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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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朦朦胧胧,赏功罚过还能理解,料敌、驱敌想想也能明白,最后的经权有别又是何道理?
“再次是勇。当进不进者是怯将,当退不退者是懦将。”
这个明白,往往退避比之进攻需要更大的勇气。
“最后是严。严于律己,严于律军,严于律敌。”
上梁不正自然无法领兵,军纪不严自然不能对阵,律敌是何道理?
我见姬远玄已经有些不耐,只好先囫囵吞枣统统记住,也不敢问。
姬远玄缓了口气,道:“走吧。”
我出了厨房,太阳还没有露脸。
第四章 旧识
我在皇城外等了一天,等看门的守卫传来皇帝陛下的召见。一直到夕阳西下,还是没有传来召见的旨意。我几次想转身离开,就像我之前逃离军营一样逃离朝廷。但师父要我忠君,半敌半师的姬远玄要我忠民,我可以不理会他们强加于我的责任,不过我还是选择听从,起码现在。
“你走吧,今天圣上是不会见你了。”守卫好心告诉我。
“还劳烦大哥通报一声,下官明可名,皇上一定会召见我的。”我不死心,虽然这话说了一整天,自己也不信。
“唉,你是外官吧?你看到这墙了吧。”兵士指着十丈的高墙,“这是皇城的墙,里面走上一里地还有一堵比这还高的墙,那是宫城。嘿,老哥哥我是帮你传了,可也只能传到宫城,要再往里传,得那个……”兵士摊了摊手掌,我明白那个是什么。
若是有那个,我何必在这里等上一天?
一天没有吃东西,只是两个好心的守卫给了口水喝,我几乎转不动木轮。我朝立国近四十年,恐怕我是最破落的朝廷命官了。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兵士叹了口气,似乎是替我叹的。
京师七十二市,人口近五百万,我能去哪里?但愿真的修真炼气,听说还能辟谷不食,也免得现在饥肠辘辘之苦。
“怎么这么狼狈?”突然有人从后面重重地推了我一下,我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你怎么……”
“我可是光明正大从你面前走过来的哦,不知明大人在想哪家姑娘,那么入神。”若是我没有听错,她的语调叫做忧怨。
“呃,姑娘,你怎么有空来京师啊?”
“要托你帮忙,不过……你似乎不受宠啊。”
我苦笑问道:“你来到底为了何事?李姑娘。”
“你别装傻,我爹他……”
“嗯,这个是很麻烦。”我皱眉道,“李将军的名号太响,如何处置全凭圣上决断。”
“你答应过要放我爹三次!”
“但是这次并非落在我手上。”
“哼,早知今日,当时放命一搏也未必逃不出去。”怡莉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来多久了?”我引开话题。
“跟着你们来的,爹被关在天牢里,连探也不能探。”怡莉丝咬牙道。
“不会是死牢吧?”我想起自己学艺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千。
“不是!你个坏人!”怡莉丝重重一拳捶在我背上。
“你身上有银子吗?”
“干吗!”
“带你去见你爹。”
“没用的,我拿十两银子去贿赂他们,他们都不敢让我进去。”怡莉丝黯然道。
“我可以试试,我是朝廷命官,还是元帅府的长史。”
怡莉丝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推着我往天牢去了。
我在天牢门口碰到个旧识,也不知是赶着下班还是才轮到班。“乌头。”我叫了声。
他转过脸看着我,有些不敢相认,半晌才道:“亮招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这位是?”他盯着怡莉丝,似乎其他一切都忘记了,还是老德性。
我亮出腰牌,笑道:“我现在是八品命官了。”
“小的见过大人!”乌头还是识货的,立刻媚笑行礼。
“嗯,不必多礼,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你现在还是看管死牢吗?”我摆出官威,虽然才不过八品,吓吓这些小吏足够了。
“嘿,明大人有所不知,年前小张头升了天牢总管,小的也就跟着升了,现在主管刑牢。”乌头笑道。
李彦亭已经定了大辟,想必是在死牢。从贼的叛将如李浑徐梓合等人尚未定罪,不在囚牢,便在军牢。“乌头,借一步说话。”我招了招手。
乌头趋前。
“乌头,我要见一个人。”我说着,示意怡莉丝塞钱。
怡莉丝出手就是十两,看得我肉痛,后悔之前没有跟她说清楚。
“明大人,这个很难办,这天牢……”
“乌头,我也是这里混出去的,这话你蒙我似乎不妥当吧。”我瞪着乌头。
“明大人,其实我见到这位姑娘就知道你要探谁了。这次俘虏的叛将都关在军牢,有专人看管着,小的实在帮不上忙啊。”乌头把银子塞回我手里,“莫说是小的,即便是小张头这回也吃不上劲,否则你说哪有到嘴的肉不吃的道理?”
