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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占戈-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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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阴狠后招,自己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同一日,辎重营统领刘钦报我一应辎重都已妥当,备足了大军半月所需的粮草。不过半个时辰,朴舜臣向我哭诉我的人马将汉平官仓抢掠一空。我当然不会把粮食交出去,若是那样,我的大军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吃什么?

为了避免朴舜臣的喋喋不休,我让余部出城与城外的郑阮成沐四部会师,清点之后明日出发,光复忠州。当夜,我就睡在军帐里,戚肩为了让我舒服些,特意给我垫了很厚一层稻草,只是睡过两天高济贵族的软床之后,这些稻草几乎让我彻夜难眠,终于明白了俗话说的:“终生贫贱易,一日落魄难。”

等我醒来时,大军将动,晨风扯动大旗,发出一阵怪叫。我盯着“越大夫明”四字良久,想起自己在珐楼城短暂的从医志向,叹了口气。当时,我看到更不类我华夏人的夷人尚且心中震荡,现在自己杀人无数,却越来越觉得心安理得。姬远玄说师父冷血无情,是否就是因为统兵打仗的关系?那同为兵家的姬远玄又如何多情?

大帅曾经说:军师是挑嘴的食客,吃前指手画脚,吃时挑三拣四,吃完了还放些“君子远庖厨”之类的仁义狗屁,所以,他在我之前从未置过幕僚。统兵将领则是手拿菜刀的厨子,他要看着屠夫杀了猪羊,亲手挑了肉,料理烹制,端菜上台之后却不能多说一句,只能等出钱的买家讲话……

“我是食客还是厨子?”我见史君毅掀帐进来,居然不可自已地问了一句。

史君毅一脸茫然,我自嘲一笑,问道:“史将军有事吗?”史君毅剑眉一挑,问我道:“大夫,我军走后,倭奴若是占了汉平,该当如何?”我抚着翠绿如意上的文字,道:“我正是要倭奴占了汉平。史将军请看。”

我摊开桌上的地图,以翠绿如意为杖,指着图道:“汉平乃是高济都城,官道可说是四通八达。从西北、东北可直上平图城,是以汉平乃是倭奴必战之地。”史君毅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问:“那为何我军还要将汉平让给倭奴?”

我拍拍案上的军报,道:“史将军也看了,倭奴已增兵两次,眼下我放走的那支姑且不算,第二批援军十万,第三批二十万,如此三十万大军可是我军敌得住的?我弃了汉平,正是将那支二万余人的倭奴定住。他们士气低落不足北犯,又舍不得汉平,必定乖乖等着援兵。而我趁此机会与陈裕将军会师,集全军之力,先封了后续倭兵北上救援之路,等待天朝援军。”

史君毅笑道:“明大夫真是神机妙算,原来筑那京观也是为了打击倭奴士气,小将只道是宣扬武功,真是佩服!”我听史君毅赞我“神机妙算”,手抖了一抖,心下黯然,不再提京观之事。即便倭奴忤逆在先,我用如此阴毒的法子也总是有伤天和。

“不知我朝援兵要多久才能到?”我问史君毅。史君毅苦笑,回道:“这还得看朝中大臣们的意思,只是此番捷报大夫以为该如何写?”我昨天刚问了孙士谦,依他的话,当报斩敌首十万,大获全胜。当下把这和史君毅说了,史君毅皱眉想了想,道:“虽有谎报之情,可等捷报送到京师,那两万倭兵恐怕也已被我们歼灭了,算不得欺君。”

我点了点头,决定让孙士谦去办,他是这方面的老手,一定能写得滴水不漏。

大军行了多日,探马尚未报说汉平落入倭奴手中。放一头饿狼在身后可说是胆战心惊,我往后派出的探马倒比前锋探路的更多。

“大夫,探马回报,前方有一处古怪村落,还请大夫示下。”一日,石载入帐报道。我不明所以,问道:“村落便是村落,能有何古怪?”石载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我有些急了,道:“离此处远吗?我自己去看。”

“大夫还是别去看了,那情形,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抗不住。”石载一直是个铁汉,居然说出这等话,我心中疑云更盛,道:“既然如此,我更要开开眼界。”石载拦住戚肩,对我道:“大夫明鉴,末将劝大夫还是算了,我军绕远些走吧。”

