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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墙小红杏-第4章

小说: 出墙小红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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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说呢?我可是很期待你的生辰,跟你说声生辰快乐。”范寒江从袖里取出一只红包,塞进暖被里的小手间。“每年都只能包个小红包给你,你自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伯父不懂姑娘家要什么,包银票最实际。”
  陆红杏握着红包,那微微煨着他体温的小小纸包,从指尖开始煨暖她。
  他每年都会在她生辰塞个红包给她,从她嫁进范家的第一年开始,一直到她已经被范家休离的现在,她没有漏拿过半个,里头的银票金额确实不大,远远不及她收到追求者大手笔送来的一只玉环或是珠饰银钗,可是却是那么真诚与关心。
  “伯父,那碗药给我。”陆红杏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子,一手紧紧握着红包,另一手伸出去索取他放在小几上的苦药,“我自己喝。”
  “好。”真勇敢。
  陆红杏接过汤碗,深深呼吸之后猛然闭息,仰首就灌光苦药。
  范寒江再给她一小颗糖球,让她解苦。
  “真、真的明天就能病好吗?”
  “一定。”
  没听见范寒江回她他最常说的口头禅“应该、也许、大概”,他的笃定倒很少听见哩,足见范寒江这回真有信心。
  “那好,除了这个红包当生辰礼物,我还要多讨一样。”
  “好,允你。”
  “不先问问我想讨什么吗?”这么好商量?要是她无耻一些,叫他娶她,他也会这么干脆吗?好想挑战哦……
  “你想讨我买不起的珠宝首饰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他又不是多出名的神医,没办法日进斗金。
  “那种东西我才不稀罕。”陆红杏不屑地撇嘴。“明天我过生辰,别在家里过,我们出去吃饭。”
  “原来你要多讨的是这一样?当然没问题,小事。”
  “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她纤指指着他与自己。
  以前从不曾与他单独走出府邸,一方面是碍于旁人目光指点,一方面是碍于身分,但她想要跟他平起平坐,就算只有生辰这一天也好。
  “行。”这要求也不过分。
  “跟一个克夫又花名在外的寡妇连袂用膳,你可能会被人影射得很难听。”她先跟他说明白利害关系。
  “蜚短流长有什么好怕,你我清清白白、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就好。”
  “会被人说成是我的姘夫,这也无碍?”
  “只要无损于你的名节,我一点也不在意。”
  她的名节在外人眼中老早就不知道乱刀砍死多少年了哩,还担心这个吗?
  “那我明天睡醒一定就会病愈,再来讨你允的这个生辰礼物。”陆红杏在他的示意下,重新躺回榻上,让他仔细替她盖好被子。
  “当然好。”他探着她的额温,一边替她将鬓间散发拨开。
  “我可不可以再讨一样?”陆红杏得寸进尺。
  “还要?说吧。”他纵容一笑。
  “你这回怎么不直接说允我?”难道他看穿了她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吗?
  “因为你的眼睛笑得好眯,像在算计我,我自然不敢允,等我听完你的要求再说。”范寒江可不是笨蛋,自己挖坑让自己跳。
  “那我不说了……”因为他一定不会同意。
  “真不说?今年不说就要等明年了。”
  陆红杏拉高被子,捂在口鼻间,嘴里有含糊,但是脑袋摇晃了三、四回,瞅着他的目光分不清是娇嗔还是怨怼,范寒江与她互视,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带着无措与挣扎的神情。
  他还能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她的点滴,她不是娇柔的小花儿,他知道她很坚强,她也真的很坚强,这正是他当初选中她的主因。嫁进范家的日子里,他不曾见她哭泣或自怨自艾,离开范家时,她同样挺直腰杆,走得比谁都傲气,现在却为了他的一句玩笑话而沮丧,这倒稀罕。
  更稀罕的是——他明明看出来,她想要求的事,不见得是他能应允,他却……
  “一年才难得过一次生辰,加上你又极少开口向我讨些什么,我岂有不允的道理?你说吧,我什么都允。”
  第三章
  “寒、江。”
  “……”
  “寒、江。”声音更甜腻了。
  “……嗯?”很不自在地应了声。
  “寒——江——”甜腻中更带有娇美笑靥。
  “……”红杏,只有今天。“
  “我知道我知道,只有今天,寒江。”就是因为只有今天,她才会想要把握时间和机会,多喊他几声。
  什么都允?
