸运饼的工厂里,结果果真如此。你闪电般预感到收音机将要播放“吻”乐队的歌曲、胖女人拎着的布鲁明戴尔百货的袋子里装着裹在红毛巾里的洋娃娃、饼干小贩要喝一瓶优胡饮料而非一罐,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忘记这一切吧,他说服自己。全结束了。

这个想法还挺不错,只是在第三节课的时候他意识到根本就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此时他正在上初级代数,他坐在教室里,正看着诺福先生在黑板上写简单的方程式,就在这当口,恐惧开始降临:一套全新的记忆浮出脑海,就像眼睁睁看见怪物从雾蒙蒙的湖面上浮起。

我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想。我的意思是,我将会知道——如果凯迪拉克真撞上我的话我就会知道了。那是一个驿站,但是那部分的我现在还不知道。那部分的我只知道那是沙漠中某个了无人烟的地方。我一直哭,因为我很害怕,我怕这就是地狱。

下午三点钟,他来到中城保龄球馆,知道此时他应该在马厩里找到了水泵,弄到一些饮用水。水很凉,矿物质的味道很浓。很快他就会走进一间曾经是厨房的屋子,找到一块干牛肉。他非常确定地预感到这一切,正如他预感到饼干小贩会拿出一瓶优胡饮料,布鲁明戴尔购物袋里的洋娃娃有一双蓝眼睛。

这种感觉就像他拥有对未来的记忆。

他只打了两组球——一组得了九十六分,一组得了八十七。他把成绩单交到柜台时,蒂米瞅了一眼,摇摇头说:“你今天发挥失常啊,冠军。”

“你什么都不明白。”杰克回答。

蒂米仔细看看他。“你还好吧?脸色很苍白。”

“我可能感冒了。”这句话倒不全是谎话。他非常确定他肯定是染上了什么怪病。

“回去躺躺吧,”蒂米建议道。“多喝点儿水——松子酒、伏特加什么的。”

杰克勉强挤出笑容。“也许我会的。”

他慢慢走回了家。整个纽约最诱人的景色铺展在他的眼前——宁静的下午,街道每个角落都有音乐家在演奏。绿叶繁茂,每个行人都心情愉快。杰克眼见这一切,却同时也看见隐藏在后面的景象:看见他自己蜷缩在厨房阴暗的角落里,此时黑衣人正在马厩水泵旁大口喝水,像只狞笑的老狗;他——或它——没有发现杰克离开,之后他看见自己舒了一口气,嘤嘤地哭了起来;他看见自己在太阳落下时沉沉睡去,繁星缀满深紫色的沙漠天空,像碎冰块儿一样熠熠发光。

他拿出钥匙,打开联体公寓的门,走进厨房想找点儿东西吃。他并不饿,只是习惯想吃点儿东西。他走向冰箱,可是瞥见了食品室门,他停了下来,突然意识到驿站——另一个他身处的陌生世界——就藏在这扇门后面。他只要推开门,就可以和已经到了那个世界的杰克汇合,他脑海中叠加的记忆会消失,那两个一直喋喋不休争论他是否在八点二十五分死了的声音最终会沉寂。

杰克伸出双手推开食品室的门,欣慰的笑容明亮地在脸上绽开……然后突然僵住。与此同时,站在食品室后面小板凳上的肖太太大声尖叫起来,手一松,一罐番茄酱掉在地板上。她在板凳上晃了晃,杰克赶紧冲上前扶住她,免得她一脚踩在地上的番茄酱上。

“荆棘丛里的摩西①『注:Moses in the bullrushes。此句出自《圣经·出埃及记》第三章,摩西在燃烧的荆棘丛中接到了神的旨意,要把以色列人从埃及人的统治下解救出来。』!”她气喘吁吁地摆动双手。“你把我的七魂六魄都吓出来了,约翰尼!”

