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华尔兹-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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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他挪开脚,站起来走开。
我顾不得血肉支离的手,扑到苍身边,她的眼球可怕的凸出,原本青春弹力的肌肉已僵硬萎缩,皮肤上流下腐臭的黑褐色尸水,落到地上就会腾起一团黄|色的雾,普通的人类沾到它,皮肤也会像苍一样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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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绝裂的剑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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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努力向外伸着舌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我不想……变成……一个怪物……,杀了我……快……点……”
“不过你应该使用大剑,它是劈、斩、突刺的完美结合,你只需插进胸膛,轻轻一旋就可以彻底解脱她的痛苦。”多温迪斯从身旁的盔甲上取下配剑。
苍用腐蚀成枯枝般的手指指心口,那种眼神我至今也忘不掉,像一个已经被沼泥熔化掉的人,还在那魔鬼的触手中试图挖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她的心跳越来越缓,越来越缓,每次停顿都是让人以为再也启动不了的漫长沉寂。
“难道你真要看着她像你我一般永失灵魂?临死也得不到所谓主的祝福?”多温迪斯抽出剑,插到我面前。
剑尖穿透地毯没入坚固的青石中,用红宝石镶嵌的宽厚剑身微微晃动,和着锋利的剑刃带出一道道锐光。
“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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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头埋在膝上,拼命控制着自己似乎要坍塌的眼泪,体内冲撞的是要决裂的意念。下定决心似地猛然拔起面前的剑,用它穿透了苍的身体,拳头大小的心脏,在我的剑尖完成了最后一次跳动。
我捧着这颗尚有最后一丝温热的心,跪在苍的身边。此刻,我想我斩断的不光是苍的性命,更是以后所有我想要亲近人类的勇气。
意识长时间的空白,我反而很平静,合拢双手挤干心脏中的血,把它放在崔斯汀递过来的水晶箧盒中。失血反而让它露出了好看的肉粉色,憔悴而神圣,和我手上粘稠而刺目的鲜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知什么原因,那次血对我的刺激是反胃,而不是诱惑。
“好了,都过去了,爱弥儿,我亲爱的。”他温情脉脉的低语着像在安慰痛失亲人的好友,却用剑尖轻拍我的脸,“接下来,该说说我们之间怎么结算了。”
“您不是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吗?”鼻中低微的冷哼,已经昭显着我的“嚣张”。
然而,审视自己,我在害怕,我怕生命就此结束,那不是句号或者任何结尾,而是书写到最后的墨迹像蒸发般消散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虽然再也没有思念,没有痛责,但也没有了冷冰冰的等待,没有了渺茫的相见……
“爱弥儿,没有任何一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孩子死亡,所以,你必须接受惩戒。”他仿佛倦了般,无力的挥挥手。
“请随意。”我冷冷的看着崔斯汀用韧绳从后面缚住我的双手。这种用野兽或者人的筋制成的绳索,浸到水时就会舒展,随着时间慢慢干燥,便一点点勒入皮肉。
“我就喜欢你的眼神,像时刻眺望着远山,带着我们家族深处的桀骜不羁。”他叹息着移开目光收起剑,“那不是黎明将至时,街头尚未熄灭、奄奄垂死的灯,而是那颗固守天空,直至群辉黯淡,也久久不肯离去的星。”
“很遗憾,那不属于你。”我淡淡说,仿佛他不存在。
“不,你错了,宝贝。那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我的,永远都是!”他笑着,眉和眼角织成了令人倾倒的角度。
像完成了一项杰作,得意的上下打量着我:“亲爱的,晚餐你还满意吗?希望接下来它能让你慢慢享受,慢慢体会。”
“崔斯汀?你这是什么意思?放……”声音被堵在喉中,崔斯汀用白色的绢绫密密绕住我的嘴巴、鼻孔。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并不是我们不可以食用人类的食物,而是你已经丧失了消化它们的功能,多么鲜美的食物在一具尸体的胃里,只能发酵、腐烂,甚至长出蛆虫噢,你眷恋人性的恶习,恐怕只有这样亲身体会才能改正。”他大笑着,金属般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撞上墙壁又弹入我的耳朵。