  对,这是她央求他允的事情一今天,不称他伯父!
  当初范寒江已经豪气拍胸脯说什么都答应她,现在自己是骑马难下,只能实现自己的承诺。
  他不是觉得她直呼他姓名有何不妥,只是一声“伯父”才能清清楚楚提醒他的身分,他可以以一个长辈的名义,肆无忌惮地待她好,若有人指指点点,他也能理直气壮说:她是我侄媳妇儿。
  而今,少了“伯父”的称谓,他浑身不对劲,就连看到她发髻上有几根微微散乱发丝,想伸手替她简单整理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明明该是叫出“寒江”两字的人会觉得尴尬别扭,为何反倒是他无法习惯,而她却像已经叫得多熟练,半点也不饶舌。
  范寒江,沉住气,不管她叫你伯父或姓名,都没什么不同,她只是贪玩,你就放松心情,完成她的生辰心愿——范寒江说服完自己,才总算勉强接受自己名字从她口中不断溢出的怪异感,始终不敢正视她的眼,也逐渐能定在她身上——
  “慢着,你不会想穿那样出去吧?”范寒江这才瞧见陆红杏的打扮,又是一袭轻灵春裳!外头大雪才刚停,现在还飘着细碎的小雪雨,白茫茫一大片,穿这样出去要冻毙有多容易!
  “我新差人做的衣裳,美不美?”陆红杏在他面前转圈圈,像只小彩蝶翩翩飞舞,只要她别冷到抖得那样,真的是极美。
  “你才刚病愈,穿着。”范寒江接过丫鬟递上的毛裘为她披上,陆红杏嫌恶地皱眉,范寒江已抢先道:“瞧,你穿这样更好看,毛茸茸的,看了真暖和。”他大概摸透姑娘家的心思,只要夸赞她,她应该就会听话。
  “寒江,真的这样更好看?”将她的好身材都包住了,也将她变成一头小毛熊,在他眼中真的美吗?男人不是都比较想瞧见女人穿得轻薄,露胸露腰的……
  “嗯,像只小兔儿。”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一件更可爱的!”陆红杏喜孜孜朝他笑道,立即拉着丫鬟春儿奔回房里更衣,半晌再出来,她换上一袭更温软的滚毛边狐裘,盘起素髻的螓首戴着串珠小貂帽,颊上镶有两朵红扑扑的彤云。“这样呢?”
  “极好。”他大方赞美,也是实话,至少可以肯定很保暖。
  “嘻。”好,她决定以后在他面前都穿这样,无论春夏秋冬。
  范寒江打开纸伞,撑在两人顶上,陆红杏偎了过来,与他一同踏入街市。
  “铜鸩城变好多,记得上次回来,这条街还冷冷清清的,现在竟然多出许多摊铺。”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商机,这些店铺全挨着司徒书肆跑,客源就是从司徒书肆里买完书出来的众肥羊。”陆红杏遥指不远处,果真在雪雨里仍有一长条人龙排在书肆外头,不少人在小摊铺里吃些小玩意儿填嘴打发时间。
  见范寒江有些惊讶地扬眉,她笑道:“今天是《幽魂淫艳乐无穷》出书的日子。”
  否则平常时日,这条街还是同他印象中一般,冷冷清清。
  “难怪,我还以为只有在银鸢城才能见到这种奇景。”在曲家肆,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有时在《幽魂淫艳乐无穷》的出书日,他会被曲家总管拎到各大分店去出急诊——因为抢书抢到骨折或是人潮推挤造成内伤,再不然就是几十个人为了最后一本存书大打出手,最后全数挂彩,还有书肆里的伙计搬书排书包书到双臂严重脱臼。
  “我的红杏坊光《幽魂淫艳乐无穷》就进了五、六本,本本都租得非常好,一两天就回本了,我自己也买一套收藏哩。”
  “你喜欢《幽魂淫艳乐无穷》这套书吗?我手边有一套,是如意君亲手落款打印,早知道你喜欢,我就寄回来给你。”
  “我都忘了你在曲家受聘,你一定有机会见到如意君嘛!他是怎样的人呀?是不是像他书里写的男角儿一样?!”她每回读《幽魂淫艳乐无穷》,都不自觉想象如意君的长相,有时甚至会不小心将如意君与书中角色融合。
  “……差满多的。”
  “他不是个俊公子呀?”书里的男角儿都貌似潘安。
  “不是。”
  如意君,压根是个小姑娘。
  也无妨,书好看就好!你替我讨几张有作者和画者一块落款的大图,我要贴在红杏坊里招揽生意!“
  “没问题。”叫曲家总管去签个百来张都不成问题。
  “要注明‘致红杏坊’。”
  “我会记得的。”
  陆红杏跨了一步,又立刻顿步回身,“不要差人寄回来,你要自己拿回来给我。”
  “那可能还要一段日子。”
  “不管多久,我要你亲自拿回来给我,要是从别人手里拿到,我也不要!”她心里想的,还是能再多见他一回。
  范寒江摇头笑了,不是拒绝她,只是第一次觉得她任性。
  任性?
