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仰角-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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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年昱皱起眉头,努力回想他适才说了什么梦话,否则佟子矜绝不会在半夜升堂审问他。
“你几岁开始打球?”佟子矜决定挑安全的话题开始。
“四岁。”
“哇,那时你多高啊!”
“这么高。”年昱比了个高度,紧绷的嘴角开始松开。“球拍对我而言有一点大,但是好好玩。”他第一次拿的球拍是成人用的。
“为什么好玩?”
“因为……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好玩。”
“有时候开心是不需要理由的。”
“球场呈长方形,我可以在长方形里尽情奔跑,只要想着如何将对手击出的球打回去……”年昱猛然警觉,“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闲聊。”
“半夜两点时闲聊?”眼前这女人是稍早说他该正常作息的那一个吧?
“反正睡不着。”佟子矜忍着腰痛耸肩。
“抱歉,是我吵醒你的吧?”年昱不知道他作恶梦会说梦语。
“来。”佟子矜朝他招手,年昱依言起身,坐至床沿,凝视。“我不重要,你才重要。”
“你对我很重要。”年昱握住她的手,诚挚倾吐。
是她将他拉出泥沼,若不是她的到来,搅乱他的生活,伸手援助他,他也无法走出内心的迷宫,即使仍未痊愈,但至少他觉得自己像个人,而不是废物。他对佟子矜有说不出口的感激,还有更多的依赖,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可以信任一个人而不被背叛或是欺骗,也是他第一次可以与人相处得如此轻松、开心而无负担,更是第一次觉得他必须坚强才能照顾保护一个人。
除了网球,他的世界再无它物;但现在,他的世界里多了佟子矜。
“你也是。”她坦承了他对她的意义。少了他,佟子矜真不知自己能在这儿撑多久。他是第一个让她全心信任的男人,尤其在那个:思外“之后,她谁也不敢相信,然而年昱做到了。年昱说得对,他们是相互依存,但佟子矜相信这份革命情感会在年昱成功回到球场后消失。
到时候,他是镁光灯与群众的宠儿,而她,则仍是那个孤僻的大学助教。
一股失落狠狠掐住佟子矜,为两人的差异莫名的感到难过。
何时开始,她已习惯有年昱在身边?佟子矜发现自己无法想象年昱不在身边的日子,可是他们……
年昱因佟子矜的回应而笑。
“为什么你会考虑转进职业网坛?”
“因为我只会打网球。做生意我并下在行,我并不擅长动辄数千万的金额来往,也对这种事情没兴趣。我想在我有限的运动生涯里尽情地发挥我的体能,而且我喜欢打网球。”
“到目前为止,我看不出来你喜欢网球。”佟子矜调笑。
“这时期不算。”年昱点点她的鼻尖,回报她的嘲笑。
“你打了这么久的网球,都不厌烦?”
“我很怀念在场上奔跑的日子。”年昱的笑容渗入些许无奈。“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你永远逃离不了它,即使没有再接触它,仍会不时想起,总想着若是再有一次机会,就要好好捉住。”
佟子矜脸色微变,年昱的话触动她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她捉紧年昱的手,瞳底飞掠过一丝恐惧。
“我在这儿。”年昱握紧她的手,大拇指轻拂过她苍白灰败的脸色。
佟子矜回过神,给他一个微笑。
“然后呢?在你二十三年的生命里,有遇过什么不如意的事吗?”佟子矜稳下心绪后续问。
“没有,除了现在。”
“球场上呢?有没有遇过什么难缠的战役?”
“你问的是哪一场?”年昱苦笑。“不可能没有输掉跟难打的赛事。”
若是他都赢球,老早坐上世界第一的宝座。现在的职业网球世界,个个实力都很接近,比的就是心理与运气,还有当天的身体状况。
年昱就是输在心理,若是能度过这个难关,他也许会更好。
“有哪些赛事让你印象深刻?”