他这么一说,我更是要去看看了。

石载叫了人抬我上了马车,一路奔驰,丝毫不体谅我在里面颠得七荤八素,就像是我去晚一步那村子便要跑了一般。

“大夫,到了。”石载拉开帷帘,帮我上了轮椅,亲自推我。

我明白了石载为何说这村子古怪,为何说便是将军也受不了……一条两马并骑的通路,两侧横七竖八倒着村民的尸身。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不是少了胳膊便是被人砍了大腿。其中大多又都是女尸,浑身上下不着寸缕,有的被人剜去了乳房,胸口成了暗红色的两个大洞,围着一群苍蝇。女尸下体更是血肉模糊,显然惨遭蹂躏。

更让人齿冷的是,从满头白发的老妪到梳着冲天辫的小女童,无一逃出魔爪。村落中心乃是一片空地,想是平日晒谷所用,现在竖着几排木桩,男人们被绑在上面,或是没有了头颅,或是被人挖心剖腹,脏腑散落一地……

我看到一具女尸,被人剖开了肚子,不远处还有一个已成人形的胎儿,想是孕妇……闭上眼睛,胸中一口浊气翻腾不已,空气中的尸臭让更是让我隐隐欲呕。爬满白白蛆虫的尸体一具具像是活了一般在我眼前游荡。

“哇……”我终于吐了出来,幸好今日事务不少,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只是一个劲地吐酸水。“走。”我勉强吐出一个字,差点把胃也吐了出来。翠绿如意镇在额头,总算是好了些。

戚肩早就没有跟来,在外面呕吐。石载推我快步回了车,一句话也没说。我被马车的颠簸震得清醒了些,用袖子拭去嘴角的胆汁,差点虚脱昏死过去。

我大概是被人抱上床的,迷糊间只听到史君毅埋怨石载,怪他带我去看此等人间惨象。石载分辩了几句,大意是说我有“妇人之仁”,让我看看倭奴的兽行,日后杀他们便无顾虑云云……

第十九章 军心

我高烧数日,定是受惊伤了神元。安神的药物大多昂贵异常,行军打仗哪有人会带?万幸刘钦打扫了高济王宫,从中取了几支上好高济山参和少许价值连城的海东珠,否则我真是要一病不起,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我虽然高热不退,却还记得让兵士烧了那个村子,免得留下更大的祸害。不过村子的惨状已经深深印在我脑中,或许此生也难以磨灭。

我没有说石载的不是,他却觉得有些对不住我,一时间使得彼此生分不少。其实我知道自己绝非当日那个有“妇人之仁”的布明了,但是我没有解释,我怀念仁,哪怕是“妇人之仁”。兵道,体上天好杀之德而生,以暴易暴,由杀生生,行的是大仁,却要以大暴入手。是以悲天悯人与残虐无情也只有一线之隔。

高济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蛮荒。城小民寡,所以也保持了华夏强汉盛唐时的风俗礼仪,即便在今日的华夏也很难感觉到如此的淳朴。而且虽然地域不广,却也算得上物产丰富,草药种类不少,我让随军医士采了不少,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一路走来,倭奴的残暴让我发指,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死村似乎只是一般而已,更残虐的情形也不少见。大些的城镇尚好,只是被劫掠一番,杀几百人便罢了。一些小城乡村,往往被屠杀得鸡犬不留,倭奴所过之处,只有尸体,以及尸体上的蛆虫。

“大夫,探马回报,倭奴已于前日侵入汉平城,约二万五千人,便是上次那支逃兵。”史君毅报我。我想笑,却没有笑出来,阴沉着脸。史君毅顿了顿,又道:“倭兵五万人已于昨日入驻忠州,现在在忠州府城的倭兵已经有近六万众。”

我翻开地图,算计着到忠州的路程,以及忠州到乌岭山口的路线,终于放弃了以我四万余众赶走倭奴的想法。“找到陈裕将军的大军了吗?”我问史君毅。史君毅摇了摇头,道:“近来没有陈将军的消息,末将恐怕陈将军已经出了我探马营的巡探界限。”“那岂不是去了东面?”我吃了一惊,想不通为何陈裕要东行,如此一来,我即便有心呼应也办不到了。

一时间,我手中的四万余众进退两难,攻不能攻,守不足守。

若是我要选个城镇以为大军根据之地,该选在哪里?我不停的在地图上扫视,终于落在了春川山口的春川城,那里的地势有如阳关,只是春川山不似天阴山那般险峻。是了,陈裕也必是去了那里,只是他若是如此就去了,那后路被截岂非腹背受敌?我暗自庆幸一时福临心至,否则五万友军难保平安。

“东行,去保陈将军后路。”我的如意在地图上划过,斩钉截铁道。史君毅仔细看了地形图,道了声“得令!”

