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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锦医卫-第5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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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府大喜,赠他纹银五百两,又说梁邦端以文会友,文名日盛,要结交京师儒林名士,而肺痨有传染之险,人皆避之,所以务求赵和甫保守秘密。

赵和甫心中天人交战,最后一时糊涂,觉得肺痨未必都传染,且梁邦端接触的都是气血旺盛的年轻人,未必就能患上肺痨,便答应了梁府的要求。

他又应梁府所请,以紫河车、龟板胶、鹿角胶、冬虫夏草等名贵药物配伍,培益梁邦端的先天精血,使他保持面色红润、身体如常人的状态,不显出痨病鬼的黄瘦样子。

接下来的三年里,赵和甫严守秘密,定期替梁邦端诊疗,换取了丰厚的报酬,但始终未能痊愈,今年以来梁邦端的病情更是越发严重,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赵和甫回天无力,好在梁家早在三年前就知道这是不治之症,也没怎么难为他。

如果事情就这么过去,那倒也罢了,结果赵和甫做梦也没想到,梁邦端这个将死之人,竟去参加驸马遴选,还真的选上了!

梁邦端的行为,放在百姓家就是骗婚,可人家朱尧媖的同胞哥哥就是当今万历皇帝,那罪名就成了欺君罔上!

赵和甫得知消息,真正好像半空里炸响了霹雳,惊得他目瞪口呆,偏偏他生性优柔寡断,想要出首告发洗清罪名吧,又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梁家又派人来找他了,一番威逼利诱,让他紧紧闭上嘴巴。

赵和甫越发心惊胆战,表面上敷衍过去,暗中准备全家逃走,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秦林捉个正着。

“好了好了!”

徐辛夷听完供述就拍手大笑:“现在有了人证,咱们可以去踢冯保的屁股啦!看他冯督公这次还怎么抵赖?哼,竟敢给尧媖表妹选个将死的痨病鬼做驸马,真是岂有此理!”

“冯保,冯督公?你们、你们杀了小人吧!”

赵和甫一脸苦相,简直快要晕过去了,这都什么人呐,冯保是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这两位居然要去踢他屁股!

宁愿担着欺君之罪,也不敢得罪冯督公啊!他也不算有意欺骗,最多知情不报吧,就算龙颜大怒,也就自己掉脑袋、全家流放,可要是惹到了冯督公,估计全家人都得下黄泉!

徐辛夷见他这副脓包样子就生气,双手把腰一叉就待发作,秦林摆摆手:“罢了,单是这么个人证还嫌单薄,咱们回京还背着擅离职守的罪名,所以一定要做到一击必中,不能给对方抵赖狡辩的机会。”

梁家完全可以抵赖,说并不认识赵和甫,而赵和甫也不可能有过硬的证据,来证明曾替梁邦端治疗肺痨,梁邦端说自己是近期得了感冒,秦林也不能去割他的肺查验呀!到那时冯保、刘守有等人站出来倒打一耙,指摘秦林擅离职守,他反而麻烦了。

秦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事还得着落在赵和甫身上,于是沉声道:“赵和甫,如果你能提供比较确凿的证据,本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否则抓你全家进北镇抚司大牢,到时候你就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赵和甫吓得浑身冒冷汗,抓着头皮冥思苦想,忽然叫起来:“啊,有了,一年半之前梁邦端身边有个胖丫鬟,无缘无故的咳嗽,小的诊断她也得了肺痨,替她诊治开药,后来梁家送她回家休养,还请小的写过几张方子……这个丫鬟很可能知道些东西。”

“这个丫鬟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秦林想了想,又追问道:“她既然也患了肺痨,现在还活在人世吗?”

提到这些,赵和甫总算稍微恢复了一点自信:“她叫做春桃,我听人说因她生得白白胖胖,梁府老夫人看她很像有福气的样子,所以特地将她拨去服侍得病的梁邦端。春桃身体底子比梁邦端好,又吃了小人开的药,就算不能痊愈,拖个三五年总是不成问题的。她家,让我想想……对了,记得听丫鬟们说过,是京师北面的小汤山附近。”

京师北面昌平县境内小汤山有温泉,辟为皇家禁苑,供皇室和勋戚显贵沐浴,徐辛夷到京师之后常率众女兵出城打猎,也到过那里。

事不宜迟,秦林和徐辛夷立刻就要赶往小汤山,临走前秦林冲着赵和甫笑笑:“你知情不报,也算得上欺君之罪,但念在你被人胁迫,免你一死吧!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可服罪?”

