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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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轿之后,尽管心头焦急,王世贞仍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走到案发现场。他面容清瘦,穿着大红色官服,胸前孔雀补子,腰系金带,颇为威严庄重。
来的路上已有腿快的衙役把案情打探了一番回报给了王世贞,所以他没急着问案情,而是先分派衙役们讯问在场的目击者,寻找案件的线索,令仵作验看尸首,提地保来辨认死者身份,等众人各忙各的,他才满脸堆笑的谢了徐辛夷派兵维持秩序,然后和秦林通问姓名。
不愧为文坛领袖、久历官场的正三品大员,王世贞比张公鱼真是强了不止一点。
看来大明朝的儒家官员并非都是张公鱼那种颟颃无能之辈呀!秦林感慨着,拱手道:“下官是锦衣卫南京庚字所百户秦林,查访奸邪乃是下官分内之事。”
王世贞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正三品顺天府尹比正六品的锦衣百户高太多,他朝秦林笑笑就算打过招呼了。
徐辛夷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浑身一震,红艳艳的嘴巴张得正好塞进去一只大汤圆,指着秦林,瞪大了眼睛:“你你你就是秦林,蕲州的那个家伙?”
秦林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在蕲州时便和小姐神交已久,甲乙丙丁四位姐妹,常提及小姐的威名啊!”
“那你刚才还和我争马……”徐辛夷忽然用手掩住嘴巴,杏核眼瞪得溜圆:“好哇,你骗我!本小姐不会放过你的!”
徐辛夷只是在国公府做大小姐做惯了,府中有大群丫鬟、家丁侍候,出来则是大军前呼后拥,满南京尽可以横着走,从小没吃过亏,于市井间魑魅魍魉的事情一窍不通,所以才显得傻乎乎的,常做些叫旁人大跌眼镜的“傻事”;但她本身是很聪明的,秦林的身份一揭破,她立刻就明白上当受骗了。
秦林也有点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青黛的朋友,把甲乙丙丁送来也是好意嘛!就讪笑着把会票拿出来还她:“喏,趁现在还没用,还给你算了,要不然被你记恨一辈子。”
“谁、谁记恨你一辈子啦?”徐辛夷蜜色的肌肤有些发红,大大咧咧的把会票推开:“这点小钱我才不在乎呢!你想让我记恨,除非……哼,等着吧!”
除非什么,徐辛夷终究没说出来。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啊,秦林笑着把会票揣回去。
陆远志、牛大力知道原委,侍剑也猜到几分,其他人不知道啊,只看见秦林拿了一叠会票要给国公府的大小姐,徐辛夷又不怎么乐意的推开了,登时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暗道这位锦衣百户也太急色了吧,再说国公府富甲南京,大小姐又岂能……
徐辛夷带来的女兵们更是面面相觑,全都揉着眼睛,有人都快哭出来了:天哪,好几年了,这还是头一个敢在大街上调戏我们大小姐的呢!这锦衣百户虽然忒傻了点,胆子可真够肥啊!
顺天府的捕头叫白浩,约摸三十来岁,精明强干身手利落,把尸首验看一番,又与地保、众位目击者谈了谈,这才回来禀报:“死者姓夏,是南京银库的库曹,今年四十八岁,家里颇有点钱,常拿银子放贷。刚才究竟是何人刺杀他,人群太过拥挤,百姓们都没看清楚,只晓得他突然跌跌撞撞地往一边倒,很是走了几步才倒下。”
“是这样啊……”王世贞捻着胡须,思忖着说:“既然放贷,会不会是欠款之人图谋抵赖,故意将他刺杀?”
白浩点点头:“有可能,不过地保说此人有钱就去青楼乱花,因为争风吃醋结下的梁子不少,又喜欢赌博,由赌生出的仇怨也很有几桩。”
王世贞的眉头皱了起来。
白浩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斟酌着道:“不知大人能否让那位秦百户帮助破案?”
“哦?”王世贞眯起了眼睛。
“秦某人是蕲州荆王府夺嫡和刺杀邓子龙案中立了大功的锦衣百户,六扇门中传说他很有些本事。”
王世贞的眼睛亮了起来,但也没说请还是不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白浩就明白了,走到秦林跟前软语央求:“秦大人,在下溅名白浩,江湖中朋友送个匪号‘金眼雕’,忝为顺天府捕头。这次的案子实在不好捉摸,虽然该顺天府管,总是在您辖区上发的案,您老能不能伸手帮帮忙?白某感激不尽!”
