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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狗日的战争-第11章

小说: 狗日的战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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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缓缓行进着,几千人的队伍萎靡不振,沉重的脚步慢慢合拍,像唱着一曲古老的悲歌。老旦不时回望,只望到同样的疲惫残兵,以及踩得漫天的黄土。

一匹快马飞奔过来,马背上的士兵脸红脖粗,钢盔上弹痕处处。他嘶哑着大喊:

“黄河开口子了!上游开口子了!”

长龙般的队伍一下子聚拢起来,被这个传令兵惊呆了!他们忽地就把他层层围起来,他的马都寸步难行了。疯狂的士兵们大叫着,队伍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花园口!新八师炸了花园口,黄河已经改道了!”

传令兵声嘶力竭地把这可怕的消息喊出来,它像刀剁进头颅,如霹雳劈入脑髓,几千人一下子噤了声,傻了眼,头皮发麻,舌头发硬,脚底虚得像踩了浮萍。不知谁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也可能是同时,全体倾然鼎沸成一片了。谁不知道,花园口一炸开,黄河会把整个河南东部和山东北部变成一片汪洋黄汤。那些家在东部的战士们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真个痛不欲生。有人立刻要招呼着大家跑向北面,长官的喝令火上浇油,只让人们更加疯狂。不少人拉开架势聚着群儿就要回去,还有的拉着枪栓,却不知该向哪里指,更有人拔腿便跑,枪和包袱扔了一地。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传来,骚乱的人群静了,枪响处,一匹战马缓缓走来,麻子团长稳坐其上,举着一支冒烟的步枪。

“弟兄们,听我说话!”他环视全场,枪口冒着青烟。这威严而沉稳的声音镇住了大家,他们头挤着头,泪对着泪,眼巴巴地望着他。麻子团长一脸凝重,勒住了马,把枪垂下来,稍顷才慢慢说道:“炸开黄河大堤,定是上面的命令。不瞒大家,我猜到了,我的家就在那附近。”他顿了一下,低了下头,像是忍着泪,却又抬起来,像做了个决定那样挺直了。

“因为不炸不行啊!咱们在平原上和鬼子作战吃尽了亏,即使死守黄河,也顶不了多少天。鬼子的飞机和重炮一猛攻,坦克再一推,战士们虽然勇猛,毕竟挡不住……大部队作战,咱们前面败了,一路败了,虽然杀了鬼子不少,但还是一截截败了;可咱们又是胜了!因为拖了时间,没让鬼子那么痛快打下来……只是这时间不够,不够百姓转移,不够能建立新的防线。鬼子离得多近,大家昨天都看到了,如果让鬼子就这么下来,占了郑州沿着铁路线南下,咱们七个军会陷入包围;再让鬼子占了武汉,整个华东战区十个兵团也全得完蛋,东边那些工厂和百姓就无法撤离,那离彻底亡国就不远了……炸了花园口,咱很多人的家可能都得完蛋,可是日本人的装甲部队和先头部队也得完蛋,坦克和汽车就过不来,咱大部队就可以退到豫西南丘陵里去,就可以在武汉外围重新构筑防线……弟兄们,这是不得已的牺牲啊!咱们家人死在日本人手里是死,死在黄河里也是死,横竖是一死,咱得把这笔账记在日本鬼子头上!把这笔血债从战场上赢回来!打仗要死人,可先得有人有兵,只要有人在,有兵在,咱早晚都能打回来……磕完头,都跟我走!”

老旦清楚地看到,大串的眼泪从麻子团长脸上滑落下来。他从马上跳下,丢了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向黄河的方向,撕扯着喉咙喊道:

“俺爹俺娘!儿子不孝,不能来救你们,也不能替你们收尸!等将来打跑了日本鬼子,俺再来给爹娘堆坟,给爹娘烧纸了!”说罢,麻子团长放声大哭,将额头重重地砸在地上。

哗啦一声,几千名战士都跪了,有的抱头痛哭,有的面向北方磕着头,那哭声撕心裂肺,将麻子团长的战马吓得满地乱转。不知谁放了枪,很快枪声就响成一片。老旦和二子也止不住大哭起来,家里说不定也被黄河水冲了呀。二子哭得死去活来,不停地喊着娘,手指死抠着松软的土地。老旦哭着哭着就站起来了,他不知要找什么力量止住这伤心,只看着满地磕头痛哭朝天开枪的兄弟们,知道黄河这一决口,他是回不去了。

花园口大堤被炸开后,日军进攻部队果然被挡在了一望无际的黄汤后,走得快的被冲走不少,大量的装甲和辎重泡在泥里成了废铁。老旦好几天没听到鬼子的炮声,飞机也少了。日军果然中止了由北向南的攻击计划,国军暂时不用担心日军长驱直下了。各方面军安全撤退,一部分退入河南西部,一部分进入了武汉外围。