“对不起。”他回答。他的确很抱歉,但是同时也品尝到失望的苦涩。终究这还是一间食品室。他刚刚如此确定——

“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今天是你打保龄球的日子!我以为你起码一个小时以后才会回来。我甚至还没为你准备甜点呢,所以你可别指望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饿。”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番茄酱罐子。

“你进来我一点儿也没听见。”她小声咕哝道。

“我听见有耗子或什么的。我猜大概就是你。”

“我猜也是。”她走下小板凳,接过番茄酱罐子。“你看上去好像感冒了,约翰尼。”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但是这也不表示什么。”

“我想我只是累了,”杰克说,同时他心想:如果真是这样儿该多好啊。“也许我喝点儿汽水,看会儿电视就好了。”

她咕哝道:“你有没有什么卷子要给我看?如果有,快拿出来。我还要做晚饭呢。”

“今天没有,”他回答。他离开了食品室,拿了一瓶汽水,走进起居室。他调到好莱坞框框②『注:好莱坞框框(Hollywood Squares),美国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著名的电视游戏节目。』那个频道,心不在焉地看着,与此同时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继续在脑海中展现。

7

他的父母根本都没有发现他不对劲——他父亲甚至到九点半才回家——但是杰克也无所谓。他十点就上了床,却总也睡不着,在一片漆黑中聆听窗外城市的声音:刹车、喇叭、呼啸而过的警车。

你死了。

不,我没有。我正好好儿躺在我自己的床上呢。

这没关系。你已经死了,而且你明白这个。

最糟糕的是,他两者都明白。ωωω;UМDtxt。còm》提供uМd/txt小说

我不知道哪个声音说的是实话,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们俩都给我闭嘴。不要再吵了,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行吗?求求你们了!

但是它们并不想照做。明显也不能。杰克突然觉得他必须起床——立刻——去打开浴室的门。另一个世界就会在门后,驿站和另一个他也会在那儿。另一个他正披着旧毯子缩成一团躲在马厩里,边琢磨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边想睡上一会儿。

我可以告诉他,杰克兴奋地踢掉被子。他突然想到书橱后面的门不再通向浴室,而是通向另一个笼罩在夜色下的世界,那里散发着热气、紫鼠尾草的气息,还能让他看见一把尘土里的恐惧。我可以告诉他,只是没必要了……因为我会进入他……我会变成他!

他冲过黑漆漆的房间,高兴得几乎笑出声,一把推开门。然后——

依旧是他的浴室。只是他的浴室。墙上贴着马尔文·盖耶①『注:马尔文·盖耶(Marvin Gaye),美国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著名的黑人歌手,以演唱黑人灵歌著称。』的大幅海报,夜光透进百叶窗,在瓷砖地上刻出交错光影。

他在那儿站了很久,努力咽下所有失望,可是失望一点儿没有退去,苦涩却越来越重。

苦涩。

8

从事发到现在的三个礼拜在杰克的记忆中延伸成一片无情荒芜的废墟——一片噩梦般的荒原,永远没有宁静、休憩,永远受着痛苦的折磨。他脑海中幽灵般的声音和记忆给他的压力与日俱增,他的理智不堪重负,他曾经等待过,就像一个身陷囹圄的囚犯望着他曾经统治过的城市一样,曾经希望当他到达那个叫做罗兰的男人让他跌落深谷的那段记忆的时候,双重记忆就会结束,但是事与愿违。相反,记忆只是倒回开头、重新播放而已,就像一盘设定为反复播放的磁带一样,除非磁带坏了或者有人按下停止键,否则会无休止地播放下去。

恐怖的记忆裂谷越来越深,他自己作为纽约男孩的生活的记忆也同时变得不确定、不连续。他记得自己去上学、周末去看电影、上个礼拜天(或者是上上个?)和父母吃了早中饭,但是这些记忆就像一个得了疟疾的人在弥留时的印象:来往的人模糊得只剩下影子,声音变成互相重叠的回声。甚至连回忆起最简单的动作,比如咬一口三明治或从健身馆的售货机里拿一罐可乐,都需要一番挣扎。杰克熬过了那段脑海中声音对吵、两套记忆冲突的神游一般的日子,但是门——各种各样的门——却让他越来越着魔;他从来没有停止希望枪侠的世界可能就藏在其中某扇门后。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这已经是他仅剩的希望了。

但是今天,游戏结束了。他再也不可能取得获胜的机会,不可能了。他放弃了。他逃学了。杰克盲目地沿着街道向东走去,根本不知道他会走到哪里,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9

