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柴烈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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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话,全大清姓卓的成千上万,你不去找别人,把帐算到我头上,你是看我好欺……”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桌上的寿桃塞个满嘴。
“姓卓的,你我之间的恩怨咱们心里头都清楚得很,你倒是一推六二五,全给我撇得干干净净,我再郑重地问你一次,劫酒车这件事,你承不承认是你干的?:迎菊再没任何耐性,手中的长鞭,随时都有可能再往他的右脸颊,抽上第二条鞭痕。
“不是我就不是我,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认。”仗着人多势众,卓蟠就不信她敢在他的地盘上拿他如何。
“陆姑娘,光凭一只鸟和一张纸,就要判定一个人的罪行,未免也太薄弱了些。”奔雷托还以为她会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想不到是找只鸟出来佐证。
“好,我看你能出硬到几时,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马上就能证明我的推论是真还是假。”
“陆姑娘但说无妨。”
“要是你能让我把卓家庄里里外外搜查一追,我肯定能找出我们醍飘居所损失的酒来。”她十分笃定,为了今天的婚宴,那天被劫的酒,肯定是要用来宴客,若真是如此,那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况且在每坛酒上,都有着黄金菊的标志,若能找到,便是有力的证据。
“不、不行,你凭什么搜我卓家庄。”卓蟠吓得面如白纸,这一搜还得了,他这条命还有得活吗?
“怎么,心虚了吗?”她狠瞪了卓蟠一眼,忙将目光扫向一旁的奔雷托。“怎么,伟大的蒙古旗主,麻烦你说句公道话吧?”
这下可让奔雷托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只手遮天,老偏袒着卓蟠,几百双眼睛都在亮睁睁地看着他,是非曲直,绝不容许他来私断私了。
“好,就照你的办。”奔雷托才说完,卓蟠马上爬到奔雷托面前,紧紧扣着他的臂膀子。
“表……表哥,这万万不可啊……”
这时,卓蟠将目光投向卓不仁夫妇身上,他要让他们知道,万一图穷匕见、东窗事发,他们一样没好下场。
卓不仁当然知道自个儿生了什么样的儿子,只是身为他的亲生父亲,又怎好见死不救呢?
“奔雷托,你表姨和表姨丈我,从来也没求过你什么,这回这兔崽子捅出这么大的楼子,我们也感到万分痛心,万一真让这陆的女人查出些什么,绝对跟我们没完没了的,再说,这酒坊迟早也是你的,就怕她这一闹,搞得鸡犬不宁,连带地将我苦心经营的酒坊,一毛不花地通通拿了去,那你……岂不便宜了外人去。”卓不仁人如其名,为了能苟延残喘地留个破名声,不惜与儿子来个狼狈为奸。
“是啊,奔雷托,表姨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你就行行好,救他一命吧!”就连自家表姨也来说情,奔雷托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全家人都哭成一团,现在拜菩萨还来得及吗?”光看几个人围着那鞑子哭哭啼啼的丑态,她就知道,这场仗打到最后,她铁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只见奔雷托从一群不光彩的亲戚中走了出来,脸上确实颜面无光,他独自来到陆迎菊面前,小小声地说道:“你说个数目,这么多人,给人留条生路吧!”
迎菊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弯弧片状的红唇,在得意的条笑下,更是明艳动人。
“生路?刚要给他生路,是他自掘坟墓、自寻死路,怪不得我。”她也小声地回应,不过,那得意的声音,硬是把奔雷托的气势给整个压了下去。“现在姑奶奶我酒也不要、钱也不要,你猜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
“我要这间酒坊,还有……要你学着狗,边叫边爬出这大门。”她说得认真,半点不像插科打浑。
奔雷托第一回见到有女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而且还得理不饶人,非把狗逼急跳墙、人急悬梁不可。
她的得寸进尺,同时激起了奔雷托的征服欲望,他倒要看看,这剽悍到极点的女人,最大的能耐,究竟到什么地方?