长途行军颇有些无聊,我在大车里坐得腻了便让戚肩推我在外面走。高济的四月天有如京师,只是官道也太过狭窄扭曲,我有好几次不得不让大军从荒野中直行,那样还稍稍快些。

四月十五,月圆如镜,我在纸上练字,随手写些兵家之言,孙士谦冲了进来,神色慌忙。“大夫,你听!”孙士谦不待我问,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放下笔,凝神静听,荒野中似乎飘荡着一支歌谣,词句听不真切,却飘着浓浓的乡愁。我甚至也想起了京师狭长的胡同,想起了对门的韦白。

“很好听啊。”一曲唱罢,我又拿起笔。

孙士谦一脸焦急,道:“大夫,这是兵变之兆啊!”我的笔一顿,纸上多了一个大大的墨团:“不过是兵士思乡,不足以酿成兵变吧。”我有些不信。

“大夫,兵士未必知道我等在异国他乡为异族效命的道理,如此下去,必定会怠慢军心。”孙士谦道。我想了想也有道理,正了正衣冠,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戚肩依言推了我往外去了。

黑夜的莽原只有我这一片亮着灯火,似乎只要出这营地便会被浓墨染过的天压垮。

离京已经三月了,大战之后的兵士更想归家,想通报家中老小自己的平安,此乃人之常情。围着篝火坐了一堆唱歌的兵士见我来了,停了下来,起身行礼。我双手压下,道:“大家不必多礼,我只是听这歌儿唱得好,来凑凑热闹,莫拘束了。”

话我是说了,真要那些兵士不拘束却也难办,一时间大家僵在那里。我本不喜欢多话,却也不得不找些话题,便从思乡开头:“大伙出来三月了,想家里了吧。”当下有些人点头称是,也有些人壮着气说要为国为君,不敢想家。

“想家乃是人之常情,若是连小家都不顾不保,如何保国为君?”我话出了口方才知道错了,望了一眼孙士谦,只见他微笑不语,似乎没有听见。我暗自思量,这等口气倒似姬远玄说的一般,有时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只一面之缘的姬远玄给我的影响几乎能与教导我十年的师父相衡。

兵士们也大为惊讶,想来从未听过将军如此说话,一个个盯着我,不敢答话。我只好又从高济的地形天气谈起,让他们各自聊些家乡的物产,总算有了些气氛。

随便说笑半天,有军官过来催他们换班,我见时辰也不早了,回了自己营帐,对孙士谦道:“兵士思乡之情本无大过,不过若沉溺其中恐怕有灭顶之虞。依我看,还是要找些事给他们做,免得无聊了便想家。”

孙士谦笑道:“这行军路上,又有何事能做?莫非大夫有了主意。”我提起纸,上面写满了孙宜子的言论,指着道:“还要有劳诸位文士,每日晚饭之后开帐讲学,也不拘题目人数,只要有人肯学,便教他们识识自己的名字也好。”

“若是没人肯学呢?”孙士谦一愣。

“依我看,想学的总比不想学的多,莫若这样,我要兵尉一级官长都需识字,每日三五字不限,哪怕一两字也可,如此一来,学风当盛于军营。”我道,“兵士识字知理了,军心便可稳了,怕就怕茫然不知,浑浑噩噩,跟在人家后面起哄。”孙士谦又道:“若是兵士都成了君子,那大夫要何人去打杀呢?”

“仲进迂腐了,”我笑道,“莫非识字就要学做谦谦君子?也可讲些行军打仗之事,你们讲不来,可以要将军来讲。除此之外,我以为,辎重营里的木匠,铁匠,那些医士,都可以让他们开课讲学,不必拘泥,多有一技傍身也是好的。”

“大夫说的也是,艺多不压身,卑职这就和几个将军说去。”孙士谦转身要走,我又叫住关照道:“学归学,不可怠慢了次日的路程。”孙士谦颌首而出。

翌日拔营之时,全军都知道了我的军令,就连口令也让我改成了“夫子”。

第二十章 接敌

时近五月,我终于拿到了皇上的圣旨,还有一封家书。圣旨中所言毫无新意,不外就是勉力我前线将士奋勇杀敌,为君报国云云。几个统领待我宣了圣旨,茫然不知所谓,只有沐英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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