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顺宗-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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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柱子旁,两人刚刚拦住那个出家前是屠夫的和尚,自告奋勇地要杀牛。圆静问他们为什么,李孝忠说:“咱们哥俩以前没杀过人,现在要跟着大师干大事,想杀头牛见见血祭刀壮胆。”圆静想想也是,这么多人里,那个不是江洋大盗,命案在身的?似乎就这哥儿几个没有杀人的光辉经历。于是圆静便准了。在大雄宝殿里杀牛,估计前有古人后有来者的可能性都很小,偏偏让这哥儿俩给赶上了。
没想到两人只是杀了一头牛,引起的反响却不小,因为这牛杀得着实干净利落,引发喝彩声一片。圆静也顺带着对这哥儿几个的信心提升了。数十个江洋大盗的喋血热情迅速被唐朝版的庖丁解牛引爆了,连圆静都没有注意到吴量已经悄悄地从殿中消失了。五人本来打算再查探更多的信息出来,不料圆静这么快就要发动,想想把这些人捉住审问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只得先把消息送出去了。至于为什么杀得这么漂亮,那还用问吗?两人在大食的时候就干过这个。
见得没有人注意到吴量也就是赵五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孝忠和苏禄海对视一笑。伙僧们从殿外又搬进来数坛好酒,让苏禄海眼前不由得一亮。当鼎内的肉汤愈来愈浓,殿内的香气越来越浓时,圆静道:
“祭佛祖!”
硕大的牛头被摆放在了金身佛祖前的香案上,和佛祖的慈眉善目,面目仁爱庄严对比起来,这一幕真是诡异的紧。圆静手执三柱手指粗的佛香,率领数十住在佛光寺内的江洋大盗,背对着热汤翻滚的牛肉鼎,念念有词,给佛祖上香。不知佛祖他老人家法眼有灵,看见这一幕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在菩提树下一声长叹。别说是佛祖,大盗们都觉得自己这事做的很不地道,作为盗贼,似乎更应该拜一拜贼祖宗盗跖,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拜佛祖,真是太阿弥陀佛了。都说人改其常,非死即亡(亡:逃跑。),后来大盗们回忆起来,都认为之所以天衣无缝的计划会失败是因为发难的时候拜错了对象。不过此时却没有人说,圆静念道:
“佛祖在上,弟子遁入佛门四十年,却始终怨念难消,无有慧根,不是佛门中人。今日弟子杀出佛门,重入红尘,还请佛祖念在弟子四十年来敬您老人家还算勤恳,为您老人家修起这么大的佛寺的缘分上,保佑弟子如愿以偿。”
说罢三顿首,将香插上。没有人注意到佛祖的面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忧色,而且似乎还有一声轻微的叹息响起。圆静转过身来,白眉倒竖,双目圆睁,一副威风凛凛杀气冲天的模样,平日里的慈善样子全没有了。连李孝忠和另一角的吴赐友都看得呆了。圆静道:
“分酒肉!”
江洋大盗们都嘘了一声,终于到大家期盼已久的事情上了。不过分酒肉却是从分酒开始的。几大坛酒被汇聚到一个大缸里,数十个人每个人捧着一大海碗依次站立。圆静当头,接过一只公鸡,用劲一扭,就把鸡头扔到了一边,把一腔鸡血倒入了酒缸之中,接着圆静咬开自己的中指,将血滴入酒缸中,其他人依次学着圆静的样子把血滴入缸中。一名力士抱住缸,左右摇晃了几下,本来就混浊的酒就更混浊了。之后每人便端着大碗,自然有小和尚把酒取出来给他们倒上。苏禄海端起碗刚想喝,圆静又开始讲话了,不过这次圆静不再自称老衲了:
“承蒙各位看得起,给老夫这个面子,愿意跟老夫一起做这刀头上舔血的买卖。老夫别的不会许诺什么,只有一句:和各位兄弟同生共死,火里来水里去,定要将这东都搅个天翻地覆,一吐胸中不平气!来,干!”
说罢一饮而尽,然后便将碗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别说周围都是社会异类,报复社会的心理异常严重,就是李孝忠、吴赐友、苏禄海、纳乌听了,都热血沸腾了半分钟,酒喝完了,碗也摔完了。苏禄海用波斯语唧咕道:
“不就是造反吗?哪里来这么多的烦人的事情?这样浪费时间,只怕反没造成,倒是被人连锅端了 。这些个汉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后面纳乌用波斯话道:
“这样不正是成全我们么?”