他向前走了一会儿以后,不愉快的恍惚渐渐散去,他开始注意周围。他正站在莱克星顿大道和第五十四街的街口,却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他第一次注意到今天早上天气好极了。五月九日,所有疯狂开始的那天,天气已经很好,但是今天还要棒十倍——那天,也许春天环顾四周时看见强壮英俊的夏天正站在身边,自负的笑容挂在古铜色的脸上。阳光照在市中心大楼外层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把每个行人的影子都照得简洁活泼。头顶的天空呈现出洗练的湛蓝,不掺一丝杂质,偶尔飘过几团厚云点缀其中。

两个商人站在街边建筑工地的隔板墙边,他俩都穿着剪裁合身、价格不菲的西装,一边大笑一边互相把什么东西递来递去。杰克好奇地向他们走了过去,凑近一看,发现原来这两人正在隔板墙上玩圈叉游戏①『注:圈叉游戏(tic…tac…toe),两个玩家轮流在两条横线、两条竖线交叉而成的井字形图案上画圈或画叉。率先可以在同一行画出连续三个圈或三个叉的人为胜。』。他们拿着一支昂贵的马克笔在墙上画出井字格,轮流画圈画叉。杰克觉得很有趣,凑得更近了一些。这时,其中一个人在右上角的格子里画了个圈,然后沿着对角线拉下一道斜线。

“又输了!”他的朋友说道。他看上去像是个很有权势的主管、律师或一流的股票经纪人。他拿起马克笔又画了一个井字格。

刚才赢了的那个人看了看站在左边的杰克,笑着问:“天气真好,啊,小家伙。”

“是啊。”杰克真心地回答。

“天气太好,所以不去上学了,啊?”

这回杰克可真笑出了声。派珀学校,那个吃中饭叫聚会、上厕所叫做暂时离开的地方,刹那间变得很遥远,而且变得微不足道。“你明白的。”

“你也想玩玩儿吗?比利在他五年级的时候就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还是赢不了我。”

“别惹那个小家伙,”另一个生意人边说边拿出马克笔。“这回你将成为历史。”说罢,他朝杰克眨眨眼,杰克居然也眨了回去。他离开了这两个沉浸在游戏中的大人,继续向前走。他仍然感觉有什么好事儿马上就要发生——已经开始发生,这种预感让他的脚步轻巧起来。

角落的行走灯亮了起来,他开始穿过莱克星顿大道。突然,他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一个骑着十速自行车的信童差点儿撞上他。今天真是个明媚的春日——同意。但是并不是因为这个他感觉这么好,也不是因为这个他突然认清身边的一切或者如此确定有很棒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脑海中的声音停止了。

它们肯定不是永远停止——他不知为什么就是明白这一点——但是起码此时此地,它们不再吵了。为什么?

瞬间,杰克的想像中出现两个同在一间屋子里吵架的人。他们面对面坐在桌子旁边,愈发尖刻地互相指责。然后他们凑得更近,两张好斗的脸靠在一起,唾沫星子溅得对方满脸,几乎马上就要拳脚相向。但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规律的重击声——像是铜鼓发出的声音——然后欢快的敲锣打鼓声响了起来。两个人停止了争吵,疑惑地互相看了看。

怎么回事儿?一个人问。

不知道,另一个回答。听上去像是游行。

他们冲到窗边,发现果然是游行——整齐划一的乐队,闪闪发光的铜号,帅气的鼓手队长挥着指挥棒调整他们的步伐,装饰着鲜花的敞篷车载着挥手致意的名人缓缓开过。

两个人同时朝窗外张望,争吵早已弃之脑后。无疑,他们肯定还会继续再吵,但就在这个瞬间,他们好朋友似地肩并肩站着,同时看着窗外的游行——

10

一阵喇叭声把杰克从他的想像里惊醒,这故事生动得就像做梦一般。他意识到他正站在莱克星顿大道的中央,交通灯已经变了。他慌乱地向四周望去,希望能看见一辆蓝色的凯迪拉克向自己冲过来,却只看见司机坐在黄色的福特野马敞篷车里,笑着冲他按喇叭。所有纽约人似乎都被今天的好天气感染。

杰克向那个司机挥挥手,赶紧跑到街对面。野马车司机的手指在耳边划圈儿,做出你疯了的手势,然后也挥挥手,开走了。

有好一会儿,杰克只是站在街角,仰起头任由五月的阳光洒在自己脸上,微笑地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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