秦林本想叫王世贞来求他,以便结个人情将来在南京好办事。
但王世贞绝非张公鱼可比的,堂堂三品大员、文坛领袖,也不会为一件普通人命案子就慌了手脚,自己稳坐钓鱼台,派白浩来请秦林。
“本来想钓大鲤鱼,结果钓了条麻花鱼”,秦林肚子里直发笑,仍然点头答应了,这就去仔细勘验尸首。
“怎么不叫本小姐帮忙啊?”徐辛夷撅着嘴,极其不高兴地问王世贞:“王老先生,难道你信不过本小姐?”
大小姐你就别给老夫添乱了!王世贞心里直叫苦,缠不过徐辛夷,只得点头道:“怎么信不过?本官是想杀鸡焉用牛刀,这种小案子似乎不值得麻烦大小姐,由秦某人帮帮忙也尽够了。”
“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徐辛夷高高兴兴的走向尸首。
秦林蹲在地上把尸首验看了一遍,牛耳尖刀仍然插在死者心口,衙役们并没有去乱动,除了这一刀,尸身并没有其他的刀口,可以确定是一刀毙命。
然后,秦林观察着地面的血迹,从死者身下那一汪血泊开始,断断续续的血迹通向了人群之中……
对检查的结果很满意,秦林伸着懒腰站起来。
砰!
两个脑袋撞一块儿了。
秦林揉着脑袋,只觉眼冒金星,徐辛夷也揉着脑袋,疼得她快哭了。
“你这人,怎么突然站起来!”徐辛夷瘪着嘴,泪花花在杏核眼里面打转。
秦林满脸无辜,弱弱地问道:“大姐,我可以问一下吗,你干嘛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背后?”
徐辛夷噎了一下,回答不出来。
原来徐辛夷知道秦林破案有点本事,一心争强好胜想在破案上盖过他,就紧紧跟在身后,秦林观察什么,徐大小姐也观察什么,两人都看得专心致志,冷不防出了意外。
“你,你盯着血看什么呢?本小姐好奇,也看一下,不行吗?”徐辛夷双手叉着小蛮腰,气鼓鼓地道。
秦林坏笑:“你又能看出什么?”
“血呗!”徐辛夷指着地面上断断续续的血迹,“这些血滴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像扫把星,有的是圆圆一点……”
这下轮到秦林吃惊了,不得不承认徐辛夷观察力挺强的,常人眼中都是一模一样的血迹,其实根据溅落力度和角度分成很多种。
比如溅落状血迹,有受碰撞、打击向四周溅散所形成的点状血迹。常见于嫌疑人持钝器反复击打被害人,此时溅落状血迹中常夹杂抛甩状血迹,则一般是被害人所留。
而徐辛夷提到的扫把星形状的血滴,就是被害人疾走时滴落的血痕,血液斜着滴落地面之后仍向前溅出尾迹,看上去就像彗星的尾巴,学名叫做彗星状血滴,其中“彗尾”指向被害者倒伏之处,而“彗核”则指向他被刺杀的方向。
秦林把这些内容给自己的助手陆远志和牛大力讲解,徐辛夷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
沿着一路滴落的彗星状血滴,秦林很快就找到了被害者最初被害的地方,这里有一道血迹,由若干细小的血点组成,无数血点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看上去就像满天星似的。
这就是喷溅状血迹了,是人体动脉血管破裂造成的。
以长期刑侦工作的经验,秦林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案件发生那一刻的情景:趁着所有的路人都在远眺徐辛夷徐大小姐的车驾,人群拥挤不堪,从人群之中伸出了一柄雪亮的牛耳尖刀,神不知鬼不觉的刺向了被害人的胸膛!
在感觉到寒意的那一刹那,被害人一定是惊恐无比吧,但他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在瞬间降临。
噗!就像小刀切黄油那样,锋利的刀尖轻而易举的刺破了皮肤,切断了肌肉,刺破了心脏。
心脏猛烈的收缩,温热的血从伤口喷溅出来,在地面形成了云团状的血迹。
被害人跌跌撞撞地逃跑,但是心脏被刺破,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读秒,他捂着心口,鲜血不断的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彗星状血滴。
最后他一头栽倒,再也没有爬起来,不停流出的血液变成了一汪血泊。
三种不同的血迹,残忍而真实的书写了被害者生前最后十秒的活动轨迹,这条血路,也是寻找真凶的必经之路!