  这两字来得莫名其妙,他从来不曾因为陆红杏提出任何要求而感到困扰,陆红杏是个相当得体的姑娘,在范家,她懂得看人脸色,虽不刻意讨好人,但她明白分寸,进与退,她拿捏得极好,但——
  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她真的像个小女孩,讨着要人宠?
  什么时候开始,当她眨巴眨巴地瞅着他,甚至不用多说一个字,他就忍不住……想允诺她?
  陆红杏又不是那种娇柔似水的嫩姑娘,不会激发男人太强烈的保护心态,那么,他现在这种苦笑于她的任性却无从拒绝的思忖又是从何而来?
  “寒江?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若是拿到天……如意君与绘者的落款,我会亲自回来一趟。”他果然最后还是顺了她的心意。
  “真的?”
  “要打勾勾吗?”
  “那种骗小孩的游戏,不必了。”陆红杏百般无趣地挥挥手。
  这个时候的陆红杏又老成得很精明。
  两人行经小摊铺,停停走走,瞧着时新花果、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踩在薄薄积雪上,留着一大一小的足印子。
  “真厉害,又换了一个男人……”
  “她长得真的不赖,也难怪男人前仆后继贴上来,这回这个货色高档些,她老是找又老又有钱的富人敲竹杠,难得见到这么年轻的……”
  “伤风败德的骚蹄子……”
  “瞧她那张生来就是要勾引男人的贱脸……”
  几道耳语飘进范寒江耳里,他原先不以为意,也不知道好几根指头已经快指到他鼻头上,一旁的陆红杏也毫无反应,正把玩她瞧喜欢的那只假玉镯,可是当周遭的指点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越来越离谱,他不由得抬起头,终于发现大家口里说着的人,是他与她。
  范寒江与好几名窃窃私语的妇人目光交会,她们立刻以绢捂嘴,继续细碎数落。
  “别理她们。”陆红杏扯扯他的袖,“当是狗在吠就好。”她太习惯这种场景了,每回她出门都要遇上好几次。背后中伤都算小事,之前她还被一名她租书坊里常客的爱妾拿桶水来泼哩。
  “她们在骂你。”范寒江拢聚眉心。
  “我不会以为她们在赞扬我的。”她又没聋,好话坏话还能分辨。
  “她们说的不是实情。”
  陆红杏拿起小摊上一对串铃耳珠子,这对好可爱,挂在耳上叮叮当当的,她喜欢,掏钱买了。
  “谁在乎呢?”陆红杏将耳珠子戴上,摇头晃脑,小铃铛清脆悦耳,让她开心笑了。“寒江,你瞧,好不好看?”
  范寒江此时没心思欣赏她的美丽风情,他将纸伞递到陆红杏手上,温文跨步走向那几名妇人,一揖身,吓得几名妇人差点成鸟兽散。
  “众位夫人请留步,方才听闻你们说的话,在下有几点要澄清。我家红杏是好姑娘,绝非外表美艳而行为不检的荡妇,你们对她有所误解,红杏又不爱向人解释太多,她这性子打我认识她开始就如此,别瞧她精明俐落,她连替自己说句好话都做不来,叉腰不笑时又像在瞪人,但她真的很乖巧,你们要是真的试着去了解她,你们也会替她心疼,也会很喜欢她这个好女孩,所以——”
  ‘
  范寒江积极替陆红杏洗刷冤屈,滔滔不绝到连换气都不用,而且说完一长串,继续向三姑六婆说明陆红杏的性子、喜好、连她十四岁那年嫁人、半年后守寡,一直到独力一手撑起“红杏坊”的心酸血泪史也挑着重点讲,听得三姑六婆当中有几个开始拿手绢抹泪擤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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