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连-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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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长,其实你已经想好了,下决心拖吧,大约还有六七十公里路,应该没问题。”
“雷子,说说看。”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沈长河眼前一亮。
佟雷爽快地说:“出发前咱连已经预备了硬牵引杆,就是为拖车用的,两车连接不成问题。我带六班的车,负荷小,牵引力相对就大,完全拖得动。这段路虽是下坡,但故障车发动机能正常工作,可以保证刹车气压,两车的司机又都是老兵,虽然速度慢点,可保万无一失。”
沈长河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佟雷,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定,拖!不过雷子,又要辛苦你了。”
“连长,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有失大将风度。”佟雷顽皮地眨眨眼。
沈长河没说话,拍拍佟雷的肩,带着车队继续赶路了。
两部车一前一后紧紧联结在一起,缓缓而行。为确保安全,每走十公里佟雷都停车检查一次,不知什么时候,一台模样怪异的牵引车悄悄挤进队伍,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你快它就快,你慢它也慢,你停它跟着停。负责车尾观察的刘文好生奇怪:邪了门儿了,难道还有跟咱同病相连的?乘停车检查的功夫,他信步走了过去。
这是辆南京产的“跃进”牌轻型越野车。驾驶室深深塌陷下去,风档玻璃全碎了,司机和带车的军官穿着雨衣正襟危坐满脸雨珠。车厢扭曲,牵引钩后面拖着一挺四联装14。5毫米高射机枪,但是四根枪管有三根已经弯曲。往车上望去更是惨不忍睹,五六个枪手,有的用纱布裹着头,有的拿绷带吊着手,全都受了伤,显然出了事故。
“嗨,伙计,出什么事啦?弄成这样。”刘文心里紧紧的,不大好受。
那军官隔着缺玻璃少框、七扭八歪的驾驶室,大大咧咧地说:“运气不好,掉沟里去了。看见了?全挂彩了!”
刘文:“高机连应该两天前就过去了,你们这是……”
“小车不倒只管推,上前线嘛,付出点代价无所谓,想甩下咱可不行,弟兄们也不干哪!我们争取在边境休整换装时赶上部队。机枪没毛病,换三根枪管照样参加战斗。”
如此求战心切,实属难能可贵。凭心而论,刘文对这个问题的确考虑得不多,他对参战的理解是:打仗嘛,摊上谁是谁,军令不可违,贪生怕死要不得,但也犯不上这么激情四射。
他一时语塞。急忙跑回自己车上取些压缩干粮,又从挎包里摸出两包“春城”烟,一股脑地抛了上去:“难为你们了,路上垫垫。我们是指挥连的,前边宿营过来吃顿热饭再赶路吧。”
“多谢!”
两车相跟着顽强地向前进发,半夜时分,他们安抵普洱。
风停雨住,云雾散尽,漆黑的夜空现出繁星点点,晚风轻拂,叶儿沙沙,潮湿的空气中飘散着阵阵香味。
司务长焦急地站在路旁,望眼欲穿地盯着公路尽头,炊事员们围坐在行军锅灶旁,互相依偎着已经进入梦乡。“大虎”和“大妞”也玩累了,挤在一起蜷缩在灶火边上。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几天来炊事班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早晨他们比大部队提前一小时起床,埋锅造饭。连队开饭后立刻“打扫战场”,刷锅清灶装车便走,马不停蹄地赶赴下一个就餐地点。一天下来,当别人吃饱喝足躺下休息时,他们还要将第二天的粮食菜蔬整好备足,才能拖着早已疲惫不堪的双腿走向住处。有的人累得连背包都不愿打开,干脆爬上车在大米口袋上和衣而卧,一觉天明。
今晨临行前,鉴于天气恶劣路途艰险,梯队通知中午饭取消,一律代之以压缩干粮充饥。所以他们只给同志们烧了一大锅开水,把每个人的水壶都灌得满满的就匆匆上路。整整一天水米未粘牙,傍晚时分才同其他单位的炊事班相继赶到了这里。
小个子司务长下了车就对“老炊”们说:“把那半扇猪肉都给我剁了,做红烧肉!两菜一汤,多放辣椒,驱驱寒气,今天得让大家吃好。”
肉炖好了香气四溢,饭做熟了热气腾腾。可是菜热了凉,汤凉了再热,一等就是五六个钟头,车队迟迟不见踪影。
司务长自己点燃一支烟,又往灶膛里加了些劈柴。红红的火焰升腾起来分外耀眼,噼噼叭叭火星四溅。
他是个办事精明、会算计、能吃苦的人。可惜的是,在“要节约闹革命”、“工作上高标准,生活中低标准”的年代,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每人每天四角二分钱的伙食费,别说如今的电脑、计算器,连算盘珠子都不用拨就能搞得一清二楚,就那么几个钱,还用得着算吗?假如晚出生他三十年、二十年,此人必定成为证券公司大户室里一掷千金的操盘手。可是这会儿却是一穷二白、两手空空。为不断改善伙食,他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取长补短巩固提高,一会儿粗粮细做,一会儿素菜荤吃,变着法的进行调剂。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凭“老炊大哥”手艺精湛技法娴熟,由于缺油少盐,萝卜、土豆、白菜老三样照样原汁原味,粗糙的高粱米也根本无法变成想象中香喷喷的白面馒头,为此,他失去了“大展宏图”的机会。
尽管贫穷落后给后勤工作带来实际困难,支委会群情激昂、心潮澎湃的场面,使他一往无前地表了态:“就是把我宰了吃,也得让全连吃饱、吃好!”这顿红烧肉便是见证之一,司务长没了退路!