我听这话倒是信了九成九,不甘心又问:“你说的专人是哪里来的?大理寺?刑部?还是兵部?”
“小的也不清楚,看他们都是凶神恶煞一般的,想是兵部吧,听说还有个将军管着。”乌头低声道。
“莫非是征西军的?”我心头闪过一道亮色。
“小的也不知他们是哪军的,只是见他们从不说话。”
我手里玩弄着银子,道:“若是乌头能去帮我打听个人,必有厚报。”
“打听谁?”乌头的眼睛落在了银子上。
“你去帮我探探那些当兵的,看他们认不认识个叫布明的,和我一样,也是两脚残废了的。”我说。
乌头点了个头就跑进牢里,我趁机对怡莉丝道:“以后一出手便是十两会吓倒人家的,你就没小点的银子?”
怡莉丝嘟嘴道:“我花力气搞来的,自然挑大个的拿。”
我想起当日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心中一寒。
不一会,乌头出来了,眉开眼笑道:“明大人,他们都说认识,好像还佩服得五体投地呢。我一说打听这么个人,就连那个将军都对我客客气气的。”
我忍住没有笑出来,对怡莉丝道:“能见你爹了。”转而又对乌头道:“烦劳进去说一声,布先生就在门口,出来两个人帮我一把。”
“你就是……你不是……”乌头傻了。
“布明就是明可名,就是昔日的亮招子。”我得意道。
乌头慌忙又跑了进去,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交。
“你的名头倒是响。”怡莉丝酸酸道。
“不敢。”
“只是为何叫你亮招子?你的眼睛一点都不亮。”
“哦?是吗?因为没人能瞒过我的这双眼睛,所以他们叫我亮招子。”
怡莉丝大概想起曾经骗过我,闭口不语。
“明先生!”从天牢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战将,还穿着战甲,倒提着一把长柄大刀。
“原来是怀奇将军。”我笑道。他就是郑欢手下的勇将,盛存恩,当日他和蔡涛两人大打出手,令人难忘。
“明先生客气,小将尚未授怀奇将军衔。”盛存恩行了军礼,腼腆道。
“可报上兵部了?”
“报了。”
“那总是十拿九稳的事了。”我笑道,“下官还有一事要劳烦将军。”
“明先生请说。”
“下官和李浑李将军有旧,还想进去探望。”我拱手道。
“些许小事,来人,帮明先生进去。”盛存恩大手一挥,很爽快地在前带路。
怡莉丝走在我身边,低声道:“没想到你还能派些用场。”
“多谢姑娘夸奖。”我玩笑道。
虽然脸上的笑容并未退去,心里却冷了下来。一年多没来,再次步入天牢已经无法承受这种阴戾之气了。
第五章 离间
“爹!”一入军牢,怡莉丝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李浑,一身白色囚衣,发髻松散,胡子上还带着几根稻草,丝毫没有昔日领兵大将的风范。
李浑的镣铐抖了一笑,冷声道:“你来干吗?”
“爹,女儿……”
“我没有你这种乱伦犯上的女儿!”李浑吼道。
我本藏在后面和盛存恩客套,听到李浑如此说,忍不住出头道:“李将军,学生明可名,有礼了。令千金为了探您也算吃了些苦头,何必如此无情呢?”
李浑一声冷哼,别过头去。怡莉丝依着牢房的木栏低泣。
“李将军,圣上将您关在这里,显然想要给您机会重归王统,何必拘泥昔日?日后大家还是一殿为臣,共辅大越……”
“住口!黄口孺子也配?”李浑叫道,“若不是我李某有此大逆不道的女儿,你要赢我手中三十万雄兵哪有那般容易!”
