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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锦医卫-第834章

小说: 锦医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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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辛夷不慌不忙,宝剑在大枪上一拍,郑思仁登时如遭电击,哇的一声大叫,虎躯在鞍桥上前后乱晃,白蜡杆大枪巨震着脱手飞出,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却被徐辛夷趁两马交错,轻轻巧巧将他挂在鞍桥的飞龙宝剑摘了下来。

众人尽皆咬舌,郑思仁是南京十余万禁军当中有名大将,不料一个照面就被徐辛夷击败,果然是将门虎女啊。

马车中的永宁掀开车帘看到这一幕,咬着手指头羡慕得眼睛直冒小星星,徐表姐真是太厉害啦!

只有秦林这家伙,脸上始终挂着副坏笑。

徐辛夷将飞龙宝剑掷在路当中,冷笑道:“郑思仁你不是本小姐对手。父不慈,子不孝,你回去上复国公,从此父女恩断义绝!”

郑思仁虎口流血,满脸羞惭地抱拳行礼:“末将不是小姐对手,只得腆颜回去复命,拼着受国公爷责罚吧。”

王守义笑道:“郑兄都不是小姐对手,末将更不必提了,小姐前途珍重!”

二将打马便回,郑思仁并不包扎伤口,举着虎口流血的双手,一路走一路大声感叹小姐神勇无敌,实为中山王之遗泽也。

国公府正厅中,宾主各怀鬼胎,刘成崔寿两个更是望眼欲穿。

等到得是双手流血的郑思仁,众人齐齐一惊,难道真的打起来了?

郑思仁跪禀:“末将无能,被小姐打败,连飞龙宝剑也被她夺过去掷在地上,还有些悖逆不道的话,不敢说与国公爷听。”

只管说来!徐邦瑞厉声喝道。

“小姐、小姐她还说什么父不慈,子不孝,恩断义绝的话来……”郑思仁吞吞吐吐的说着。

徐邦瑞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忽然哎呀一声大叫,捂着心口偏偏倒倒退了两步,瘫坐在椅子上。

“父亲,父亲大人!”徐维志连忙上前搀扶,捏人中、揉太阳穴,忙活半晌才回头,非常抱歉地看着刘成、崔寿:“两位公公,你们也看到了,家父公忠体国,大义灭亲,做到这份上已经是至矣尽矣、蔑以加矣,事已至此,实在无能为力啦!”

刘成、崔寿目瞪口呆,终于想起来这段为什么那么熟悉了,明明就是三国演义上刘备和孙夫人逃离东吴那段,徐家这是活学活用啊,演得一场好戏!

可不是嘛,周进忠、吴广孝、郑思仁、王守义四将假装诚惶诚恐,都在偷偷坏笑……

秦林偕徐辛夷、永宁和女儿秦真登船出发,不多时后面几艘提督操江府的兵船飞也似追来。

难道?永宁咬着手指头,小脸上有点害怕,她很想回京去赴兄长的葬礼。

秦林不慌不忙,大声道:“常侯爷追来,要讨一杯酒吃么?”

后面兵船放起连珠号炮,炮声稍停,常胤绪声如牛吼:“小弟恭送秦大哥赴京秉政!”

第1142章 清君侧

万历十九年十一月初九,武昌侯秦林抗旨不遵,以赴京替大行皇帝奔丧为由擅离封地南京。先有南京守备魏国公徐邦瑞大义灭亲,两番派精兵强将追袭皆被其逃脱;后有提督操江怀远侯常胤绪率舰战于瓜阜,炮声震天、弹落如雨,终被秦林突破阻拦扬帆远去。

十一日船到扬州,知府率丁壮衙役前往阻截,忽有漕帮民夫万余为拖欠工食银大闹于市,盐商、丝绸、海贸等二十余行会首,齐叩知府衙门为民请命,丁壮衙役终不得出府衙半步。

十四日秦林抵达淮安,现任漕运总督新建伯王承勋正是心学大儒王阳明之孙,闻秦林抗旨北上,特率总督标营前往缉拿。秦林以阳明心学“心外无理”辩难,称北上赴京乃为先帝奔丧,尽忠臣本分,虽万死而不悔。王承勋不能答对,率标营回城,自行挂印待罪。

不消说,无论徐邦瑞、常胤绪还是王承勋,都和秦林私通款曲……

但船过淮安府,情形又不相同。

秦林离开淮安,从清江浦进入黄、淮河道(黄河历史上多次改道,潘季驯治河后,黄河夺淮入海),这一段是逆流而上,纤夫在岸上拉着船走。

刚到洪泽湖口的乌头镇,徐辛夷把秦真哄睡着了,正在船舱里边和秦林、永宁腻歪呢,就听得外面人声鼎沸。

走到舱面上,徐辛夷惊得吐了吐舌头,永宁也睁大眼睛,就连秦林都没想到这么大场面。

大河南北两岸人山人海,须发如雪的老人、黄发垂髫的童子、大姑娘小媳妇……不知多少百姓挨挨挤挤人头攒动,看见身穿素服的秦侯爷走到舱面上,登时欢声雷动,几万张嘴巴同时乱喊,竟听不清喊的什么。

船头左边,一个监生打扮的中年乡绅,特地站到高处,大声喊道:“我等两淮百姓,特地来看恩公秦侯爷!”