“要是我酒坊也不给你,更不学狗爬,你要怎么办呢?”奔雷托显然与迎菊正面扛上,这女人实在也太不厚道,非把人的尊严残酷地踩在地上不可。
迎菊面无表情,轻轻甩动手上长鞭。“那我手中这条鞭子,恐怕不会怎么高兴了。”
她轻挪脚步,刻意拉出个可以出鞭的距离,四兽战将见状,忙想上前护成人墙,不过却被奔雷托给撤了开来。
“你们全退到一旁,我倒想领教看看,陆姑娘的鞭法,究竟到了怎样炉火纯青的程度。”
“好,要是你能接得了本姑奶奶三鞭,我就拿了酒走人,要是你接不下我这三鞭的话……”
“任凭处置。
所有人见到一场激战恐怕是免不了,纷纷退到十步之远外,偌大的厅堂,就剩奔雷托与迎菊两人。
她的眼珠子,不停地上下打量眼前这巨大威武的男人,他的双肩隆起,胸膛壮硕,严峻深刻的五官,有着男人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派从容,即使从眼神中,也不见有任何紧绷的惶惑之色。
你不选样武器,不怕吃亏吗?“她的长鞭触肉绽血,被抽上一鞭,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我的双手,就是武器。”他这句话,说得更是云淡风轻。
“好,我最喜欢有自信的男人。”这个蒙古男人,还真有当年成吉思汗的味道。
她明白地遇到可敬且可怕的对手,姑且不论这男人的功夫底子有多深,光是那股气势,就够让人弱了三分。
她咻咻地甩动长鞭,将地上的织毯打出一股沙尘,她就不信,人的双手能快过她手上这条长鞭。
就在这一雄一雌要展开决战时,绿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面露惊慌之色。“菊姑娘,这姓卓的偷偷去报了官府,现在外头来了许多衙役,你看要如何才好。”
“官兵来了就来了,还怕他不成。”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可是……万一这事传回苏州,让梅姑娘知道的话……”红儿忌讳的倒不是跟官府扛上,而是陆家大姐陆元梅。
这一物降一物,家中的三姐妹,哪个听到大姐的声音,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怕让大姐知道她带人来绍兴大闹一番,再怎么站得住脚的理由,也不免还是得被臭骂一顿。
事到如今,也只有暂避风头,等到风波暂息,再来找这鞑子算帐。
“今天算你命大,卓蟋的这笔帐,我就记到你头上。”
迎菊撂下狠话,随即转了个身,四名丫环紧跟在左右,五人像是落人几间的仙女,匆匆飘来,又一溜烟地飘了出去。
一场浩劫及时避免,卓蟠抚抚胸膛,久久还无法回神。
是夜,一坛坛一瓮瓮的上等好酒,就这样从酒窖里,被一一地搬了出来。
所有的酒坛子上,都印有一朵菊花的图样,一旦真被陆迎菊给搜了出来,那可真是百口莫辩,只有乖乖等死而已。
“旗主,这些酒全都是难得的上上之选,像这些丹阳封缸、福建沉缸及这几坛澄海狮泉与长乐烧,都必须以古法酿造,从发酵、蒸馏、贮存到勾兑这过程,一个步骤也马虎不得,而且过程往往都需经过数年时间,才能酿出一坛好酒,在下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是一名花样年华的女子,对于这样精致名贵的酒,都能搜罗到自己的酒坊里,感到相当诧异。”身为四兽之首的哈札龙,在…一浏览这些名贵的酒后,对于陆迎菊,有更深一历的体认。
“这些酒往往都出于自产产地,外地的酒坊,想要取得这些贩卖的经营权,没有一些手腕,根本就不得贩售,对方能一口气,将全国各地的好酒经营权拿不,再转卖到一些甲族旧门之中,可见得,她绝非是个简单的人物。”就连奔雷托也不禁啧啧称奇,要跟全国的酒商打好交情,成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大盘商,此等运筹帷幄,根本不是一般女子可做得到的。
“我也苟同旗主的看法,所幸她在南咱们在北,在生意的竟争上,还好都能正不见王,要不然,真要跟她来场恶斗,咱们未必能占得了上风。”熟悉迎菊经营策略的哈札豹,心有余悸说道。
奔雷托听完,嘴角不禁浮出浅浅笑靥。“我看未必,经过今天这番交手,我看这陆迎菊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以她的个性,她绝对会再找上门来的。”
一听到陆迎菊将会二度光临,卓蟠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当下冷汗直流,颤声道:“表哥啊,你千万不能离开我,只要别让那魔女靠近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啊!”