年昱偏头深想,眼眸闪过一阵疑惑。“其实我不是记得很清楚,我一年要比的赛事太多了,我只求胜利,不在乎过程如何。”
佟子矜沉默了,她感觉年昱刻意在回避谈论比赛,然而正如年昱所说,他一年到头要比的赛事很多,向来只求胜利的他,只会记得胜利的滋味,终至麻木……
终至麻木?!
佟子矜扬睫凝视年昱。“年昱,你……”
“嗯?”年昱笑问,困倦的眼眸沾染睡意。
佟子矜抬手碰触他脸庞,脑中闪过年昱说过的话。
我向来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些声音快把我逼疯了……
没有人会关心我……
我只有网球……
我很怀念在场上奔跑的日子……
老天!把年昱逼成这样的,是他自己!佟子矜猛然领悟,心狠狠一揪。
“怎么了?腰痛还是脚痛?”年昱握住佟子矜覆在脸上的手,皱眉轻问。“需要叫医生来吗?”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
“你看起来快哭了。”年昱关切地抚着她的脸颊。“痛要说,我找医生来替你止痛。”
佟子矜眼一红、鼻一酸,抱住年昱。“年昱……你说的声音,是不是观众的鼓噪声?”
年昱一愣,推开佟子矜,震惊低望,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会知道?年昱在心里完成了问句。
他想笑,奈何佟子矜这记穿越球打得又快又猛,让他压根儿来不及反应。
“你是不是觉得满坑满谷的观众想要置你于死地?”佟子矜恨自己未曾早日发觉年昱给自己多大的标准与压力。
“别说了!”年昱不想再次体验那种恐惧。
“是不是觉得你的对手像巨人一样高大,你怎么也打不过他?”
“别说了,佟,别说了……”年昱压制不了身体的抖动,他咬紧牙关,慌乱不知所以,想起身,又怕吓到佟子矜。
“年昱,那并不可耻。”佟子矜的泪滑落眼眶,那是为年昱掉的泪。
“球员害怕球场已经够可耻了……”年昱伸手拭去她的泪。“别哭。”
“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年昱求胜的意志太强烈,强烈到自己无法负荷,最后崩溃。
“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网球。”
“佟……”年昱轻唤,无功地将额靠向她的肩。“我好怕输球……”
“胜败乃兵家常事。”
“但是观众不会放过我……他们会叫我滚回家,退出网坛……”
“你会听他们的话,乖乖退出网坛吗?”
“我现在不就如他们所愿了?”
“你自己的想法呢?你还想不想打球?”
年昱沉默良久,才道:“想……”
“明天出院就找艾索来一场友谊赛如何?”佟子矜决定快刀斩乱麻。
“你还不能出院吧?”年昱不愿佟子矜躺着回家。
“我已经住在医院一晚了,你还想我继续住?”佟子矜痛恨医院,不只是因为它属于陌生地方,更因医院一点也不安全,任何人都能出入。
“我知道你会怕,但是你的伤……”
“我没事。”佟子矜捉着年昱的衣领,“总之我不会待在医院。”那让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好好好,出院就出院,只要医生准许,OK?”年昱不与佟子矜正面冲突,知道她吃软不吃硬。
“医生会答应才有鬼。”佟子矜不放年昱回沙发坐。“我明天要回家。”
“回哪里的家?”年昱干脆倚在她身边,让她捉个够,背又有得倚靠。
“当然是回别墅。”她在澳洲还有其它住处吗?
“好吧,我跟医生说说看,你好好休息。”年昱下床,调整床的高度。
“晚安。”
“早安。”现在是凌晨三点。
佟子矜对他笑了笑,合眼。
年昱替她盖好被子,俯身亲吻她的耳鬓。“好好睡。”
“你太宠佟了。”艾索忍不住抱怨。
“有吗?”佟宠他才是吧?年昱撇撇嘴角,穿上两层袜子,再套上网球鞋,绑紧鞋带。
“否则你会罔顾医生的命令带她出院,就只是为了让她看我们两个打友谊赛?”艾索调整着网球拍面的线。
他也疯了,艾索心想。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真正下场打球了,现在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可他竟然答应佟子矜与年昱来一场友谊赛。虽说他知道这是疗程之一,但有必要选在佟子矜受伤的时候吗?
