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7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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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泰来瞳孔猛地一缩,他分明看见,踏雪而来的白衣女子,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淡得几乎看不到!
第1071章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教主姐姐来了!”洞窟中的秦林直想哈哈大笑,正要和永宁解释,突然之间笑容变得有些尴尬。
貌似这种场合下见面……
洞外又是另一番光景。
“什、什么人?!”
“御马监勇士营在此办事,无关人等速速走开!”
“女侠何门何派,师承哪位前辈?在下沧州通背拳何三爷嫡传……”
大内高手们七嘴八舌的叫嚷,有的好言相劝,有的厉声恫吓,还有人干脆报出师承门派拉交情。
这番举动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大有深意:江湖上三种人不好惹,僧道、妇女、残疾,但凡此三类人行走江湖,必有惊人的艺业。何况昨天大雪纷飞,周遭人迹全无,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能躲过众高手的耳目,自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众大内高手不论是好言相劝,还是攀扯交情,嘴上说的各自不同,脚下却很有默契移动,暗中布成圈子,隐隐将白衣女围在中间,手要么伸向腰间的刀剑兵刃,要么悄悄解开挂在后腰的皮囊,将暗器捏在指缝里。
杀机四伏!
见属下已做好雷霆一击的准备,褚泰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狰狞的冷笑,不慌不忙的拱拱手:“不敢请教尊驾高姓大名?此非善地,奉劝尊驾早早离开,免遭池鱼之殃。”
这番话就软硬兼施了,似乎还留着些许余地,可褚泰来说话时,双脚足尖微微向内撇,已给众位属下传递了信号:事关重大,不能泄漏一丝一毫的风声,此人无论如何留不得!待她真个转身离去,立刻下手!
“权阉走狗,为虎作伥!”白霜华心头冷笑。
她是何等人物,早将众大内高手的举动尽收眼底,并不曾发一言,缓缓从怀中取出银面具扣在脸上,遮住了美丽绝伦的脸庞,唯独双眼位置的窟窿里,透出寒冰与烈火交织的慑人目光。
白衣女,银面具,众大内高手顿时震怖,齐齐从心底吼出四字:魔教教主!
江湖传言魔教教主已练成白莲朝日神功最高境界,与当年令永乐大帝食不甘味寝不安枕的唐赛儿一般无二,令厂卫鹰犬和大内高手谈虎色变,那是何等厉害!她居然会现身此地,又岂会善罢甘休?
不等褚泰来下令,众高手已经发动,凌厉的剑光如蛟龙出海,三柄长剑交错着剪向白霜华上三路,流星锤好似彗星飞坠,一溜乌光直奔天灵盖,龙凤金环、月牙短戟前后合击封死退路,又有喂毒的透骨钉、铁蒺藜,带着碧幽幽的寒光分取前胸后背各大要穴。
狮子搏兔必出全力,大内高手们合力发出雷霆一击,势必将这位威震江湖的魔教教主斩杀当场!
白霜华动了,双足在雪地上重重一踏,身形原地岿然不动,双手挥舞时快时慢,带着某种令人目眩神摇的韵律,舞动的手臂幻起一连串残影。
青丝如瀑,白衣胜雪,恍惚间众人眼中,宛如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法像示现,浩大庄严,无懈可击。
法身既已示现,诸邪自然辟易。
三柄来势凌厉的长剑突然停在空中,如蛟龙被伏魔金刚镇压,半分也挣挫不得,接着剑身寸寸断裂坠落于地;流星锤以比来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倒飞回去,握着锤链的手,虎口迸裂鲜血直流;龙凤金环双双折断,使金环的老者胸口塌陷,月牙短戟倒栽,插进使戟的瘦子喉头;透骨钉、铁蒺藜怎么来怎么去,又回到了原来主人的身上,只不过是,深深扎了进去!
褚泰来瞳孔猛地缩紧,别人看不清楚,他功力较深看得分明,魔教教主右手食中二指屈伸不定,弹碎了三柄长剑,接着从中间穿过龙凤金环,狠狠拍在老者心口,左掌托天震飞流星锤,顺势下劈,夺过直刺的月牙短戟随手掷出,刺穿了使戟那瘦子的喉咙,最后双掌一引一带,使出炉火纯青的阴柔劲儿,接住喂了剧毒的暗器再反掷回去,杀死了它们原来的主人。
这连串动作刚柔相济阴阳互生,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快得令人难以想象。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一个照面下来,就有四名大内高手死于非命,侥幸逃得性命的三名使剑高手和那拿链子锤的,即刻朝后飞退。
哪里退得了?白霜华如影随形般欺近,顿时剩下四人也即刻了账。
“杀!”大内高手们红了眼睛,数十人一起蜂拥而上,魔教教主再厉害,也挡不住大伙儿人多势众吧。
“不可!”褚泰来立刻出言阻止,可根本来不及,众高手已将白霜华围在中间,十八般兵器和各路外门兵刃齐齐招呼。
却见白霜华身形一闪,人群中顿时白影晃动,不停传出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响声和嘶吼惨叫!