不知过了多久,“大虎”和“大妞”忽然竖起耳朵,“汪汪汪”地狂吠不止。
“司务长,车队来啦!”一个炊事员兴奋地叫起来。
黑魆魆的山峦深处隐隐约约出现串串灯光,好似一条通体晶莹剔透的游龙,缓缓而来,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雨后的丛林不再沉寂。
司务长一拍巴掌:“部队上来了!准备开饭!”
'奇·书·网…整。理'提。供'正文 第三章 滇路弯弯(三)
勐腊,距中老边境最近的一个县。
该县由于地处云南边陲,地少人稀、经济落后。居民中以傣族同胞为主,他们服装简捷艳丽,民风纯朴,世代勤劳。一眼望去,稻草顶的高脚楼比比皆是,不规则地散落林间各处。一条水量充沛的小溪清澈见底,潺潺而过,唱着歌儿向南流淌,令人思绪绵长,飘然而去。
勐,是西双版纳傣族人对山林中小块平地的称呼,多用于地名。如:勐腊、勐醒、勐龙、勐遮等等。
几年来,执行各种任务的部队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大多在这里打尖休息。勐腊像个大兵站,沿公路两侧,村村寨寨、家家户户都留有空房,随时留宿过往的军人。然而,无论前方战事多紧,人们照样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安详宁静的生活着。
这是部队出国前最后一站,遵照行动计划,将停留调整两天,一是缓解疲劳,二是换装。红领章、红帽徽和国防绿的军装将全部消失,代之以适合热带丛林作战的老挝人民军军服。当然,这些“外国”军服也是中国生产的,老挝人民军的武器装备、军需物资,大都来自中国,既然中国人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那就不必客气了,有啥要啥。
傣族同胞居住的高脚楼颇有特色,非常适合当地的气候、环境和地形。山区很少有平坦的地面用于建房,不要紧,十几根大圆木柱子往地下一戳,上面找平。底下饲养家禽、牲畜,上层住人,既凉爽透风,又防毒虫野兽侵扰。
相传高脚楼和傣族姑娘特有的筒裙与诸葛孔明有关。当年蜀汉大军征服“蛮夷”后,当地土人无不俯首称臣,凡事不敢擅越,必得丞相点头。一日,问:“房子建成什么样?”诸葛亮随手摘下顶冠置于案上,土人依其形而仿造之,便是高脚楼。又问:“女子该如何着装?”诸葛亮烦躁起来,一甩手,宽袍大袖掉下一只,土人捧袖而回,穿在身上,谓之筒裙。
指挥连就住在高脚楼上。
侦察班长金亮是个觉少而精力旺盛的人,虽然旅途劳顿,但仍改不了黎明即起的习惯。竹窗外微熹初现鸡叫头遍他就醒了,悄悄起身,在黑影里摸索着卷起一支“喇叭筒”。这座高脚楼上下三层,面积挺大,不知为什么偌大房子只有一个不会说普通话的瞎婆婆带着小孙女住。
昨天一到宿营地,连长便集合全连宣布了部队新代号:“从现在起,咱们连的全称是‘中国筑路工程队第二零八支队,四一六大队,一中队,一小队’。我,就是小队长,以后不能叫连长了,保密规定勿须重复,一律改口。”金亮站在队伍里听着差点乐了,心想:哪有拖着大炮筑路的?打仗就打仗呗,跟美国人交手又不是头一次,迟早他们会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何必弄得神秘兮兮的,也许这就叫“外交”吧。
金亮搓搓脸,随手取过绿军装,轻轻抚摸着红色的领章帽徽,心中充满难以割舍的留恋,甚至有些惆怅。入伍快三年,打完仗回国就该复员了,领章帽徽是军人的象征,是一生的骄傲,他热爱部队、热爱指挥连、热爱这个战斗的集体。要换装了,也许摘下来就永远也戴不上了。他轻轻撕下领章摘下帽徽,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好藏进挎包,哪怕违反规定也要带着它们出国。
楼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瞎婆婆在小孙女的搀扶下,一路咳嗽着走下嘎吱作响的木梯,来到佛龛前。尽管当时红色风暴席卷全国,无情地荡涤着一切“旧世界”遗留下来的污泥浊水,可是笃信佛教的边民们依旧我行我素,仰仗上天神灵的保佑来支撑自己的精神世界,与李玉和、郭建光们一样,感受着来自不同空间的精神力量。
