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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深宫幽情(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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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那孩子又跟人家比弓箭拿了第一啦?还是又骑了野马、扯断牛的尾巴啦?这些事都不会再吓着我了。你也很习惯不是吗?干嘛为那些事大惊小怪。”
  “您想得真简单呀!我近江现在怎么可能为比箭、骑马那种事慌张呢。公主出生后,我的确是每天提心吊胆的在伺候着。可是,现在早巳被吓得一身是胆了,怎么可能再为那种小事惊慌。”
  “哦,那么说说看是什么事?”权大纳言无奈地问。
  “绮罗公主说要跟弹正尹宫的公子决斗。”近江赶忙趋膝上前说。
  “什、什么?”权大纳言骤然起身:“决、决、决斗?这是怎么回事?”
  “是绮罗出的点子。就是两个人东、西各站一方,用同样数量的弓箭对射。”
  “对射?笨蛋!搞不好会闹出人命的呀!”
  “所以我才说不得了了呀!”
  “弓箭对射……真是太胡闹了!”权大纳言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哎,那孩子出生时,哭声宏亮不同于一般女孩,我就已经感到有些不安了。隔一天梦乃又生下了儿子,半死不活的,几乎听不到哭声。可是,我怎样都意料不到,两个人的成长就像当时出生时的哭声一样。女儿从懂事以来就不要琴筝之类的东西,喜欢踢球、玩弓箭,或是在树上绑根绳子玩泰山游戏。儿子呢?每天打扮成那付德性,我这个做父亲的看了都脸红,那些侍女们就喜欢替他穿上漂亮的女装,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前世因果呢…本以为自然而然的,女孩子会像个女的;男孩子就会像个男的,结果呢?一等14年,都到了行”元服仪式“(日本男子成人仪式)、”裳装仪式“(日本女子成人仪式)的年纪了,却还不能举行。外面的人都把公主当成少主,把少主当成了公主,而且没有半点怀疑。我刚开始也觉得这样对自己比较有利,就顺水推舟蒙骗到现在。可是,最近我也在想是不是该结束这场倒错剧呢!偏偏这时候她又给我来个决斗?男、女的决斗在闺房里斗就够了,居然斗到外面来了。而且,那个弹正尹宫的儿子,不是去年刚行元服礼,风评不太好的那一个吗?”
  权大纳言说到这里,沉重地咳了几声。
  “跟那种人决斗真是不要命了。不阻止的话,公主会受伤的。是不是?近江,气概再像男人,毕竟还是女儿之身呀……”
  “我当然了解大人的心情,可是……”近江无力地摇摇头说:“这场比赛怎么看都是绮罗赢定了。绮罗的弓箭在京都年青人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弹正尹宫的公子,也为了这场比赛闹着要剃发为僧呢!”
  “怎么回事?”
  “弹正尹宫公子的奶妈是我童年的玩伴,名叫相模。相模刚才匆匆跑来求我,一定要阻止这场决斗。弹正尹宫的公子答应决斗只是迫于当时的情势,他也知道对手是绮罗的话,根本没有胜算。所以想,要逃过一死,只有落发为僧躲到清水去了。相模看他吓成那样子,很不忍心,才来找我的。”
  “哦……”
  权大纳言一语不发,只管点着头。绮罗居然已经英勇到连粗暴的弹正尹宫公子都对她惧怕三分,令权大纳言不禁愕然。
  “总之还是得阻止,他毕竟是弹正尹宫的公子,伤了他,绮罗也难逃一劫。”
  “对了,去西屋看看吧!”
  权大纳言发出急促的脚步声,向西屋走去,一边不断的叹息。身居名门中之名门的权大纳言,最烦恼的其实不是那两个妻子,而是这两个孩子。
  个性强悍的政子生下的女儿,幸亏长得不像母亲,散发着光亮的亲和力。线条明显的眉和唇,也显得明亮动人。那种美,怎么说都不像少女的美,而是少年的美。而且不止外貌,连气质都凛然有少年之风。对女侍们玩的投扇子、升官图、画卷等都嗤之以鼻,只喜欢踢球、投石子、玩弓箭。长大后也不学和歌、琴筝等女子必学课程。反而无师自通学会了吹笛子,还跟出入邸宅的老学者学汉学,表现出在汉学方面的才能。不过,所谓才能,也只是背诵古今名诗,临机应变参杂活用而已。但是,那超人的记忆力和反应力,实在是无懈可击的。
  因为讨厌女装,总是穿着少年的服饰,却更加适合她,横看竖看。都不像个正常的少女,倒比某些笨男人看起来更像男人。这一点真是伤透了权大纳言的脑筋。
  出入府邸的贵族们,看到她骑着马在院内奔驰,拉扯侍女的衣裙嬉闹,都以为地就是和公主同年纪的少主,羡慕地说:
  “权大纳言大人的少主真是英挺呀!能有这么杰出的孩子,实在太幸运了。我家那小子就差远啦!”
