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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最后一道长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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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户部知道了

永安州莲塘镇外,孤零零地堆着一丘新坟。新坟埋在离山民刘二家玉米地不远的荒坡上,正欲下地间苗的刘二好奇地走近,见墓碑上只刻着四个大字:“苏公之墓”,便向几位正往坟头添土的青壮男人打招呼:“几位兄弟,早哪!”

那几人看他一眼,没有回答。旁边一位面色黝黑、约摸五十多岁的高大男人看看刘二:“这片地是你的?卖不卖?”

刘二见他说一口正宗的永安口音,又见对方十几个人均为满脸横肉的粗壮男子,嗫嚅地问:“你们给多少钱?”

男子冷冷地说:“二十两,够了吗?”

“二十两?”刘二楞了一下,这片地按照时价,连十两也不值,“你是说二十两银子?”

“难道你想要金子?再加十两,不准还价了!”那男人朝身边的青年呶呶嘴,青年拿出三十两银子,不由分说塞到刘二手中。那男人又说:“从今天起,这块地就是我家的祭祀田,还租给你种,但不收你的地租,每年清明由你负责扫墓——别给老子偷奸耍滑,我有人暗中盯着你。听清楚了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刘二松了口气,连连道:“听清楚了,听清楚了。不知这位老祖宗……”

“没见墓碑上写着吗?”老年男人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其他事情不要多问,知道得太多对你不好。”

“那是,那是。”刘二走近土坟,殷勤地往坟头添土。坟山堆成,那些人焚了一堆纸钱,然后向停在坡下河边的两只木船走去。刘二见他们行为诡秘,心中好奇,悄悄跟在后面,躲在河边草丛里窃头窃脑地朝船舱里偷看。

“你想干什么?”身后一声低沉的怒喝,刘二被揪住衣领提到河边,扔在地上,心想今天怕是遇到歹人了,跪在地上连声讨饶,“好汉饶命,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

“熊样!”刚才给钱的年轻人下了船,将几枚银元丢在他面前,“这是我家老爷用来封住你这张臭嘴的。有人问起,就说是你们家远房亲戚的祖坟,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是我家远房亲戚的祖坟。” 刘二哪里还敢抬头,直到两艘木船划远,才战战競競地回到家里。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又不敢报官,忽地想起,好象看见船舱里横七竖八地放着十几只沾满泥巴的坛子。小时候曾听老人说,四十年前石达开从天京出走后被官军打散,部将陶金汤逃回广西,途经永安时被张高友诱杀,将其一路劫掠的金银财宝洗劫一空……

强烈的好奇心诱使刘二壮着胆子钻进张高友旧日的“王城”山洞,只见一块颇似大象鼻子的钟乳石下掘了一个大坑,坑里还隐约辨得出十多只泥坛的底印。听说苏元春是张高友的干儿子,埋在坟墓里的“老祖宗”难道是张高友的骨骸?

刘二不敢再想下去,苏宫保这样的大官,惹不起啊……

苏元春多方筹款,缓解了燃眉之急,终于完成了广西防线建设。1896年3月上奏清廷:广西边境三十四座大炮台、四十八座中炮台、八十三座碉台和近千里沿边军路基本完竣,配置各式火炮一百一十九尊,请求派员验收。

谭钟麟受清廷旨令,派熟悉工程的官员实地查验,据实奏报:各炮台数目、形式和呈报的设计图式相符,工坚料实,远近形势相联,大小高下得法,规模大备、战守有资,办理此项工程极为核实;所称尚未领取工程费十六万两,请户部核议。

苏元春同时上奏,请求将边防建设出力员弁附入边防例保案内从优保奖。并誊绘广西全边防线地图一份,令张勋专程送到武汉向张之洞汇报,同时请他代为转寰,争取早日下拨仍欠的工程款十六万两,以便还清所欠兵勇底饷和官员俸禄。

清廷将谭钟麟的验收结论和张之洞上奏的专折批转户部,户部批复:“户部知道了。”

第一百零二章 神父苏安宁

占领越南后,法国政府图谋将广西、云南纳入其势力范围,派遣大批传教士进入广西。传教士伯多列受法国巴黎外方传教会指派来到广西教区,在象州龙女村天主教堂任司铎,即通常所说的神父。

伯多列给自己起了“苏安宁”的中国名字,带着一伙铁杆教徒四出游荡,到处拉人入教,经过十年创业,在永安西面的象州站稳了脚跟,又到永安东面的修仁县建了教堂,一左一右夹住永安,便牛逼哄哄地打起永安的主意——永安是苏元春、马盛治的老家,拼上吃奶的力气也要把这个顽固的堡垒拿下。能将广西提督和边军统领的父老乡亲全都收纳到上帝门下,那可是功莫大焉!