白霜华四下游走,身形如烟似雾不可捉摸,大内高手们往往只差毫厘就能击中,却总被她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然后出手反击,必取一人性命。
如果是经制军队在此,或者拉开距离施放火器回环轰打,或者铁骑结阵奔驰冲突,或者长枪大戟如墙而进,但凡有百十精兵,白霜华便只能退避三舍。
偏偏勇士营的这些个大内高手以武功高强著称,身上既没带火器,又不擅长结阵迎敌,正好被她所克制,冲进人群大开杀戒,说是以一敌百,其实她飞快游走,每一刻所面对的敌人不过三五人而已,哪里是这位魔教教主的对手?
拉开距离,施展分进合击之术,或许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被她切入人群中,真真连半分胜机都没有了!
正所谓壮士断腕,褚泰来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叫道:“弟兄们先退,秦伯爷勾结魔教教主,咱们和他打御前官司!”
魔教教主?石洞中的永宁吃了一惊,颇为诧异地看着秦林。
秦林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这可有点不好解释啊,难道告诉永宁,外头那位威风八面的白姐姐,也被他骗走了芳心?
众大内高手情知不敌,立刻四散逃走,白霜华又追杀掉三四人,见逃散得远了,也就不再追赶。
褚泰来率众逃归,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似丧家之犬……
白霜华摘下面具,站在洞口迟疑片刻,方才大杀四方的魔教教主,突然间就有些踌躇,跺一跺脚,转身要走。
秦林已从洞口钻了出来,这厮的脸皮厚如城墙,见状一记虎扑,不,分明赖驴打滚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抱住白霜华的大腿:“救命之恩未曾报答,白姐姐为何要走?岂不叫秦某惭愧无地么?”
你还会惭愧?白霜华撇撇嘴,冷若冰霜的容颜,却已有丝丝微笑荡漾:“你拿什么报恩?”
“人情债,肉来偿!”秦林恬不知耻地笑着,爬起来紧紧抱住白霜华,像是一松手她就要飞了似的。
刚刚钻出洞口的永宁彻底傻了眼,手指头含在嘴里,一个劲儿地咬指甲,无辜的眼神望着秦林和白霜华:天哪,这还是英明神武的秦姐夫么?
秦林对白霜华使出赖驴打滚抱大腿的必杀技,顿时高大巍峨的形象在小姨妹心目中寸寸迸裂,节操掉落满地。
“放开!”白霜华粉面微红,轻轻挣开秦林,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儿有点酸。
秦林讪笑着放开她,耳中又响起传音入密之术凝聚成线的声音:“你抱我做什么?朱明伪朝的长公主,金枝玉叶何等尊贵,你和她、和她……哼,偏要来惹我这圣教魔女……”
殊不知白霜华声音是传音入密了,表情神态却没有作伪——也许是习惯了戴银面具,不善作伪,那股子小儿女吃醋的娇态,尽数流露无遗。
永宁看得彻底无语,直咬手指头:天,这就是传说中凶残毒辣,誓要推翻朝廷的魔教教主?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凶啊,不对,刚才她还杀了这么多人,看来她只对秦姐夫不凶。
又岂止是不凶?如果二人独处,那简直温柔得要命呢。
永宁本想上前和白霜华道声谢,但看见遍地大内高手的尸身,又小脸儿发白,不敢则声。
汪汪,汪汪汪!狗叫声远远传开,远处大黄狗吠叫连连,徐辛夷一袭红衣如烈火,陆远志、牛大力和大队亲卫番役紧随其后着地卷来。
陆远志在跟丢秦林之后,除了在附近寻找,还派人回京城报信,调齐了大队番役前来,徐辛夷得知消息比谁都着急,带着大黄狗就出来寻找,终于找到此间。
白霜华目力极佳,老远就看得分明,知道秦林和永宁再无危险,她不欲与徐辛夷啰嗦,转身便要离去。
秦林一把扯住,附耳低语:“今晚,镇水观音庵等我。”
白霜华粉面微红,略为迟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
佳人已去,秦林笑容格外无耻:哇咔咔咔,今晚,白衣女侠逃不出秦督主的魔掌!