部队在个深夜进入了武汉城防。老旦看到吓人的高射炮一排排立在城郊。穿着崭新军服、戴着威武钢盔的战士们对他们敬礼。进入城区的时候老旦登高远望,惊奇地看到已成大兵营的武汉城。到处是驻扎的部队、帐篷和车辆,不同的衣服,不同的口音,不同的旗帜,却有共同的斗志,城里彻夜灯火通明,几百万人构筑着工事。他更是第一次见到国军的飞机在夜色里沿江编队飞过,第一次看到游弋在江面上的中国舰队。一切都表明,武汉城准备充足,兵精马壮。老旦从麻子团长的参谋那里得知,国军一共有7个兵团在武汉北面、东面和南面散开防御,18个集团军,97个军集中在鄱阳湖、大别山、幕阜山、长江两岸的山川湖泊和港汊等天然屏障之中。这是全新的战场,和这场要迎来的战役相比,他以前经历过的战斗显得如此轻微,保卫武汉将是自徐州会战之后一场大规模的、具有决战意义的战役,老旦对此很有信心,觉得麻子团长在黄河边的话有道理。

老旦所在连队分配在长江南面的突出部上,和另外五个连队一同固守,以阻击从长江逆流而上,可能在南岸登陆的日军。他们身后,是37军构筑的钢筋混凝土环形防御工事。令老旦欣慰的是,位于纵深阵地内的重炮团可以直接覆盖高地下面的登陆点。六个连的火力配置高度密集,每个连都有七八挺轻机枪和两挺重机枪,足以封锁江边的每一寸土地。江边铁丝网密布,下面是恨不得能炸死蚂蚁的地雷阵。长江里炸毁的货轮有三四条,有一条还露出斜斜的角。他们用来阻挡敌人的军舰,鬼子想上岸只能用小船逆流而上。西边江岸的工事异常宏伟,一米多厚的钢筋混凝土碉堡像巨大的棺材,看上去玉皇大帝也拿它没招。那些巨大的炮口一排排地藏在掩体之中,鬼子的小飞机不会炸到它们。更别说炮台边那些三十米一个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武汉江岸外围阵地据险而守,兵精粮足,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完成了连绵不断的工事。车队头顶着尾昼夜开来,运来堆积如山的弹药和用品。还有老旦第一次见到的医疗队,好看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胸前背上画着鲜红的十字,她们笑得很亲切。

“旦哥?你见过这阵势么?”二子问他。

“咱这是来世界了,以后没见过的多了。”老旦摩挲着马烟锅的烟锅,后悔没在他身上找找烟丝。

“你看那些女子?嗨,衣服好看呢耶。”二子指着几个护士说。

“是奶子好看吧?你个鸡鸡娃,见了女人比见了鬼子还来劲儿。”老旦用烟锅戳了戳他,也盯着那几个女人看,盯着盯着,也去看她们贴身的护士服下那凹凸的奶子了。

“旦哥,咱板子村来的人我数了数,就剩十几个了,还有两个残废了。”

“嗯,咱命大。”

“俺现在觉得不怕死了,就是怕死之前连个女人都没搞过。”二子攥了下拳头。

“那就搞一个呗……”老旦故意背起手。

“你以为是捉蛤蟆?人家城里人看得起咱?你好赖能把军功章别上去吓唬,俺球也没有……”二子忿忿道。

“还惦记这个,给你给你,在俺这儿还硌得慌……”老旦掏出那个章,就要往二子身上别。

“不要不要……这是你的,你给老婆留着显摆,俺的自己挣去……”二子脸红了,“你这名字是占便宜,马烟锅说得没错。”二子点着头若有所思,直勾勾看着那几个护士。老旦也跟着看,觉得有个丰满的护士背影很像翠儿,就默默地蔫儿在那儿了。

老旦等再不用风餐露宿,晚上有干净的帐篷和行军床,床边还放着新的痰盂和桶。老旦总纳闷那里面为何没水,这咋喝呢?后来才明白那是尿桶。每天吃饭也都到一个行军食堂,大师傅一盆盆端上来,嘴咧得和腊猪脸儿似的。那饭菜可是好吃,馒头结实,米粒儿饱满,猪肉块和有根儿的小拳头似的。可惜这大师傅是湖南来的,什么都要放辣椒,稀粥里都有辣味儿。每天吃饱喝足,部队开始提要求,麻子团长来了几次,今天说要洗衣服,明天说要练队列,后天又说不许摘帽子挽袖子。老旦和二子被收拾得好不自在,但不敢丝毫违背,因为只要被营长连长知道了,就要饿两顿饭呢,没准还要罚半夜倒尿盆儿呢。