果然,各人刚把牛肉汤盛到新换上的碗里,光定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
“主持,大事不好了,近卫军进城了,正向佛光寺和留后院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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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长缨在手 第四十三章 … 好生歹毒
本来拿着胡饼,就着牛肉正准备大吃大嚼的暴力分子们一下子停了下来,本来吵吵嚷嚷的大殿里霎时安静了,圆静一把提起光定,怒喝道:
“你说什么?”
光定结结巴巴又把话说了一遍,圆静白胡子抖抖地,道:
“这不可能!不是叫你去留后院的吗?你是如何知道的?”
光定道:
“主持,先放弟子下来。”
圆静这才想起光定被自己提起来正手足乱蹬呢,当下一撒手,光定一屁股墩在地上,喘了两口气,道:
“主持,弟子去;留后院传过令后,想着马上要随主持出城,再见不到刘大姐了,就和留后院那边说了声,包了些牛肉,带了这些日子积攒下的钱去寻刘大姐,给她安置下,不料就撞见了近卫军进城。人数足有两千,骑步兵都有,到了街口就分作两路,一个带着往留后院那边去,一个就往咱们这方向来了,弟子一见不对,就抄小路回来禀报了。咱们寺前的道路也是被封了。”
边上一个络腮胡子把咬在嘴里的胡饼取了下来,道:
“小光定(怎么这么别扭呢?),你可探听清楚了,莫不是近卫军只是入城公干,打寺前经过?”
这个解释明显太牵强了。圆静当时否定道:
“这更不可能,即使这样咱们的行动也是大受妨碍,难道老衲礼佛四十多年,老天还是不保佑我吗?”
喊声如同狂狮怒吼,震得人们耳根嗡嗡直响。好容易等耳鸣过去,街上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虽然深处寺内,但是街上的喧哗声和哒哒的马蹄声还是远远地传来了。人群中不由得一阵骚动,圆静道:
“大家不要慌张!”
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圆静,平静下来的圆静脸部抽搐着,接着说道:
“为今之计,只要三十六计走为上。”
毕竟李师道花了近千万缗攒这些家底不容易,圆静虽然很想豁出去杀他个鱼死网破,但是拿人钱财,替人谋划,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这些江洋大盗各人武艺那是没得说,但是圆静相信真与近卫军面对面磕上了,自己一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单打独斗和团体配合作战的差距圆静还是很清楚的。不但圆静清楚,几十个大盗也很清楚,所以圆静的决定一公布,大家都是纷纷赞成,如释重负。圆静当下分派道:
“你们俩去寺外查探官军虚实。”
“你,你,你们二人立即在寺中放火。”
“你,你,还有你,你们轻功好,速去留后院通知訾嘉珍,让他带人往外杀。”
“你,你,带着二十人在前头开路,乘着官军初到,杀出去。李忠、吴赐友,你们五个跟在他们后面。”
“张麻衣,你武功最好,带着十五个弟兄随老夫断后!大家杀出去后,到南门边的孟记骡马店骑马杀出南门。”
断后就意味着死亡的几率比其他人大许多,圆静把自己放在断后的队伍里,真是敢担当,不过有人却不这么想,大家都是青壮年,有酒有肉有女人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干嘛要跟个八十多的老头子送死?不过虽然不满,却没有人敢表现出来。那个屠夫出身的伙僧从一角冒出来道:
“主持,毒还放不放?”
圆静狰狞一笑,道:
“放,怎生不放?不但锅里放,连井里也不要漏掉。咱们佛光寺这两眼井,可连着洛阳城的地下河呢。老夫本打算留些善缘与洛城,烧杀一阵便成,如今杀不了人,也不要怪老夫要毒死他成千成万的了!”
好个贼秃,果然歹毒。吴赐友心下暗暗叹道。随即捅一捅李孝忠。李孝忠知道他的心意,道:
“大师,我等来到寺内,每日好酒好肉承蒙大师招待。实在过意不去,又承蒙大师引见到李大帅手下,自忖寸功未立,将来不好意思见大帅,我等兄弟五人愿意跟随大师断后,也好叫大师和大帅知道咱们兄弟的手段。”
这话一出来,把大家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好个不知死活的胡人,圆静暗暗赞叹了一声,他如何不知道有许多人心思和他不一样?见有人能挺身而出,当下拍掌道:
“好,别的老夫不敢说,李大帅帐下虞侯起码有你们兄弟的位子了!”
