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4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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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安、安达的友谊地久……呃……天长!”达鲁赤大着舌头,把酒碗和对方碰了,一饮而尽。
翰巴图浓密的剑眉往上一扬,劝说道:“亲爱的安达们,不要喝得太醉,尤其是巴特尔,你喝醉了就爱撒酒疯,别在台吉大人面前失利呀!”
“我……我没醉!”巴特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是个十足的酒鬼,翰巴图不说还好,说了他越发逞强,竟抓起一只酒坛一饮而尽,喝得酒嗝连天。
众位将军齐声大笑,翰巴图看得眉头大皱,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提着马刀往外走:“各位请便,我在营中转转,要是黄台吉敢趁机捣乱,我就把他的狗头拧下来!”
左边一座营帐,大将阿力哥正准备起身去巡查,见翰巴图已经去了,就重新坐下,对身边亲信赞道:“还是翰巴图做事勤勉,我倒要劝劝台吉大人,不要计较那些陈年旧事了。”
当年把汉那吉归顺明朝,翰巴图因故没有随行,从此就不被视为心腹,阿力哥有点为他抱不平,再看看喝得酪面大醉的巴特尔、达鲁赤等将军,顿时有几分不乐:“这几个家伙。实在太不像话了,台吉大人让他们饮酒,就喝成这个样子……”
空地上蒙古姑娘翩翩起舞,正中间一座大帐坐着把汉那吉和他的家人,两边坐垫排开,右边首位是大成比齐,下首是各位妾室,左边首位坐着脱脱,依次往下的位置是把汉那吉妾室所生的几个儿子,渥尔其特、艾穆真、戈图,渥尔其特年纪比脱脱还大两岁,艾穆真、戈图就只有七八岁了。
把汉那吉和将军们差不多,喝得满脸通红,根本不理睬身边的大成比齐,一双眼睛只在几位跳舞的年轻姑娘身上打转。他根本不担心任何问题,因为天亮的时候嘛,秦钦差就会挟胜利之余威回到归化城。
……
当然把汉那吉也不是猪脑子,他以饮酒作乐为名把将军们集中起来,彻夜歌舞不休,合营军士也睡不踏实,间接的防备了黄台吉的偷袭,并且不会显得太胆小,免得被钟金和她的老情人徐文长嘲笑嘛。
只不过以蒙古贵族嗜酒如命的德行,一喝起来把汉那吉就把初衷忘得差不多了……
大成比齐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丑陋,也不管丈夫寻花问柳,见状只是冷哼一声:“哼,随你哄哪个姑娘,大成台吉的位置总要传给我的亲儿子脱脱。”
“你喝,我娘儿俩不能喝?”她端起酒碗,故意冲着脱脱道:“儿子,咱们也喝,你迟早是下一任的大成台吉,可别学你这窝囊的父亲!”
得秦林验血辨亲,脱脱也去了心病,心情极好,果真听母亲的话连干三碗,母子俩都喝得醉意朦胧。
渥尔其特和众妾室的笑容,就不那么自然了,大成比齐的话,分明带着示威的意思嘛,草原上的孩子早熟,艾穆真、戈图两个只有七八岁,但看着大哥脱脱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儿挥之不去的敌意。
终于看看月亮已经偏西,把汉那吉的酒意也上来了,醉眼惺忪,朝着一名窈窕的跳舞姑娘勾勾手指:“你……你叫什么名字?今晚,今晚陪陪本台吉吧……”
那姑娘生得丰腴健美,眉宇间依稀有着三娘子钟金哈屯的影子,闻言就又惊又喜:“回禀大成台吉,奴家叫做海曼。”
“哼!”大成比齐重重地哼了一声,吓得海曼脸色发白,畏畏缩缩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低低地道:“台吉大人……”
把汉那吉本来心中就因三娘子钟情徐文长有点郁郁不乐,碍着秦林的缘故又不能怎地,酒喝多了朦胧之下只觉海曼便是年轻时的三娘子,顿时怜惜之情大盛,怒道:“你怕她怎地?又丑又妒,再敢如此,本台吉废了她,改立你又如何?”
脱脱腾的一下站起来,大成比齐却只是冷笑两声,朝着儿子招手:“走,不打扰你父亲寻欢作乐啦,今晚你就陪母亲说说话吧!”