老人颤抖着接过小孙女点燃的香柱,虔诚地朝佛祖拜了三拜,那是“有求必应”的释加牟尼。又转过身来,双手合十,面向睡满一地的军人,神情凝重默默祈祷。她那干瘪深陷的眼窝里似乎有液体在涌动,早已失去光明的眼睛虽然一片漆黑,但那颗慈爱的心却深情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金亮明白了,善良的老人家在为这群即将出征的孩子们祈求保佑,为他们祝福平安。
金亮的眼圈红了。
勐腊城外一个岔路口,张小川独自一人整整站了一夜,又困又乏神情恍惚。
原来,部队到达后,刚要集合开饭,佟雷匆匆来到报话班车前,把周援朝拉到一边:“援朝,炮连的车队因下雨路滑行动困难,在后面耽搁了,恐怕半夜才能到。连里接到梯队通知,派三个同志担任调整哨,每个路口放一个,以防他们跑错路。连长安排,每个排派一个人。”
“行,我们班去吧,什么时候出发?”周援朝毫不犹豫接下了任务。
“车就在前面路边等着呢,派谁去赶快吃口饭。”
张小川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提着步枪扛着背包帽子歪在一边:“班长,你看我怎么样?”
“小川,你一个人大黑天蹲在漫洼野地里?可能够呛。”周援朝不大放心,严格地说他还是个孩子。
“嗨,没事,我不怕,咱有这个!”说着,张小川晃晃手里的步枪,“再说,杀鸡焉用牛刀,这点事用不着派老兵去,就是我啦!”
周援朝有些犹豫:“排长,你看……”
佟雷倒是挺爽快:“让他练练胆量,把我的大手电拿上,可不许打瞌睡啊,误了事回来刮鼻子!”
“放心吧,走喽!”张小川把背包丢给班长转身就跑。
周援朝急忙喊:“吃完饭再走!”
“挎包里有干粮,水壶里有水,不吃啦!”张小川连蹦带跳地跑远了。
佟雷与周援朝相视而笑:“这小子长出息了,振海这一课他没白上。”
夜,静悄悄的,除了昆虫叽叽吱吱的叫个不停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星星月亮全都躲了起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张小川双手平端上了刺刀的步枪站在一棵木棉树下,全身紧绷,百倍警惕地注视着黑夜。他觉得血液流速很快直冲脑门,每根血管都涨鼓鼓的,憋得心脏“咣咣”乱跳,身前背后好像都有人,脑海里不时出现鬼故事里那些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家伙,跟放电影一样无论如何都撵不走,越是不敢想就越想,弄得杯弓蛇影浑身出汗,一阵阵毛骨悚然。
情急之中他端起刺刀,鬼使神差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跟想象中的妖魔鬼怪开始了搏斗。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地雷战》里被高家庄的民兵打得失魂落魄、抱头鼠窜的鬼子兵,没处躲没处藏的。暗暗骂道:怕死鬼!窝囊废!明明是自己抢来的任务,又害怕,没用的东西,哪来的鬼?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一身是胆,还能怕鬼?骂归骂,怕归怕,照样心惊肉跳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一个个小亮点在草丛里飞舞闪烁,是萤火虫。张小川一见来了精神,连忙掏出弹弓,拣些小石头子,对准“活动靶”玩了起来,果然“百步穿杨”小有身手。心也不虚了胆也不怯了,玩到兴头上嘴里胡乱唱道:“走向打靶场,高唱打靶歌……一枪消灭一个侵略者,嗨!消灭侵略者!”
时间过的真慢,张小川累了,乏了,困了。天上又飘起蒙蒙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