本能的,我挣扎起来,却被什么东西踢中了膝倒了下去。崔斯汀倒拖着我向外走去,耳畔只留下多温迪斯尖锐又遥远的余音:
“将她置在最醒目的地方,警示大家,这只是背叛我的小小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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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 暗夜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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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成线状的云,并不是缓慢的流动,而是在风的驱使下飞快穿梭在墨色的天幕中,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观看圣巴赫索城堡周围的景色。
视线的上方是雾障弥漫中的黑咒森林,左边的一半由近及远分别呈现墨黑、棕褐、银灰、月白四种颜色,而右边一半正好相反,离得最近的是那种苍白、干枯的古怪树木。
脚下的月轮,像浸着血丝,染红了周围的云层,一叠叠振翅的蝙蝠吐纳着声波,不厌其烦的投入遮盖着一切的夜翳。
是的,脚下。
我没有描述错误,因为我正像蝙蝠一样,被倒挂在高大坚厚的城堞上。
束住身体的韧绳越挣扎越紧,合着衣料勒入了皮肤。血因为重力充斥着大脑,总觉得一不用力,眼睛就要被那种膨涨感从眼眶中压出去。
矗立在正反物质间隙中的圣巴赫索城堡,没有日,惟有夜。
一切依附在月下吸收能量的生物在这个诅咒之地聚集,邪恶心灵滋养出来的温床上,遍开着鲜艳的欲焰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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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绵长的狼啸夹杂在风中,擦过皮肤上的绒毛。我已无暇顾及发麻的四肢,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正翻天覆地绞痛的胃上,那种密集的像针刺般的痛,呈放射状散到全身。
用尽全力想恢复退化的消化功能,然而留在胃中的食物已变质,那种发酸、发馊的腐臭液体最终倒流出食管,来到嘴里,再灌入鼻腔。
用力曲缩双膝弓起身体,徒劳的左右甩头。只要一想到那蠕动的、肉色的、两头尖尖的蛆虫,或许就在我的胃里扭动着沾满粘液的身子,甚至掉落到口中来,我就恨不得将整个肠胃切割挖除,彻底断绝它跟我的关系,直至折腾到头晕耳鸣垂到那里才肯罢休。
没有计算过清晰的时间,只知道过了很久,崔斯汀解开封住口鼻的绡绫时,我吐得一塌糊涂,如果真能吐掉胃,我宁愿把它扔掉。
不敢相信那堆发黑发绿、冒着小气泡,不时会有蛆虫翘一下尾巴的秽物,是从我的喉中呕出的。
勉强用肘部支撑着身体爬行到那双精美的靴前,抚着它,向那个高高在上银发绝伦又冷酷无比的男子哀求: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宽恕我……大人!”
他瞟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以叹息代替,深邃漠然的眼睛让我心很酸。
为什么两个同样冰冷的躯体不可以相互取暖,反而要彼此折磨伤害,这也是代价中必须承受的部分吗?
您明明也是有寂寞的,不是吗?
我在心中对自己说时,他一定听到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刺痛了般一愣。
“你知道该怎样做。”他的语气弱的有点听不清。
“是的。”我捡起他扔到我手边的东西,强忍着撑起身子,撕下右臂的衣袖。
掌宽的镂空掐丝环,细细镶嵌着故意凿碎的宝石,仿佛欲滴的玫瑰缠绕在铿锵锁链之间。
“暗夜束章”——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妖异,带扣相接的刹那随着银色的咒印渗入到上臂的皮肤中,束章紧紧抱住手臂,环内那层长长的细针惬意的陷入血肉。
血顺着指尖滴下,随着右手的颤抖在青石上洒下不规则的形状,从多温迪斯那里学到的能力会让我的右手从痛觉中恢复,然而却不能再使用超过限度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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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在败落的水脉喷泉里泡了整整五夜,不停的往口中灌着水,不停的吐出来,累了就如死去般滑落到水底,醒了就再喝、再吐。
从胃到唇,湿滑的表层已被洗去,用手摸上去糙糙的一层,然而潜意识中,那种沤臭的粘液和扭曲的肉虫还在那里……
池上的雕塑,九头蛇怪缠绕住天鹅优雅的颈项,水正从它九个口中密密集集的洒下。落在我的脸上、身上。像希望被焚烧后留下的缥缈残灰,在面颊上聚成滴,大颗大颗的流下,再被水面无情的击碎。
逝去的,就再也拾不回了,是这样的吗?