把汉那吉与大成比齐感情不睦,夫妻俩住的是个双叠蒙古包,就是两座蒙古包并在一起,中间有门相通,可以互不干扰。
脱脱瞪了父亲一眼,又恨恨的瞅了瞅海曼,才陪着母亲走进左边那座蒙古包。
海曼吓得瑟瑟发抖,直往把汉那吉怀里钻。
三娘子从来都是敢爱敢恨、能谋能断的女中丈夫,何曾像这般小鸟依人?把汉《》那吉做梦《。人。》都想和三娘《。书。》子有今天这《。屋。》一幕,现在也算聊以自慰,心头顿时大乐,抚着海曼的背,冲脱脱骂道:“小兔崽子,你还不是大成台吉呢!”
他骂骂咧咧的,抱着海曼进了右边那座蒙古包,顺手放下门口的牛毛毡帘子:“没、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不许进来,嗝……”
既然主人都走了,酒宴也就顺理成章的结束,将军们打着酒嗝各回蒙古包,士兵们则特意站得远些。
这时候天气还不算冷,蒙古包只是薄薄的两层布,看着烛光在中军帐上投射出的帐中人的剪影,把汉那吉跌跌撞撞抱着海曼,然后蜡烛被吹熄了。
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那可是无尽的遐思啊!
海曼可是位美人儿呢,不少青年垂青于她,但这朵鲜花被把汉那吉摘走,仰慕者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士兵们昏昏欲睡,只听得一声惊呼,人人都吃惊地看着蒙古包。
蜡烛已被重新点燃,除了瑟缩旁边的海曼、跌坐而举手作推拒状的把汉那吉,帐中还多了一个人的身影,手上拿着一柄刀剑样的东西!
“脱脱,你……你要干什么?”把汉那吉惊慌地叫喊着,吓得声音都发颤了。
弯刀的黑影在蒙古包的布帷上划过,弯刀入肉的响声叫人牙酸,鲜血噗的一下溅到了布帷上,星星点点的殷红!
第662章 死神来了
驻守帐篷的士兵们全都惊呆了,脱脱竟然亲手杀了他的父亲,把汉那吉!
草原上父子反目成仇的事情以前也有过,但像这样公然动手杀害的却也不多,要冲进去抓住脱脱吗?他可是定好的继承人,就是下一任大成台吉呢!
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脱脱提着带血的弯刀和母亲大成比齐一块儿走出来,抖一抖王霸之气,说不定将士们就顺水推舟拥戴他为新一任的大成台吉了,草原上从来弱肉强食、力强者胜,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俺答可以霸占亲外孙女,脱脱也可以把老爹剁了。
“台吉,大成台吉!”巡夜的斡巴图率领一队蒙古武士匆匆赶来,还没跑到帐外,就已剑眉倒竖、虎眼圆睁,连声吼叫起来:“快,快救台吉,抓住脱脱!”
正当此时,帐中人影晃动,刺啦一声布幔被划破,人影儿从蒙古兵后面的破洞钻出去,跨上马就朝着远方逃跑。
虽然没有看清相貌,但瞧他身材高矮胖瘦和穿的那件大红色质孙服,分明就是脱脱!
不跑还好,他这一跑反而叫犹豫不决的蒙古兵下定了决心,不少人听从斡巴图的命令骑上马追去,另外的人则随他冲进帐中。
了不得!把汉那吉歪歪的倒在帐内,身上地上布幔上鲜血淋漓,脖子差不多被切断了一大半,脑袋耷拉下来,是个人都知道他死得透透的了。
海曼则拥着被子瑟缩在另一边,美丽的脸蛋儿满是泪痕,无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实在是楚楚可怜。
几名蒙古武士本能的朝主人冲过去,斡巴图一下子双膝跪地,虎目中泪落如雨,号啕大哭起来:“台吉,尊贵的主人哪,斡巴图上次重病没有随你去汉地,现在正要用血来证明对您的忠诚,没想到您竟然先走一步,好吧,这次斡巴图随你去了!”
说罢他拔出弯刀就要抹脖子。
众蒙古武士大惊,立马七手八脚的去夺他的弯刀,又温言劝慰,竟不管死在血泊之中的把汉那吉了。
草原上就是这般,严苛的生存环境造成了一切以实用为准的一套规则,死大汗不如活老鼠,俺答死了尚且被冷落,何况把汉那吉?
众人心中七上八下的,都在想脱脱杀死了把汉那吉,那将是由谁来继承汗位?本来脱脱是把汉那吉亲自定下的继承人,但他却挥刀把亲爹给宰了,这会儿又跑得没了影儿……
“主母,看看主母怎么样了!”斡巴图猛然想起来,也不吼着自杀了,旋风般冲进了左面的蒙古包。
这边没点蜡烛,借着气窗透进的月光,可以看到大成比齐躺在毡毯上,脸色惨白。
难道她也遇害了?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点起蜡烛,却见她只是沉睡而已。
“主母、主母!”众人大声喊着。
“什么事啊?”大成比齐醉眼惺忪的,明显宿醉未醒,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猛然见到这么多将士都在蒙古包里面,顿时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站起来怒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要造反么!”