“服罪、服罪!”

赵和甫觉得能不死已是万幸,又眼巴巴地望着秦林:“不知大人您说的活罪?”

秦林想了想:“那就罚你下半辈子每逢三六九日,便替京师穷苦百姓免费诊疗痨病吧,今后做事但凭良心,切不可再鬼迷心窍。”

赵和甫喜从天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两位大人网开一面。

秦林念在赵和甫平时兢兢业业为百姓治病,半生积德行善,是一时糊涂做了傻事,终究是被梁府诱惑、胁迫,而且知情不报也和主动犯下欺君之罪有所区别,便以罚代刑,叫他治病救人立功赎罪。

赵和甫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大彻大悟看淡了名利,从此真正不计报酬替病人诊疗,悬壶济世,救治了千百条性命。哪晓得世上事情就有那么怪,赵和甫不求名利反而名利双收,逐渐声誉鹊起,成为了京师医坛的一杆旗帜,若干年后他在所著《痨病杂论》一书中屡屡提及秦林当初的宽宥之德,仍不免唏嘘感慨。

但在这时候,赵和甫还想不到这么多,秦林叫他保密,他果真不敢多说,只告诉了家人们自己得到宽恕的消息,顿时赵家老小呼啦啦跪了一地,多谢秦林、徐辛夷高抬贵手。

“对了,如果你想命长点,最近带着妻儿老小暂时避一避吧。”

秦林让赵和甫一家人先出城兜个圈子,然后洪扬善、马彬自会接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梁家都做出欺君罔上的罪行了,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

做完这些,秦林和徐辛夷乘上涂得脏兮兮的两匹宝马,向京师北面的小汤山进发。

一路上秦林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着一个问题:任何犯罪都有动机,梁家不惜触犯欺君罔上的罪名,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诚然只要永宁一下嫁,哪怕梁邦端立刻就死了,万历和李太后迫于礼义名分,就不能对梁家咋的,甚至要把他们照顾得好好的,但梁家就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第727章 寻访春桃

崇北坊的梁府,本来房屋就精致华贵,最近又金漆粉刷、张灯结彩,越发显得喜气洋洋。

大明朝的规矩,凡公主下嫁必建公主府,如果夫家条件有限,就划拨地盘起造公主府,假如夫家祖宅占地较广,则扒掉部分旧屋,在原址起造新的府邸,而像梁家这么富有,房屋本来就极其华丽了,主持其事的工部侍郎潘季驯乐得省下钱去治河,只把原来的梁府划了一半,添设描金彩画、粉饰装修一番,就成了簇新的永宁公主府。

梁府进进出出的骄仆和亲朋好友,就把胸膛挺得更高了,从前只是有钱而已,现而今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一举做了大明皇帝的亲家。驸马虽然不能应科举、做实掌兵权,胜在地位够高啊,属于超品大员,位居伯爵之上呢。

更有人寻思,梁家本就是经营南北商贸的商贾巨室,这下攀上皇亲,摇身一变成为皇商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南边开海禁的呼声越来越大,梁家有了皇商身份,还怕不赚个盆满钵满?

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梁家住在闹市就更方便,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朋故旧几乎把门槛踏断,阖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谁能想得到新晋驸马梁邦端梁公子身染不治之症,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梁府办过喜事不久就要办丧事呢?

早已病入膏肓的梁邦端,正在后面一处不许丫鬟仆人随便进入的厅堂里面,红着脸和父母亲发脾气:“咳咳,你们、你们怎么搞的?冯督公不就是要钱吗,给他,给他呀!合着我死了,你们就乐意了?咳咳咳……”

梁父是个面相油滑的中年商人,他面对儿子的诘问万般为难:“不是舍不得钱,是冯督公也没办法,长公主孝心可嘉,要等武清伯病势痊愈才肯下嫁,咱也不好去催啊!”

“那赵和甫呢,为什么不派人去宰了他,让他跑掉了?”梁邦端质问着,仿佛在他口中,赵和甫只是随时可以杀掉的小鸡,哪怕这三年里,多亏了这位赵大夫替他悉心诊疗,他才能活到现在。

梁父苦笑:“爹爹也想过,还是收买比较好,毕竟赵和甫治痨病是出了大名的,在咱们家进出虽然做得隐秘,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他在这节骨眼上突然被杀,难保不会有人联想到咱们头上,罢了,赵和甫远走高飞,自然不会乱说咱们的事情。”

梁邦端还想说什么,可呼哧呼哧直喘气,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儿别着急,坐下休息,喝点绿豆百合润肺汤。”梁母是个富态的女人,她万般慈爱地看着儿子,嘴里念念叨叨的:“我儿福大命大,长命百岁……”

梁邦端气咻咻的坐下,喝了半碗润肺汤,胸口火烧火燎的感觉稍微褪去,又催道:“胡先生说了,我这是先天不足的胎里病,只有娶公主冲喜,得了真龙之气才能病好!爹、娘,你们要救儿子的命,就得赶快呀!”