“她不愿意待在医院的原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年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吻酸涩。
“年昱,你跟瑞瑟·可儿分了吗?”听出年昱语间的酸意,艾索很是惊愕的问。
“早分了。”早在他要艾索宣布停止一切活动时,他们之间就出了问题,后来的争执不过是导火线而已。
“那就好。佟最痛恨脚踏两条船的男人。”艾索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年昱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艾索,彷佛他得了失心疯,再也救不回来似的。
“佟虽然不好相处,但她绝对是一个好伙伴。”
“我不大想知道这些。”他可以自己挖掘。年昱不想自艾索口中得知任何有关佟子矜的一切。
“其实我不是很赞同你们两个在一起。”艾索想了想,还是说出内心的想法。
“我们没有在一起。”还没。年昱暗自补充。
“她比你大,又不好相处,个性也不温柔,还……”
“艾索,是你找她来的。”难道当初艾索未曾预料到他会喜欢上佟子矜吗?
“没错,但我不知道你会对她那一型的女人产生兴趣。”年昱的身分与外形吸引着许多女人,但那不包括佟子矜,而他本也以为年昱对她没兴趣。
“佟人很好。”她救了他,除了感激外,年昱对佟子矜有一种不由自主想付出的感觉,那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他向来是接受别人的付出,但佟子矜让他想要付出。
“我知道她人很好,可是……”艾索想到三年前那个事件,不由自主的忧心起来。
“可是什么?”年昱不懂,为什么艾索要反对?可笑的是,年昱才开始有追求佟子矜的念头,就遭反对。
“她会危害你的前途。”尤其是生命。艾索不愿年昱被狗仔队一天到晚跟监而无法专心练球,更不能让他因佟子矜而置身危险中。
“艾索……”年昱认为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前途可言。“要不是佟,我现在是抱着啤酒桶喝到全身起酒疹……”
“两位,可以比赛了吗?”佟子矜推开门,坐在轮椅上出现。“我不知道你们比个赛可以准备这么久。”
“我好了,就等艾索。”年昱背起球袋,走向佟子矜,然后将球袋放在她大腿上,推着轮椅离开。
“艾索快点。”佟子矜没有机会与艾索说话便被年昱推走。
“等等我!”艾索知晓年昱在生气。他是为年昱好,然而等年昱知道一切后,艾索就怕佟子矜会再次受伤。
他这个教练真难当。
一个小时后。
年昱气得将球拍往地上丢。“我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这只是友谊赛。”对面的艾索两手一摊,叫道。
年昱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不回应。
艾索看向一旁的佟子矜。
佟子矜回他一个一头雾水的表情。
“他刚刚追不到一个原本……之前的他可以轻松追到的球。”艾索无奈的向不懂网球的佟子矜解释。
佟子矜点点头。“年昱?”
“别叫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年昱起身,不忘拾回球拍,就要走出球场。
“年昱!别这样!”艾索在他身后吼。
“年昱,你该知道你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好!”佟子矜大吼。
“噢!”这回轮到艾索双手抱头。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佟子矜真的是念心理系的。
“你说什么?”年昱停下脚步,满脸倔强地回头。
“几个月不碰网球,你觉得你能一下子就回复吗?”佟子矜无视年昱的伪装,好笑的问。
“我觉得你在嘲笑我。”年昱单手扠腰,另一只手挥着球拍,既恼怒又无奈。
“我是。”佟子矜笑着点头。
“佟!”艾索沮丧的大叫。
“如果你就这样走了,等我回到台湾,我还是会笑你。”言下之意是佟子矜一辈子都会记得年昱半途而废。
“你就是不放过我,对不对?”年昱无语问苍天,然后正视佟子矜。
佟子矜但笑不语。
年昱重叹口气,发现球拍被他摔坏后,换过另一支,回到球场。
艾索感激的看她一眼,她回以微笑。
球赛继续。
两个小时后。
“看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艾索跨过球网,朝被疲累击倒在地的年昱伸手。
“是啊。”年昱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援助下起身。
即使他有在锻练身体,却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