“多行不义必自毙,谁叫你先去招惹对方,我这张脸被你丢得还不够吗?要不是看在表姨和表姨丈的份上,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卓不仁一张老脸被他害得无地自容,要不是衙门官差及时赶到,和陆迎菊的一场争斗,即使没有死伤,伤到和气恐怕也是免不了的。
“我……我知道错了嘛,可……可这都是陆迎菊那女人害的啊,她仗着自个儿大姐在经营稻米小麦的买卖,就把上好的小麦、高梁呀,收归于自己的酒坊去酿造,然后再把一些陈米或国麦,恶意倾销给我们,我当然酿不出上好的绍兴酒来,这一切都是姓陆那女人的错。”卓蟠不思自省,还将所有的罪过,通通推卸到迎菊头上。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骗我?”奔雷托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钟馗抓妖,一眼就将眼前这小鬼的原形看得透彻。
“你爹和你娘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旗主了,我看你还是自己招了吧!”哈札狮两手臂交叉在胸前,粗壮的臂膀看得卓蟋是心惊胆跳,半个响屁也不敢乱放。
“我这……”卓蟠真的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会有今天,大多都是他成天游手好闲、流连青楼,又没好好经营酒坊所致,加上迷恋上范员外的千金,才会导致绍兴酒的生产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
“从今天起,绍兴酒坊的大权,通通交到我手上,你无权再干涉,此事我已跟你爹娘商议过,而你呢,我也帮你安插好一份差事,你就到酒场里,跟着那些工人们学酿酒好了。”
“什么?我……我跟那些工人们酿酒?这……表哥,这不成啊,我很怕热的,夏天一到,那酒场里头问得密不透风……”
他发现奔雷托的脸整个变成铁青色的,立即话题一转,“酿……酿……我学着酿酒就是了嘛!”
此事抵定,自此,绍兴酒坊,正式由奔雷托亲手接掌。
第三章
是夜,一轮新月悬挂星空。
卓家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静得连点风声也没有。
除了几只不识趣的青蛙鸣叫外,基本上,今夜还算是个宁静祥和的夜晚。
五时初,三道人影加一只鸟影,飞过卓家庄的高墙,在月光的映照下,曼妙纤长的身影迅速穿过长廊,最后在一对高大的桂树旁,悄悄地停了下来。
“找到了、找到了……”黑妞儿绕着三人头顶,兴奋地嘎嘎叫着。
“笨鸟,小声点,要是把那鞑子吵醒,我就把你的羽毛全拔光。”迎菊压低着嗓音,对着头顶的黑妞儿郑重警告。
“菊姑娘,这里看来就是双桂园了。”红儿朝一旁的一对桂树看了去,确定此地正是奔雷托所居住的双桂园。
“红儿,你确定你打听到的真的没错?”绿儿再度确认,万一不慎弄错,那可就徒劳无功,白来一趟了。
“那小厮收了钱,谅他也没那担子骗我。”红儿自信满满,没把握的事她不敢打包票。
“如果真是确认无误的话,那事不宜迟,咱们就快点行动吧!”寸金难买寸光阴,良辰吉时一过,机会就不会再来。
“菊姑娘,你有把握他真的会掉进咱们的陷饼里吗?”今儿与奔雷托一见,绿儿心里头多少掂捻着斤两,不认为他是一个好骗的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断定他一定会死在我这‘七里飘’的酒香下。”迎菊从腰际间,拿出一只白玉瓷瓶,上头还塞着用红巾包裹的软木塞,慎防酒香不小心飘溢而出。
这“七里飘”顾名思义,便是酒香气味会绵延有七里之远,这是中国五大名酒中,酿造过程最复杂、最繁琐的一种上等美酒。
首先蒸酿出的汁液,还需经过反复的贮窖、阴干、清烧等程序,才能得以最精华的部份,这种酒往往在市面上是不准贩售,每年馏滴下来的甘露,全都往宫中送去,供干隆皇宴请大臣之用,每年能献贡的也只有两桶,因此。真可说是酒中之王,寻常人是无福消受的。
然而,迎菊并非是寻常人,只要是她想要的酒,没有她拿不到手的,凭她显赫有名的家族,和她“陆迎菊”这三个字,还怕会没有吗?
握着满满一整瓶的七里飘,迎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这该死的鞑子,看我这口还整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