  那骑马的姿态、朗诵汉诗的声音,都有着绮罗独特的美和动人之处。所以,人人都称呼地“绮罗少主”,很喜欢接近她。相反的,住在东屋,长得跟绮罗一模一样的少主,反倒被称为“绮罗公主”,但也同样地备受称羡:
  “那个跟绮罗少主同版的公主,可想象有多美。将来必是皇后的第一人选。”
  权大纳言怎能告诉他们-公主过着男人般的生活,少主过着女人般的生活?只好顺着他们的话,把公主叫做绮罗少主,把少主叫做绮罗公主啰!
  可是,绮罗少主、绮罗公主都已经14岁了,却还没有举办元服仪式和裳装仪式,于是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会拖到现在还不办呢?难道是在准备超盛大的仪式?”
  光想到这些就头痛不已了,现在又搞个决斗事件。而且决斗对手弹正尹宫公子还吓得要落发出家,叫权大纳言怎能不眼前一片黑暗。
  快到西屋时,就听到一串奇怪的声音。
  “呀!哦!兹!喝!”
  他心想不妙,连滚带爬赶到西屋一看,绮罗正在庭院里挥棒子挥得起劲。
  “绮、绮罗。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呀,是爸爸呀!”绮罗停止挥棒,回过头一看是父亲,就走了过来。
  因为刚运动过,面色极佳。肌肤丰润透着微红的樱花色光泽。浏海披散在渗着汗水的前额,看起来真是美极了。为了便于挥棒,她把淡绿色猎衣(注3)的袖子甩在后方,落出了白色的单衣袖子,也就是几乎裸露了上半部。那英姿焕发的少年模样,连做父亲的权大纳言都看得入神了。
  如果绮罗是男儿身的话,不知道会多显达呢!一般只要家世好,呆子也会有某种程度的成就。更何况绮罗不但不呆,论家世也和京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摄关家血脉相连。要成为大臣或关白都绝不是梦想。可恨的是,绮罗却被生为女儿身。
  “你挥捧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在这几天多做点运动,增加体力。”绮罗把棒子夹在腋下,坐在台阶上,用单衣袖子啪哒啪哒扇着脖子,回答得简单俐落。
  那非常男性化的动作,叫权大纳言看得一时入神而沉默了下来。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不由得会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对了,爸来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您会趁东西鬼都不在的时候,好好喘口气睡大觉呢?”
  “我是想这样做呀,谁知道又发生了让我睡不着觉的事。”父亲无奈的说。
  “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才听说你要跟弹正尹宫的公子决斗,真的吗?”
  “真的呀,后天决斗。”
  “后天呀…?你太胡闹了……”
  “哪是我胡闹呀!是那青春痘脸的家伙不知好歹,动小百合的主意!”
  “动小百合?”
  正好这时候,小百合给绮罗端冷水来。小百合是绮罗奶妈的女儿,跟绮罗一样十四岁,对绮罗而言,算是乳姐妹,两人感情非常好。
  圆圆脸的小百合,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个性颊像绮罗。生性机灵敏捷,绮罗的父亲也认为,再过一、二年,小百合一定可以成为顶尖的侍女。
  “哦,这是好事呀。弹正尹宫公子前程似锦,而且是被允许上殿的贵族。是小百合这种身份的人无法靠近的贵公子呢,被他看上有什么不好的……”
  “爸!”绮罗很快地重新握住了棒子,狠狠往高栏捶了下去。
  父亲吓了一跳,身子闪开半边。
  “爸,你是说真的吗?小百合让那种没志气的男人玩弄也没关系吗?小百合就像我的亲姐妹一样,要嫁也要嫁个门当户对的,像是受到各家主人信赖的老实家司;或是继承家业的地方官吏。怎么可以让那种幼稚的花花公子当做一时的玩伴?我非射得他一身是箭不可!”