苏安宁带了唐启虞、彭亚昌等七名铁杆教徒,从修仁教堂直趋永安,永安知州何臻祥闻洋教士入境,不敢怠慢,设下官宴盛情款待。

苏安宁也礼尚往来奉上大礼,把何知州捧得眉笑眼开,当即吩咐师爷发布护教告示,并亲自出面在城里租下房屋让神父大人住下,每逢墟日便上街设坛,拉着手风琴拉人信教。几墟下来,却是听者寥寥,入教者更是凤毛麟角。

这日逢墟,苏安宁等人刚摆开场面,那群半大不小的顽童又来了,远远地起哄:“油炸鬼,煨番薯,油炸鬼,煨番薯……”这些顽童好象受谁唆使似的,官府不准叫“番鬼”,就挖空心思地把二字拆开,变着法儿骂人,还用果皮石子和包着粪便的纸团掷向上帝的奴仆,聒噪得神父大人无法讲道。

谁家的孩子啊,没教养,这些该下地狱的异教徒!苏安宁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忽见传教员唐启虞正与一名中年男子聊得起劲,心想有门,便换上一副笑脸和蔼可亲地朝他笑笑。那人也笑着走过来:“哈罗,神父大人!”

苏安宁一楞:本神父是法国人,不说哈罗。转念一想,来了半个多月,总算听到有人不说中国话了,颇感籍慰。

唐启虞道:“苏司铎,罗传生先生刚从马来亚‘漂番’回来不久,他说他愿意入教,也愿意动员他的亲友入教,如果……”

苏安宁恍然大悟:马来亚是英国殖民地,难怪这人只会说哈罗。关心地问:“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吗?”

唐启虞道:“罗先生家住离城十多里的东乡蒙寨村,他家为一片菜园与邻居魏七打了几年官司,州府已判他败诉。听说苏司铎同何大人关系十分密切,想请您帮个忙。”

苏安宁爽快地说:“这事好办,不过你必须先入教,只有受了洗礼,我才能要求官府根据护教条款对你照顾。”

罗传生赶忙道:“我愿意入教,还愿意提供家里的房子作为传教点,请司铎大人到家里长住。”

苏安宁大喜过望,立即带着罗传生来到知州衙门。何臻祥虽然为难,碍于朝廷的护教条款,第二天便改了判决,将菜园判归罗家。罗传生果然把苏安宁一行接到家中,还以自己打官司反败为胜的经历现身说法动员亲友,居然发展了几十名教徒。

罗传生本是好逸恶劳的不务正业之徒,没少做过坑蒙诱骗欺压邻里的勾当,自从把苏安宁等人请到家里住下,更加有恃无恐,拉了一群臭味相投的地痞无赖,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一天晚上他向苏安宁报告:石琢村武秀才黄锦堂逞凶杀人被官府缉拿,家属救人心切,愿意全家入教并捐献重金。苏安宁令教徒唐启虞、江飞祥带上自己的名贴和重礼夜访州衙。

二人回报:何大人说这事不太好办,不过却收下了礼金,苏安宁笑笑而已。几天后衙门广贴告示:重犯黄锦堂越狱潜逃不知去向,令各乡团练严加盘查,发现逃犯立即缉捕归案。

这日清明,迥龙村李发隆、李发秀兄弟到大塘祭扫祖坟,路过蒙寨村罗家传教点门前,只闻里面传出一阵阵男女混合的唱诗声,好奇地止住脚步,透过门缝向院里偷看。

“听说信教的人不准供奉祖宗牌位,只能拜天主耶苏,难怪有人说他们是‘天诛教’。信了洋教,连祖宗的坟山也不扫了,欺师灭祖,天诛地灭啊,”李发隆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又不以为然地说,“你看,男男女女混成一堆,成什么体统?”

“你没听人说:‘名是传教,实是睡觉,怀了娃仔,帮你打掉’,”李发秀鼻子里哼了一声,“听说番鬼的眼睛是绿的,同猫一样,还会法术,只要跟他们唱几次歌,被他们把魔水洒到身上,不知不觉就把魂钩走了。广东那边有好多人,就是这样被他们运到外国卖猪仔的。”

李发隆听得心里发怵:“快走,勾走了魂就死定了。”

二人还没出村,教徒们追上来,连打带踢拖回罗家按跪在地。苏安宁厉声责问:“刚才你们说了我什么坏话?”