第127章 指纹显影
“这里,凶手杀害夏库曹的准确地点!”秦林指着那滩喷溅状的血迹,告诉顺天府捕头“金眼雕”白浩。
“哈哈哈,你也有走眼的时候!”徐辛夷拍着手,十分高兴:“姓秦的你不看看那边,还有血迹呢!”
的确,尸首倒伏在东面,喷溅状的血迹在西面,但更远的两尺外还有血迹,呈长条形。
白浩笑着,心头虽然明白,没敢接徐大小姐的腔。
秦林指着远处的血滴:“那几滴血的形状是条形的,你看看我……”
正说着话,秦林忽然身子一颤,脸上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然后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了看,先是双手捂住胸口,接着手四下乱挥,跌跌撞撞地往旁边跑了两步。
徐辛夷恍然大悟:夏库曹被刺之后心慌意乱,周围挤着许多人,他不知道谁才是凶手,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逃走,这时候拦在前面的人就成了阻碍,他不得不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乱挥着把别人推开,于是血液就从他手上甩了出去,其中有几滴落到了相反的方向,形成了长条型抽甩状的血迹。
秦林表演得十分逼真,起初还把徐辛夷吓了一跳,继而就扑哧一声笑:秦林的样子,好像演滑稽戏似的!从来没见过破案时像他这么插科打诨。
白浩已经带着衙役把夏库曹被刺杀地点周围的十来个人都围起来了,却又犹豫着没动手:“请问秦长官,夏库曹被杀之后,这些人的位置有没有动过?”
秦林那一声断喝之后,确实没有人敢动了,但凶手刺杀夏库曹之后,被害人还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到秦林发喊至少有五秒钟,这个时间段内凶手是可以自由移动的。
虽然凶手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不敢撒腿开跑,但以正常的步行速度在人群中通过,五秒钟也可以挤得相当远了,也许根本就不在这十几个人中间。
怎么能确定谁是凶手呢?
秦林说明经过之后,连顺天府名捕金眼雕白浩也犯了难。
“把身上沾着血迹的人,不管位置、大小,一律找出来!”秦林胸有成竹的下达命令。
啊?白浩有点迟疑:“夏库曹被刺杀之后挤开人群逃命,沾上血的人,可不止一两个呀!”
秦林还没答话,急于揭晓答案的徐辛夷先着急了,冲着白浩道:“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让你找就找吧……众将士听令,把所有沾到血迹的人,都给挑出来!”
衙役只有十来个,要在两三百号人当中挑出沾了血的还真不容易,倒是徐辛夷一声令下,她带来两位指挥使、千把号精兵把守住外围,五六十女兵下马搜查,很快就把二十来个衣服上沾着血迹的人从人群中搜了出来。
这些人全都叫起了撞天屈:“冤枉,俺这是大前天杀鸡沾上的血!”
“青天大老爷,我前襟上是昨天流的鼻血呀!”
“小的被那死鬼从背后推了把,沾到了他手上的血……”
徐辛夷眼睛一瞪,柳眉一竖:“吵什么吵?谁再吵,谁就是凶手!”
南京人都知道国公府的丑小姐是头母老虎,被她这一叫全部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不叫了。
“哼,倒有点本事嘛,不过本小姐抢在你前面,自己先把罪犯找出来!”徐辛夷走过去,一个一个地打量这些衣服上沾了血的人。
嗯,这人衣襟上沾的血已经发乌了,他说是几天前杀鸡沾上的,确实没说谎。
徐辛夷挥手让他走过一边去。
咦,这是什么?血还有黄水……
眉如板刷的傻大个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嘟嘟囔囔地说:“是鼻涕嘛,我说过我流了鼻血。”
恶心!徐辛夷皱着眉头,“走走走,没你的事儿了!”
还有背上一只血手印的,定是被夏库曹逃命时推到了,衣襟上两三滴血点子的,想必是被害者手乱挥甩到身上……
这些无辜者被徐辛夷一一挑了出来,但最后还剩下四个人,都有比较大片的血迹。
一个四十多岁的裁缝,血迹在正面前襟,一个黄黄瘦瘦的年轻人,血迹在左肋,一个矮小的老头子,血迹位置在右边肩膀,还有位书生最可疑,他的右手袖子上沾满了血。
徐辛夷乌黑发亮的杏核眼转来转去,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名疑犯,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书生身上。
“哼哼哼哼,逃不掉的,凶手就是你!”徐辛夷鼓足了气势,凌厉无匹的目光直刺对方心底,修长的指尖在空中画了半个圈,刷的一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