我听到了心干枯的声音,和那挣扎着不肯低头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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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信仰的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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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抚过,月光投下沙沙树叶的密影,我将头轻轻靠在苍的墓碑上,疲倦的合下眼帘,每次细数这些哪怕是藏在角落的回忆,都让我仿佛重新走过般耗尽气力,大概这是因为我的心,曾经那么炽烈的燃烧过每一点、每一滴。
夜虫的鸣叫逐渐多了起来,和我一样孤身的猫头鹰,蜷缩在它凌乱的灰色羽翼中,用圆圆的眼睛冷眼旁观着树梢下的一切。
远处走过人类沉重的脚步声,让这夜更加寂静。
微小朦胧的满天星随着风微微颤抖,那是我永远也无法得到原谅的歉意,在轻轻摩挲着墓碑。她是虔诚的教徒,用拯救堕落的心亲近了我,然而,主却未保护她,任她死在了邪恶中。
人所信仰的,真的能拯救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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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愤怒的苦笑。
如今的我,也无论如何不肯再承诺会去保护谁。
胳膊被坚硬的石块硌的麻木,站起身,踩着柔嫩的草叶离开,瞬间有流泪的伤感,逝去的岁月中,身边总有无数熟悉的人,在我的目送下死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无论是生的告白还是死的讣文中,只要在记忆中相逢,我都想泪流满面。
无论多少次……,我都是……。
深吸口气,高高仰起额头,猛的睁大眼睛,将漫上眼眶的液体生生压了下去。白色的裙边扫过枯去颓落的草枝,速度却没有停滞,太多的离开,我早已学会了不再回头。
那么,贝路伊,你可曾回过头?在你选择的那条挑战之路上,你可曾因为路尽头的我而回过头?假如你知道我愿意永生弃掉阳光,伏跪在狰狞的妃色殿堂中,浸饮鲜血来等待你,那么你是否会回头?
也许你会,更也许你不会。
因为你唯一知道的只是,我想你变得坚定。我永远那么毫不迟疑的支持着你的这个决定,并为它送上了称诵的祈祷和鼓励……
我没有后悔,只是……此刻……,那不复跳动的心,等的有一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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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的猫头鹰用尖细的嗓子嘶叫着飞起,还原了墓地本身阴森的概念。
“终于来了吗?”
我在心中轻笑加快了脚步,平静的走过这棵掩藏着特殊身影的梧桐,浓密的树冠本将他藏的很好,只是那声轻微的呼吸泄露了这个秘密。
月光一点点填充着身后拉大的距离,他没有动,我亦不打算挑起争端。
然而一阵仿佛突然从地底腾出的味道包裹住了我,连同从这些气味中逐渐清晰的啜饮声,象一枝轻柔的羽毛搔动着脚心,支撑躯体的骨架似乎酥软了一般,我捂住胸口缓缓单膝跪倒在坚硬的地上。
“这就是那种夜幕的本能吗?”
我撇嘴嘲笑着身体的反应,伸出手拨开右侧的藤枝蔓叶,这道绿色墙围的那一侧,一个高大的黑影受到了惊扰,快速的缩进树影,消失了。
而我从未想到接下来那场可笑的较量,当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地上,那具流淌着诱人液体的身躯上。它原本强健的左臂和左腿,齐齐的从根部撕下,断口处被野兽层次不齐的利齿咬出的碎肉末,有的还粘连在断口处的森森白骨上,沾满了灰尘,绯色的血,玫瑰藤般蜿蜒在带着泥泞的肢体上。
月下的血色,混合着淡淡的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