众人面面相觑,敢情这位还什么都不知道啊,恐怕造反的不是我们,是你母子俩呢。
“额吉……”渥尔其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满脸焦虑,眼神中却有着掩饰不了的喜悦,故意吞吞吐吐地说话。
大成比齐看见他就有几分来气,怒道:“渥尔其特,你搞什么鬼?阿力哥在哪儿,巴特尔和达鲁赤呢?”
巴特尔和达鲁赤要慢一步,阿力哥已赶了过来,分开拥挤的人群,抱拳朝着大成比齐跪下,沉痛地道:“主母,他们说脱脱杀死了主人,现在已经跑了……”
“什、什么?”大成比齐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力哥,接着就一阵天旋地转,两名侍女赶紧上去扶着她,却被她推开,跌跌撞撞的走到右边蒙古包,触目所及尽是血腥,而把汉那吉喉咙上豁开的伤口格外恐怖!
大成比齐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歪歪的斜倚着支撑蒙古包的木柱,好在她也不是简单人物,脑筋一转就下了决断,大声道:“这肯定是黄台吉的阴谋,借此陷害我母子,要是咱们内乱起来,他就可以瞒天过海了!阿力哥,你亲自带兵去救回脱脱,我在这里坐镇,等秦钦差回来,他神目如电,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
阿力哥应诺正待出营,渥尔其特手臂一伸将他拦下,然后冷冷地看着大成比齐:“且慢!亲爱的额吉,您好像忘了,脱脱是杀害父亲大人的凶手,这里有十几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斡巴图咬牙切齿地道:“没想到脱脱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干出连佛爷也看不下的坏事,他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巴特尔、达鲁赤两位将军也胡乱披着袍子,急匆匆地赶来了,路上已听亲兵说了大概。
见此情形,巴特尔又惊又喜,和渥尔其特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大声道:“是的,脱脱这条狼崽子,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大成台吉,应该由渥尔其特做台吉!”
如果脱脱够狠,直接把老爹宰了然后提着鲜血淋漓的弯刀走出来,说不定蒙古武士们就顺水推舟了,但他现在已经跑得没了影儿,巴特尔一说,就有不少武士附和。
阿力哥怒道:“胡说八道,我看这里头一定有阴谋,脱脱是被人陷害的!巴特尔,你急着扶渥尔其特继位,还不是想把女儿嫁给他!在找到脱脱,查明真相之前,别想……”
话犹未了,就听得外面一片声的喧嚷,许多个声音同时叫道:“捉住脱脱了,捉住弑父凶手了!”
只见脱脱被捆在马背上,红色的袍子被扯碎了,脸上有几道伤痕,垂头丧气的被押过来。
“弟弟啊,你怎么干出这样的蠢事?”渥尔其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斡巴图气得虎眼圆睁,扬起弯刀叫道:“杀了这个害死台吉的坏种!”
“斡巴图!”阿力哥拦住他,“别让愤怒蒙蔽你的眼睛,先问清楚再说。脱脱,是你杀了台吉大人吗?”
脱脱一脸的茫然:“阿力哥你说什么,难道父亲真的死了?让我、让我看看他!”
脱脱挣扎着跳下马背,差点儿摔倒,阿力哥用眼神逼退几名想冲上来殴打他的蒙古武士,扶着他走进蒙古包。
看到父亲的尸首,脱脱眼角一滴泪水滑过,恨恨地看了看瑟缩在一边、像只柔弱小鹿似的海曼,他挺起胸脯大声道:“我没有杀害父亲!”
按照脱脱的说法,他陪着郁闷的母亲大成比齐喝酒,两个人都醉倒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醒来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躺在郊外草地里,他就牵着马慢慢走回来,哪晓得路上遇到一群蒙古武士,冲上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捉住。
蒙古包里面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呸!你这条弑父的狼崽子,还想狡辩!编的谎言连傻瓜也不会相信!”斡巴图气得脸红脖子粗,拼命挣扎着想去揍脱脱,阿力哥竭尽全力才能拦住他。
渥尔其特也笑起来:“亲爱的弟弟,你撒谎的本事不怎么高明啊。”
就连大成比齐也失望地看着儿子,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心中又可气又为他不值:傻孩子,额吉(母亲)受点委屈算什么?大成台吉的位置迟早是你的,等你继位之后再孝顺我不就行了?唉,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