军队和百姓们昼夜不停地忙活着。武汉城来的各色慰问团真不少,带来好看的演出和奇怪的电影。别管是啥,老旦统统看不懂,只觉得台上的女子个个模样俊俏,奶子挺拔,惹得下面的东西邦邦乱跳。那电影就好吓人了,一辆铁家伙吐着白烟,和条大长虫似的对着战士们冲来。老旦和二子扭头就跑,弟兄们撞得人仰马翻。

天天都有人排着小队挑着扁担来慰问,士兵们从他们眼里看到不一样的信任和希望,他们真拿自己当东西看。这热烈团结的抗战气氛让老旦淡忘着那些撕不去的伤痛。他有时恨不得鬼子明天就上岸,塞到刀下过把瘾,弄死了再割成一条条的让二子烤肉串儿。

老旦是临时副连长,按要求要参加营部会议。连长是麻子团长以前的勤务兵,也是驻马店的,告诉他去开会坐着听就行了,别在会上放屁,也别抽烟,更别像在营房里那样蹲到凳子上去。老旦乖乖听了,开个会比打仗还紧张。见了营长吓一跳,就是那个到村里征兵讲话的,今天才知道叫王立疆,说话像身板那么刻薄,一见面就问老旦为啥有股咸带鱼的味道。

最近三天两头地开会,下达团里明确的作战指令,训练也变得更狠,还要让战士们认字,要认得几个日语,这不要命么?开会多了,老旦逐渐有了些做长官的心得,开始关心下属的吃饭穿衣生辰籍贯,了解二里地见方阵地上的情绪。“昨晚睡得好么?”“伤口还疼么?”“想老婆了吧?”“哎呦你小子吃胖了哩。”种种关怀用语他很快学会,赚来感激和信任。连队里又补来更多的新兵,和他刚来的时候一个傻球样。没多久,大家开始尊称他为“老连长”,省去了那个晃悠悠的“旦”字。

小道消息无孔不入,让整个城市都燥热不堪。传说武汉外围和鬼子已经开战,厮杀得昏天黑地,每天有几十架国军飞机晃来晃去,终归是去得多回来少。它们走了,江岸就安静得没人似的。战斗仿佛随时可以发生,却总是不来,大批伤兵从下游运回来,却没带回确凿的信儿。战士们像被打足了气的皮球,撑着鼓鼓的斗志无处发泄。喇叭里雄壮的军歌听得反胃,那些电影再不能吓着战士们,看得也索然无味。送吃送喝的慰问团也不多了,唱戏的也不来了,香烟和擦屁股纸眼看就不够用了,不管等什么,等待这事儿,长了谁也受不了。

老旦没事就摆弄各种枪,还把手榴弹拆开看是咋球回事,夜里无人,也会拎着刀挥弄几下。马烟锅那奇特的刀法刻在他脑子里,这是拼命的本钱,半夜里便耍得认真,也时常耍出些豪迈的味道,累出一身大汗,站在垂着满月的江边,让挥砍四方的冲动驱赶着惆怅。二子见他半夜里咔嚓咔嚓,远远蹲着望他,等他事毕就凑过来,夹枪带棒地调侃。

“咋了?学功夫对付你老婆?”

老旦嘿嘿阴笑,做势要劈了二子,二子就跑,江边有棵没毛的大树——因为妨碍射击,枝叶都被扯光了。二子猴子一样上去继续说着他老婆的孔武,觉得老旦在炕上也是被女人日的。老旦要爬上去揍他,二子却哼着豫剧撒下尿来。老旦气急,丢上去各种石头,打得二子吱哇乱叫,在月光下缩成一只藏头露脚的夜猫子。

那一天,老旦格外想家,梦里就回到炕头,轻推开歪斜的房门,拨开枣核做的珠帘,掀开温热的棉被,烙铁一样覆在熟睡的翠儿身上。

第六章 保卫武汉

老旦站在江岸上,一手举着烟锅,看着暮霭里半个武汉城。爽朗的清晨,崭新的烟丝,令烟锅的滋味特别地道,每一口都舒坦到脚底。这是学生娃给他拿来的德国烟丝,开始还抽不惯,如今就觉出了好。老旦看着手里的烟锅,他花了些钱才让个工匠把它安全地捋直了,又用酒精把里面擦洗了几次,吸起来痛快得紧,只是总仿佛带了些血腥气,令他想起在河里喝的那几口水。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喜欢这味道,它活生生地长在身上了。

江雾漫过突出部的几道阵地,沉甸甸地卷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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