这乡绅带了许多族亲随从,百十人跟着齐声大喊,周围的百姓被牵动也加入进去,喊到第五声,成千上万的声音汇成了一句话,恍如天空中震雷滚过,声浪沛然又好似山崩海啸。

船上诸人悚然动容,徐辛夷、永宁看着秦林的眸子里都闪着小星星,别看这家伙平时没个正形,可真是扎扎实实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啊。

船后甲板,陆远志、牛大力等随员喜笑颜开,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个师爷则惊疑不定:淮泗凤阳府是明太祖朱元璋龙兴之地,可连两淮父老的民心,也尽为秦侯爷所得……

秦林神情肃然,站在船头冲着四面八方拱手,然后一揖到地。

两岸更是声如雷震,那乡绅又吼道:“闻秦侯被奸佞矫诏陷害,所以不得不抗旨入京为先帝奔丧。当年若非秦侯保下潘大人,治好这黄淮河道,两岸百姓每年不知有多少葬身鱼腹……秦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学生愿追随入京,为恩公替死!”

话音刚落,不知多少人挺身而出,奋袖出臂者有之,褪衣洗颈者有之:“我等也愿为恩公替死!”

“恩公午门外苦挨三百廷杖,碧血横飞,皆是为我两淮百姓所流!如今恩公有冤,淮上岂无男儿!”

秦林双手下压,声浪渐渐平息,他鼓起中气大声喊道:“诸位好意,秦某心领,但是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秦某此去若能涤荡奸佞、洗刷朝政,则天下万民幸甚,若功败垂成朝廷降罪,秦某一身受之,百死而无悔。”

忠臣,忠臣哪!

百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戏台上演的那些忠臣烈士,也不如今天这位秦侯爷啊。

有人振臂一呼:“我两淮百姓愿为拉纤,送侯爷一程!”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知多少百姓抢过纤绳,沿岸拉着送了秦林一程又一程,不仅没人嫌累,还要挤着上前才有份,谁要是手略略松开,立刻有三四双手来抢纤绳……

但是那些读过书的乡绅,就暗暗吐了吐舌头,秦侯爷口中“涤荡奸佞、洗刷朝政”八个字来得厉害,就差说出“清君侧”了吧?

……

紫禁城,皇极门,御门听政朝会。

八岁的朱常洵满脸不耐地坐在与他身高完全不配的龙椅上,司礼监秉笔太监莫顺、庞保随侍在侧。

文臣申时行领班,武臣徐文璧居首,两边排班站定,气氛与往日朝会大不相同,彼此间或者交换着眼神,或者笑容暧昧不明,心中各怀鬼胎。

尤其是旧党清流,气势非常颓丧,甚至可以说惶恐不安。

从南方传来秦林北上的消息,沿途官府多有驻军,却阻拦不住他轻车简从的一行人,甚而百姓夹道欢呼秦侯爷,痛骂朝中无耻奸臣。

旧党清流们自诩清流,结果在百姓口中是臭狗屎,可惜他们永远不肯承认这点,就像明朝末年的东林党人同样非常不解:为什么灾民不肯老老实实躺在地上等死,非要起来跟着李自成张献忠造反,做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呢?

所以旧党清流只能认为,那些去为秦林欢呼的,要么是他用小恩小惠收买的刁民,要么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刑部尚书王用汲出班奏道:“今有武昌侯秦林抗旨不遵擅离封地,沿途煽惑百姓,其言多有狂悖欺君,已露不臣之心;然而秦贼屡次督师征剿,老于用兵,极为凶顽,官府难以抓捕,请陛下降旨收其在京家属,并调能臣率军前往缉拿秦贼。”

定国公徐文璧眉头一剔,眼中精光闪现,朝儿子徐廷辅微微点了点头。

吏部尚书王国光立刻出列反驳:“武昌侯有大功于国,大行皇帝在世时极为君臣相得,秦林忠心耿耿,悲伤先帝驾崩,欲附京为先帝送葬,何罪之有?”

“一派胡言!”右都御史耿定向出列,戟指王国光骂道:“苍髯匹夫,皓首老贼!分明是秦贼一党,所以巧言令色为他开脱,真个无耻之尤!陛下,速速查抄秦林京师府邸,抄没家属人等,同时派精兵强将前往缉拿,方能以儆效尤!”