胡先生是一位手面很阔的朋友,不知怎的梁邦端对他是言听计从;梁父精明过人,也觉得这胡先生说的很有道理,特别是他还提到了南方即将开放的海贸,有意与成为皇商之后的梁家密切合作。

如果说梁邦端年轻识浅,梁父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并不太相信所谓龙气冲喜的说法,但他知道成为皇商,会在即将放开的海贸生意中,占据多么大的优势。

所以,梁家拿出了数额惊人的银子,贿赂了从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冯保一直到容嬷嬷的相关人员,使梁邦端一路过关斩将成为了新晋驸马。

“好、好,爹爹尽快想办法。”梁父柔声安慰着儿子,不管他做生意多么精明,毕竟父子天性,这一刻他看到面色潮红、明显病入膏肓的儿子,也流露出怜爱之意。

可是,怜爱儿子就要用到骗婚的下作手段,乃至牺牲一位无辜者的终身幸福吗?

梁邦端怕死怕得要命,想娶一位流着皇家血脉的公主来冲喜,似乎也很可怜,但又有谁问过即将被他作为“药物”和“炉鼎”来使用的朱尧媖的感受呢?

想必被梁府算计的朱尧媖,心情绝对好不到哪儿去吧?

错了,长公主这时候像只快活的小鸟儿,纤纤素手执着一支簪花小管,在澄心堂玉版纸上一笔一画的画着,常常似颦非颦的眉头舒展开来,水蒙蒙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樱桃小口也含着微笑。

就算下嫁梁邦端的危险依然存在,就算她离心上人咫尺天涯,就算秦林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她的千般柔情,但想到秦林就在京师,在替她这么个可怜的小姑娘千方百计的奔走设法,永宁长公主的芳心就像搁在了蜜罐子里面,每时每刻都是甜丝丝的。

或许永远没有终成眷属的机会,但一位花季少女,总是拥有做梦的权利。

用镇纸按着画儿的小宫女惜画是永宁的心腹,也是她甘冒奇险送出了那封求救信,让秦林从江南飞奔回京。

“长公主,您画得越来越像了呢!”惜画抿着嘴吃吃地笑。

“像、像谁?”永宁吃了一惊,从那种美妙的境界回到了现实,顺着惜画的视线往笔下那幅寒江独钓图看了看,顿时羞红了小脸儿。

画面上寒江独钓的渔翁,年纪轻得实在不成话,尤其是本应老成、稳重的神情,却画得格外狡猾奸诈,活脱脱的像极了秦林!

“长公主画的什么画儿啊,让老身看看?”容嬷嬷似乎和欢乐有仇,端着张涂满香粉的大饼脸就凑过来了。

朱尧媖连忙将画儿合上:“没什么,我随便乱画的,嬷嬷别理会。”

“长公主的画,想必是极好的,就赏老身看看也无妨嘛!”容嬷嬷笑容满面,却劈手就去夺画儿,刚才她在窗外断断续续听到两句,不免起了疑心。

永宁哪里想得到她竟会如此大胆?呆了一呆,容嬷嬷已将画纸抢在手中,吓得她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惜画反应快,抢上去将那卷画纸扯住,她年小力弱,扯不过容嬷嬷,一时气急干脆伸手乱撕,将画儿撕得粉碎,再也看不出画的是谁。

“小蹄子,你个小蹄子!”容嬷嬷气得破口大骂,伸手抓、挠、掐、挖,揪住惜画身上的肉狠命拧。

惜画也精灵,绕着朱尧媖转圈子躲避,容嬷嬷好几下都掐在了长公主身上,她倚老卖老也不当回事,嘴里还直叫:“小蹄子,看我治不治得了你个小蹄子!”

永宁本是胆子极小的,这会儿也生气了:“容嬷嬷,你、你究竟是教训惜画,还是教训本公主?”

容嬷嬷脸色一变,不再掐了,手指着惜画,歪着嘴冷笑:“你敢教唆带坏长公主,哼,老身这就去禀告冯公公,等着进东厂吧!”

“谁怕你?”惜画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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