兄弟二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嗫嚅道:“没说什么呀。”

一名教徒指控道:“他们骂神父大人是番鬼,骂天主教是‘天诛教’,还说神父大人要把我们运到外国卖猪仔!”

苏安宁冷笑道:“哼,每人打他们十个耳光,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罗传生率先脱下鞋子,气势汹汹地站到二人面前,用鞋底左右开弓狠狠开打,接着几十名教徒轮番打了一遍,打得兄弟二人口吐鲜血才一脚踢出门外。

李氏兄弟墓没扫成反挨了一顿打,越想越气,回到村里告诉族中兄弟。乡民激于义愤,聚集了几十名青壮,带着扁担锄头奔赴蒙寨村,喝令苏安宁、罗传生等人出门赔礼。

双方正以砖瓦互击,大塘团总率团丁闻讯赶到,鸣枪示警驱散义民。

知州何臻祥闻知,暗暗惊怵:近期各地教案此起彼伏,当地官员屡受责罚,如果此事闹大酿成教案,岂不殃及头顶的乌纱?不等苏安宁抗议就主动贴出告示,悬赏缉拿聚众启衅、煽动民教不和的乱民,并严令不准造谣生事,违者严惩。

永安四乡团绅中,除了蒙寨村所在的东乡一带对洋教持容忍态度外,其余各乡均坚决抵制。事件发生后,解甲归田的参将黄政球会同古排塘一带各村团绅牵头,召集数千乡民在龙头庙会众声援,并形成决议,严禁所属子弟妇女入教,有一人入教者,将其全家逐出村外,如有洋人假借传教之名刺探州情,则将其驱逐出境,以绝后患。

其他各乡也追随北乡,作出乡团禁约,将禁约标语揭贴贴遍村头路边,一时间成为永安一景。

第一百零三章 永安教案(1)

作恶的事情做多了,苏安宁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好在知州大人护教,强征了一块地皮作为教堂用地。地皮解决了,设计教堂的法国工程师也来到修仁县城,神父大人决定亲到修仁教堂取款兴建,顺便接工程师到永安实地勘察。

这天清早,苏安宁率众教徒闯进永安州衙,象吩咐家奴般对何臻祥道:“我们要到修仁办事,你给请四顶轿子,再派几个州兵保护。”

何臻祥在永安是说一不二的父母官,自从这位爷爷辈的洋教士踏上这块地皮,世道就变了。无论民事诉讼的原告被告还是犯了命案的罪犯,只要入了教,苏安宁便以教会的名义出面干预,使官府无法办案;连几岁的小孩叫一声“番鬼”,也被追到家里逼着家长下跪赔礼。

没办法,朝廷早就有过护教圣旨,何臻祥只得请了四顶小轿让苏安宁等坐上,又抓了几位衙役的差,护送他们上路。

行了十多里来到北乡,苏安宁见路边的凉亭屯桥头有家小餐馆,便吩咐住轿休息。刚进店里坐下,罗传生拿着两张揭贴走到面前:“神父大人,这是贴在酒店门外的揭贴。”

苏安宁见了“一人入教,赶走全家”、“驱逐教士,杀尽番鬼”之类口号,气呼呼地问:“这些揭贴是谁写的?”

店主李元康见来者不善,摇头回答:“不知道。”

“贴在你家墙上,肯定是你写的。砸!”苏安宁扬起手杖把柜台上的酒坛打烂,罗传生也率领众教徒乒乒乓乓一阵乱砸,然后喝令护送的官兵绑住店主,押着他一路游村示众。

旁观的百姓见情况不对,立即奔赴古排塘镇报讯。

镇头酒坊的酿酒师父黄三素好行侠仗义,听说洋教士上门寻衅,立即吹起了牛角号。转瞬间各村寨锣声四起、号角呜鸣,数百名乡民手持大刀长矛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

黄三扬起梭标高喊:“番鬼蛮横无理,砸了元康伯的店,还强迫他入教,元康伯不从,他们就把他绑走了。大家说怎么办?”

众人七嘴八舌地高叫:“要番鬼赔罪!”“救回元康伯!”

正待出动,一位老妪拉住黄三:“三哥,官府出过告示保护洋人传教,这事做得做不得,先问问黄大人才是。”

黄三心想黄政球见多识广,听他的意见不会有错,便率众来到黄政球家门前。

黄政球正与团总黄广祥在客厅下棋,话没听完便厉声责斥:“回去熬你的酒,轮不到你管这些闲事——把外面的人都叫回家,不准闹事!”见黄三出门,转过头对黄广祥说,“你去同他们交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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