旧党清流纷纷颔首:耿天台果然不愧为清流领袖、南天一柱啊。

唯有顾宪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

莫顺和庞保低头,在朱常洵耳边低低地叮嘱几句,小皇帝依样画葫芦说道:“武昌侯秦林抗旨不遵欺君罔上,罪在不赦!着令刑部尚书王用汲查抄秦林府邸,收捕在京家属;右都御史耿定向会同保定总兵,调兵围捕秦林,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第1143章 四夷宾服

查抄秦林府邸的圣旨一下,旧党清流纷纷弹冠相庆,多少年都被秦林吃得死死的,偶尔占到上风又很快被他翻盘,这次他抗旨悖逆自己作死,终于让旧党拿到抄家逮问的圣旨,可以说大获全胜!

王国光、曾省吾等秦党大臣还身居高位,为免夜长梦多,刑部尚书王用汲接了圣旨,立刻点起本衙兵丁和六扇门高手,从棋盘街刑部衙门出发,浩浩荡荡地杀奔草帽胡同武昌侯府。

江东之、羊可立、李植这些旧党干将也狐假虎威地跟在后面,要看秦府被查抄的热闹场面,以前被秦林摆布整治,这次总算痛痛快快地出口恶气!

李植恶狠狠地鼓着眼睛:“秦贼荒谬悖逆,累年来做跳梁之小丑,四方进献奇珍不入大内而先入秦府,如今通通抄没入官,秦贼多年聚敛化作泡影!”

“秦贼权势喧天,将吾辈肆意荼毒之时,可曾想到今日?”羊可立咬牙切齿,有段时间他被秦林派到家里来的东厂坐探搅扰得鸡犬不宁。

江东之更是无耻,满脸奸笑:“国朝体例,凡大奸恶逆之徒,除本身受国法惩处之外,妻女俱发教坊司为奴,嘿嘿嘿嘿……”

是么?同行的刘廷兰,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个大眼睛、翘鼻梁的娇俏丫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倒要学白乐天,去教坊司为她作一首《琵琶行》呢。

李植、羊可立等人同时大笑,他们也不见得就有多好色,但是仇敌的妻女受辱,毫无疑问能大快人心。

亏他们以儒家门徒、正人君子自居,此时此刻的嘴脸,又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呢?

另外又有一群官员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左副都御史张公鱼、兵部郎中黄嘉善、右参政王象乾等人,都是秦林的亲朋好友,他们试图在秦府被查抄时代为转圜,至少不能让家属受无端之辱。

看到旧党清流那副嘴脸,顿时人人齿冷:秦侯爷固然和你们旧党是政敌,毕竟他为国朝流过血,为大明立过功,你们就忍心这样做?还有没有一点天理良心?

朝廷降旨查抄秦林府邸的消息不胫而走,街道两边聚集了许多百姓,瞧着王用汲一伙的无耻嘴脸,骂声不绝于耳。

有人操着燕云边地口音:“秦侯爷是好官哪,当年要不是他和戚帅在口外浴血大战,图门汗和董狐狸就打破长城了,为什么朝廷要去他?”

还有客商打着山西话,把大拇指比起来:“官家这是干嘛呢?饿(我)们山西从盘头闺女到婆姨,从细娃娃到老汉儿,谁不知道秦侯爷是当朝头一号的这个!”

“朝里有奸臣哪!”老百姓故意大声说着,叫骑在马背上的王用汲能听见。

街边的绸缎铺,伙计从人群里边挤回来:“唉,东家、掌柜的,秦侯爷多好啊,怎么说倒台就倒台?”

绍兴老掌柜唉声叹气,用手拍着柜台面儿,一板一眼地唱着温州鼓词:“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无官方是一身轻,伴君伴虎自古云。归家便是三生幸,鸟尽弓藏走狗烹。子胥功高吴王忌,文种灭吴身首分。可惜了淮阴命,空留下武穆名。大功谁及徐将军?神机妙算刘伯温,算不到:大明天子坐龙廷,文武功臣命归阴……”

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店伙计听得痴了,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沉甸甸的压在那里,连呼吸也变得不畅。

“不做生意了!”东家突然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当年要不是秦侯爷灭了海鲨会,又开放海贸通商,咱们连印子钱都还没还完,能有今天?爷爷听说书的讲什么文死谏武死战,咱商户只好罢市,也做个凛烈的男子汉!”

伙计和老掌柜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店东,锱铢必较的小商人,往日的市侩之气随着那一声喊通通消散,在这一刻身上竟有股子难以名状的气魄。

罢市,罢市!

从栅栏胡同到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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