  “箭…?你太可怕了吧……”父亲因过度惊吓而说不出半句话来。每次一站在气势凌人的绮罗面前,心里的话就连一半也说不出口。
  原本,这就是个男女莫辨、以胆小、优雅为男人美德的时代。所以绮罗只要穿上男装,就无疑的会被视为男人,而父亲也是个受不了被人大声怒吼的优雅贵族。
  “总、总之,不可以决斗。这不是说教,是命令。”
  “可是,爸……”
  “没有可是了!不准就是不准,懂了吗?”
  “……是!”
  绮罗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父亲想正好趁这时候给她一个机会教育。
  “绮罗,有人向小百合求婚这件事,你有何感想?”
  “有啊,就是射他几枝箭呀!”
  “别提箭的事。小百合跟你同年纪,现在已经有人向她求婚了,而你呢?”
  “您要我娶妻吗?”绮罗打个呵欠说。
  “妻…妻子?说什么傻话!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可以再做这种打扮了。应该赶快举行裳装仪式,找个好男人嫁了才对!女人的幸福就是嫁给杰出的达官公子…”
  “出嫁?我吗?”绮罗噗嗤一笑,说:“要我嫁怎样的人呢?爸。如果有那种马术、箭术都胜过我的人,我还可以考虑一下。可是放眼望去,没一个中用的。不是我自大,我真的没遇过比我更好的男人。”
  事实上如此,父亲只有嗯、嗯的点头。
  “可是,每天有那么多年青公子围绕着你,难道没有一、两个比较……”
  “那些人都是为东屋的绮罗公主来的。他们都说听说公主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一定是个绝世美女。他们万万想不到公主居然是个男人呢!”
  绮罗说着,大声笑了起来。父亲顿时哑口无言。
  “你…这样嘲笑弟弟,会遭天谴的。”
  “爸,您又不是东屋的梦乃夫人,什么天谴?那是神附身的人才会说的话呀。我其实是很同情弟弟的。总之,我取消跟弹正尹宫公子的决斗,这样行了吧?所以,您也不要有让我嫁人的想法,好吗?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过惯了这种自由的日子,怎么能再穿上12层的衣服,在家里爬着走?”
  “太可怕了,这一切都是政子没把你教育成正常女孩的结果…”
  “——你说都是我的错吗?”父亲才很小声的喃喃自语完,出门的政子也不知道何时回来的,突然出现,大声吼着。
  父亲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没想到政子会在这时候出现,一时惊慌过度,只管吞着口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现在呀!你刚才说我没有把绮罗教育成正常的女孩?你说绮罗不正常?”
  “因为…怎么看都不能说是正常呀…l
  “你看过此绮罗可爱、率直、没心机的女孩吗?而且,都是我和奶妈用心把她带大的。你呢?没替她换过一片尿布,也没喂她喝过一滴奶,还敢说这种话。来,再说呀,我洗耳恭听。快!快说呀!”
  就像当年用火盆砸夜盗时的斗志,踏着地板逼了过来。父亲被那股气势压倒,呆呆的摒气站着。倒是绮罗挺身而出:“妈,冷静一点嘛!您刚从外面回来,怎么不先换洗一下,看您头发又乱,满身又是灰尘。”
  “可是,听到你爸说那种话,我能保持沉默吗?你爸爸老是把我当坏人看。”
  “没这回事。好啦,看你满身灰尘的。人家东屋的梦乃夫人如果从外面回来,一定会先梳洗过才见人的呢!”
  政子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冲进去梳洗。这时躲到屏风后的父亲才爬了出来。
  “谢谢你,绮罗。我就是拿你妈没办法。苦哇吧啦(避雷时的咒语)。不过,你也不要太逞强了,女人变成那样,是丈夫一生的不幸呀!”
  父亲干咳几声,草草结束了他的训话,垂头丧气的弓着背走回自己房里。本想喝酒调适一下心情,可是西屋的政子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她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指着他破口大骂:“大白天就喝酒,成何体统?就是因为你这付德性,东屋的梦乃才会沉迷妖言惑众的新兴宗教,搞得邸内全是念经的声音。最后还生下了那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儿子。”
  父亲边指示侍女倒白开水,一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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