这个便叫封官许愿。李孝忠吴赐友苏禄海纳乌四人立刻站到了张麻衣的队伍里。圆静一愣神,道:
“吴量兄弟呢?”
吴赐友道:
“刚刚喝了口凉水,肚子痛,去后院茅房了,稍候就来。”
四个都在这儿,哪里还用怀疑另外一个。当下圆静继续调派人手。写来很长,做来却很短,没多久,寺内已经是人人牛肉在嘴胡饼在腰刀兵在手了,李孝忠他们因为是断后,自高奋勇去放火下毒药。望风的两个已经不要命的跑回来了一个,道官军已经过了街口,另一个撒丫子跑了。来不及骂他不仗义,圆静就一声令下,命人开路的往外冲了。
人刚刚涌出大殿,就听到马蹄声、整齐的脚步声踏踏而来,脚步声到门前停下,而马蹄声却呼啸而过,显然是去包抄了。一个声音高喊着:
“寺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放弃不必要的抵抗。本将军以军官的荣誉保证你们将获得认真的甄别和公正的审判。”
回应他的是半块飞过寺墙落下的青砖。寺内一个公鸭嗓子叫嚣道:
“咱们弟兄横行天下,哪里能投降。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守好自己的位置,待会儿看谁赚得多!”
将军不怒反笑,道:
“叫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抄家伙,有军功拿了!”
这话说得也忒瞧不起人了,不过寺内的人却在窃笑,一个盗贼口里衔着刀,三两下窜到寺边二层小楼伏在顶上朝外望,道:
“老大,官军果然中计,把手里的弓弩都放下,换长枪兵和了刀斧手上了。”
领头的大喜,轻声道:
“上!”
二十个人就身手矫捷地握着刀、斧头、枣木棍之类直往门边去。这些人行走江湖久了,迷惑人的手段倒是真多,只是跑得太快,没有听到楼上的那个“咿”了一声。到了门边,领头的一努嘴,两个人就上来,悄悄地抽调门闩,其他人选取最有利自己发力的姿势,跟在他们后面,准备杀官军一个措手不及。而房上那个人此时也悄悄下来了。刚刚他“咿”那一声是因为看到十几个官军两三人一组抬着个箱子似的物事到了门边墙边,想是官军想劈门攀墙,己方既然不打算死守,自然也就没必要报警了,而且还能最先杀掉这十几个倒霉鬼呢。他下来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到十几个官军又悄悄地回去了,而且官军们纷纷往自己耳朵里塞东西。
站在门边的两个人运起硬气功,“呀”的一声暴喝,两扇数百斤重的门板就一前一后飞了出去,跟在门板后面的是快速旋转的门闩。眼瞅着门前的官军果真措手不及,一阵慌乱,领头的大喊一声道:
“杀!”
“轰!”
大门两侧数十步宽的院墙轰然倒塌,领头的一脚刚伸出门外,就有了踏空的感觉,接着两耳什么也听不到,就被裹到了烟雾之中,领头的迷糊中依然残留一丝清明,暗叫一声不好的同时,赶紧抽身回撤,刚回翻一半,就和一个物事撞倒了一起,接着就是连续的碰撞。等到终于没有东西再碰撞他,他已经天旋地转,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了。空气突然由寒冷变得灼热,鼻子里吸入了尘土,还有刺鼻的味道,脸上依然有细细的东西往下落,所以领头的不敢睁眼,也不知该怎么办。等到他终于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
一组雕塑。
足有十几个,摆着各种姿势站在他面前,个个都真人般大小,而且都是手里拿着形似兵器的玩意,迈出一只脚。像是从土里刚挖出来一样,身上都是一层厚厚的泥灰,有的还从肩膀上往下落。最后一个最滑稽,仿佛是一个奔跑的人被突然定住,一脚高高抬起,似乎嘴里还在喊着什么,只是全被泥给堵了起来。
不知这是哪一朝的,待老子起来,撬上一个去看看能卖多少钱。
这是盗墓贼出身的带头大哥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等他收回贪婪的目光,由凝视改为扫视时,才惊讶地发现,有一个雕塑的额头上诡异地插着小板块砖头,顺着砖头,一股暗红色的液体耸动那一脚的泥土,流了下来。
接着,这个“雕塑”往后一仰,翻了过去。
眼前景象是如此压抑凝重,自己耳边却似乎什么声音也没有,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