正在摩拳擦掌,却见旁边永宁的小脸儿已红如朝霞,再看看她目光躲躲闪闪地不敢朝徐辛夷看,咱们秦督主顿时以手加额,知道自己要头疼了。
第1072章 是我勾引他
紫禁城,慈宁宫,自从万历亲政,李太后不问世事之后,这里就门庭冷落车马稀,唯有青灯古佛梵音呢喃,香烛的青烟袅袅飘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所幸,还有女儿永宁长公主朱尧媖在身边侍奉。
过去的十多年里,李太后几乎把全副心思放在了长子朱翊钧和次子朱翊镠。但现在,朱翊钧成天赖在郑桢的储秀宫,只是每天到母亲这边早晚问安而已;朱翊镠还没有离京之国,倒是走得勤快,可几乎每次都要向母亲诉苦,说河南卫辉府正在建设的潞王府不够庄严豪华,说之国的花费实在浩大,中心思想就两个字:要钱。
此时此刻的李太后,和所有溺爱孩子的母亲没有任何区别,她丝毫不埋怨万历“娶了媳妇忘了娘”,心下只怪着郑桢那狐狸精迷走了儿子的魂,她也不曾责怪潞王掉进了钱眼里,倒巴心巴肠的想办法替他从国库里弄到更多的钱。
无怨无悔。
不过凄清空寂之时,反倒是过去很少得到母亲关怀的永宁长公主朱尧媖,常常到慈宁宫来存问,善良的永宁并不怨恨昔年母亲的冷落,也不打算从母亲这里得到除了亲情之外的任何东西,总算给李太后日渐冷落的生活,增添了一丝丝温暖。
李太后也对永宁越来越好,为早年对待女儿的冷漠,她终于感到了惭愧,并且试图做出某种弥补。
钱,永宁是用不着的,权,大明出不了太平公主,身为女子,能觅得有情郎寄托终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偏偏在这上头,李太后仍然帮不了女儿,前次错选了肺痨驸马梁邦端,永宁还没嫁出门就落了个望门寡,现在要嫁个如意郎君又谈何容易?
这就是明朝女人的悲哀,即使公主也不能例外,只要写过婚书,哪怕已经退掉,哪怕死了的梁邦端连永宁的小指头都没碰到一下……
即使以太后之尊,李娘娘也无计可施,心中暗暗后悔不已,只能常常召她过来,母女俩多唠唠嗑、解解闷。可心酸总是免不了的,自己青灯古佛就罢了,难道如花似玉的女儿,正当青春妙龄,就这么做个带发修行的尼姑子?
当然,毕竟是公主嘛,急于攀龙附凤的人还是不少,但以永宁柔弱高洁的性情,嫁与那些人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慈宁宫的佛堂里,李太后枯坐蒲团,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一下一下的捻动念珠,想着永宁的终身大事就愁眉不展。
“怎么殿下这时候还没来?”随侍的宫女朝门外的同伴打着眼色,因为太后已经几次三番的朝外面看了。
往常这个时候,永宁早就来到了母后身边。
门外的宫女以常人很难发现的细小幅度摇了摇头,宫门外的小广场和长长的甬道,都没有永宁窈窕的身影。
李太后心中莫名地一阵烦乱,毕竟是母女,冥冥中存在某种感应吧,从昨天傍晚开始,她就有些心绪不宁,现在她迫切的希望见到女儿。
念佛声停下,李太后吩咐宫女:“去永宁那里请她来。”
宫女领命而出,脚步刚刚跨出慈宁宫的门槛,外间随侍和洒扫的宫女太监就开始交头接耳,然后便有几位步履匆匆地离开,只稍稍走远几步,脚下加速变成了小跑。
紫禁城里关注此事的各方,很快得到了李太后传召永宁的消息。
“张鲸,阉奴老匹夫!”郑桢斜倚在储秀宫的软榻上,托着香腮的手,中指轻叩太阳穴,额角白净的皮肤之下,青筋一跳一跳的。
郑桢不是傻瓜,渐渐发觉秦林心若渊海,已超脱她所能想象的范畴,甚至让她隐隐畏惧,正好张鲸向她靠拢,自是求之不得:能够坐拥左膀右臂,借张司礼衡秦督主,有什么不好呢?
谁知张鲸包藏祸心,竟要置秦林于死地,偏偏形格势禁之下,郑桢还必须为他背书,在万历面前力保张鲸,才能为将来朱常洵夺嫡留下一份力量。
和秦林毕竟是有默契的,换了张鲸,只怕未必……
郑桢碎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