我看了看怡莉丝,她已经止住了哭,哀声道:“爹,女儿实在是为了爹爹好啊。”
“你个逆女!滚!”李浑骂道。
盛存恩知我疑惑,低声附耳道:“听说是李浑的女儿打晕了李浑,假传军令叛军才投降的。圣上感其忠义,特赦她无罪。”
我吃了一惊,不光是怡莉丝居然如此勇断,也是因为圣上的态度。按照《大越刑统》,子女不得检举父母之过,此乃人伦。比如,父亲犯了偷盗罪,判处囚禁一年,但若是儿子检举的,此子则要被判充军三年,徙三千里。圣上居然恕了她的罪,莫非要改“以孝立国”为“以忠立国”。
“唉,李将军冥顽不灵,我们走吧。”我拉了拉怡莉丝。
“何必这么急着走?等等朕吧。”年轻皇帝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身边围着一群人,各个都悄无声息,幽灵一般。
我慌忙躬身行礼,盛存恩单膝行了军礼,怡莉丝跪在一边,牢里的诸将却莫然不见。
“朕只是来知会众将一声,后日午时,”皇帝顿了顿,“朕将祭太庙,摆庆功宴,大赦天下,诸位官复原职,若是想留在京师的便留在京师,想卸甲的也可卸甲,想回西域的还是能回西域,既往不咎。”
“……”
“众将尚不习惯牢狱吧,若是李彦亭叛乱得逞,此间的便是朕及朕的忠臣,成王败寇怨不得人。众将死心为主亦是国士之风,朕不便加以犒赏,故微服相探,此意众将当明。”皇帝说完,转身对我道,“不知朕身边的将军是否也如此忠心耿耿。”
我没回话,盛存恩倒是大声道:“启陛下,末将等皆是忠心为国,九死不悔。”
“哈,这位是……”皇帝一笑。
“微臣荡寇将军盛存恩。”
“好啊,将军也读屈平子的书吗?”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盛存恩背出原文,道,“臣所心善者,为君为国而已。”
“好,好啊,将军中肯读书的不多,卿家还是大有前途的。前朝不让武官参政,朕以为实在是前朝落败之由。本朝自当以前车为鉴。那明卿家呢?爱卿心中所善者何?”
“微臣但愿国边安靖,海波不起,百姓安居而已。”我躬身道。
“好志向啊。明卿可知朕宣召爱卿一日,倒在这里寻到卿家了。”虽然皇帝还是一张笑脸,我却听出了怒意。
“臣启陛下,昨日赐归之后,臣寻旧宅不着,原来是虢国公主买下建了园子。凑巧,公主殿下买地钱尚未结给臣,臣不名分文,故昨夜在西市露宿一宿。今日本想面君恳请发放从军一年的俸禄,在皇城外等了一日,守卫道是报进去了,想来等圣驾回宫之后便能得悉。”我垂着头,不愠不火道。
皇帝听罢,干笑两声:“明卿今日打算何处过夜?”
“若是李小姐心情大好,肯让臣打些秋风,或许清河坊里能找间便宜客栈,暂住两日。”
“朕教你个乖,若要打秋风,只管去户部或是兵部,朕的看门狗可比他们的强。啊,说起来虢国公主也是朕的妹子,起园子这么大的事怎能不告诉朕呢?来人,去传管叔桐,再传赵秉成,明卿也一起去看看故居吧,混顿饭吃。”
我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怡莉丝,被皇上的随从推走了。
虢国公主的宅子挂的是都尉府的牌匾,还是先皇的御笔。我跟着微服的皇帝,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一脸惶恐的管叔桐。
“臣管叔桐,令陛下久等,实在罪该万死。”他跪在地上谢罪。
“不必,还要等赵秉成呢。”皇帝嘴角一撇。
我细细打量了身材肥胖的管叔桐,看着他那双细长的老鼠眼,我想到“貌似忠厚”这个词。又过了一会,一队大内亲兵赶了过来,为首的将军行了军礼,道:“臣赵秉成奉诏前来护驾。”
“好了,进去吧。”皇帝淡淡道。
赵秉成叫开了门,门房一惊。我坐在百步开外尚听到府里惊惶失措的声音,很快,中门大开,府里的家丁跪侯两旁,一个少妇身着便服迎了出来。
“不知皇兄亲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来者便是虢国公主,陛下的妹妹。传说公主都是一等一的天仙,我看她倒是例外。
“驸马呢?”
“驸马不知皇兄亲临,在陈太保家喝酒,已派人去叫了。”
“其实朕也没什么事,心血来潮想来看看皇妹新起的园子。”圣上挥袖朝里走去。管叔桐紧随其后,我也被人半推半抬越过了一尺高的门槛。
“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