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300年:从帮会到黑社会-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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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来看，清代帮会分为异姓结拜而成的“会”和师徒传承结成的“帮”，其中天地会与哥老会属于前者，青帮属于后者。
一 天地会：歃血结盟
天地会是按照异姓结拜弟兄的方式结成的帮会，因其形成较早，所以其结盟仪式比较简单，而且是逐渐发展、演变而成的，不似青帮、哥老会形成早期就有一套完备的范式。
乾隆年间天地会刚刚兴起时的结盟仪式比较简单，主要是歃血、饮酒、钻刀。乾隆五十二年，福建天地会结会时，要在桌子上供设香炉，地上插两把剑，或者由仪式主持人双手持刀或剑，斜架作叉，令入会者由剑下钻过，然后发誓：若触破事机，死在刀剑之下。有的拜会时，要在神像前宰鸡、歃血、钻刀，对天立誓：一人有难，大家帮助。如若负盟，刀下亡身。誓毕，将誓章在神像前焚化，并吃血酒。会内之人相见，用左手伸三指朝天做暗号。誓章内容多为：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一人有难，大家帮助。若是不救及走漏消息，全家灭亡。
嘉庆、道光年间，随着组织在各地的发展，天地会的结盟仪式不断被官府所侦知，作为应对措施，天地会的结盟仪式也不断改变，各省亦略有不同。
嘉庆年间，结盟仪式已较前复杂，如用布搭在两个椅子背上作为“桥”，令入会者从“桥”下钻过。口念：“有忠有义桥下过，无忠无义剑下亡”，并用刀宰鸡取血滴入酒内同饮。或在供桌上供设米斗一个，并将刀、尺、镜、线等插入米斗之内，令众人向米斗行礼。主盟人宰下鸡头，取血滴酒，与入会者同饮，立誓：各人有事若不相帮，既如鸡头一样。道光年间，有的用红纸写“五祖”（即蔡德忠、方大洪、马超兴、胡德帝、李色开）之位，贴于墙上作为牌位。又用五色纸旗五面，并剪刀、裁尺、戥子各一件，插入米斗之内，供桌上备有香烛鸡酒。供桌旁设一竹圈，圈上缚木柄刀两把。主盟人立于上首，令众人先向牌位跪拜，再从圈内钻过，然后立誓：入会后如有异心，死于刀下。众人拜首倡者为师，主盟人将各人姓名开单焚化，宰鸡取血滴入酒内，又把每人左手食指刺破，滴血入鸡血酒内，每人各饮一口。
在广西，结盟仪式更为复杂。有的用竹篾扎成拱门三层，于每层拱门左右各站立一人，手执顺刀、铁尺，门前放水一盆。为首者燃香三炷，令入会者俯伏跪地，再将香投入水盆之内，领众盟誓：“有忠有义桌下过，无忠无义刀下亡”，并传授“手诀”即“开口不离本，出手不离三”。如有人不下跪、不盟誓，则用铁尺打击其背，用刀架其项上，示以欲杀之状。二层、三层亦如此，名为“过三关”。结会之大堂内，还架桌三张，上安置米斗一个，插五色小旗五面，另用红纸书写：“日月光照，忠心报国”贴于桌面。一人立于桌上，称为“大哥”，一人旁立执笔，头扎红巾，名曰“先生”；另有一人带领入会者跪伏下面。先生问新入会者：“你自来还是父母令你来？”即须回答：“自来。”又问：“心愿不愿？”则要答以：“心愿。”又问：“上坐者可做大哥否？”必须回答：“做得。”又云：“大哥到旨，要汝等攻劫剽掠，一一遵依。”问毕，由新入会者自报姓名，开列于红纸单内，各刺中指出血，滴入酒内分饮。还有一人名为教师，即称“千里马”者，各授以新草鞋一双，扇子一柄。
第二章 生存的武器：拉帮结伙（2）
贵州天地会结会时也用竹扎“关门”三层，每关有两人各执长尖刀，立于两旁，将刀架于中间。又于“关门”内搭一高台，所置器具如木斗、小旗等物与广西等省区相同，唯结拜时首领分别站立三关旁，披发仗剑，令入会者将发辫拆开，用红布包头，然后歃血盟誓。并把入会者姓名开列盟单焚化，令众人均从火坑上跳过去，以表示“同赴水火，俱不畏惧”。有的结会时，又用红纸条写：“红旗飘飘，英雄尽招，海外天子，来付（复）明朝。”并于桌后烧火一盆，在过三关及歃血、盟誓后，再从火上跳过，并饮一口水，名为“三河水”，并念诵：“三河河水出高溪，阳春庙里有诗题，你今吃了三河水，保佑五祖早登基。”然后一同叩头结拜。有的还在各关置放草人一个，众人于过关时，各将草人用刀砍一下，表示日后有事，如有人不肯相帮，即照草人一样受刀砍，然后歃血盟誓，由首领传授会内诗句、歌诀。
清代前期，天地会结拜处所一般选在深山古庙或荒野僻静之处，陈设也很简陋，仅设有供桌，上面安放米斗等物。晚清时期天地会结会场所也选在深山古庙或人迹罕到之处，会场的陈设比清前期复杂。会场一般大约有五丈见方，分为外部、中央、内层三区。举行仪式之密室谓之“红花亭”。密室中祀关羽，额曰忠义堂。堂中央设种种神座，如前五祖、后五祖、郑君达、万云龙、郑玉兰、郭秀英、朱洪英等。除关羽外，诸神之名仅以纸片书写。神座前设高溪塔，又有盛果品之器皿及有细加刻画之九层塔。香炉有“反复汨”等字样。其余物件则有红灯、官伞、七星刀、刻画龙凤之棍棒，以及盛米之木斗。案前列烛无数，其下有七星剑，寓“覆满兴明”之意。有算盘，用以计算灭清后，明帝登基之日。有红灯，以辨真伪。有尺，以衡量会员之行为，且以计天地合一之处。有秤，以表正义公道。有镜，以照破一切善良或邪恶。有剪刀，称可剪破蔽空之暗云。有桃枝，以表示昔日刘关张兄弟结义之意。此外有珠串、木鱼，抱合一剑以成穹隆之形。下置一桥，表示五祖由少林寺逃出时下降之桥，杂取铜铁板制成，外面以沟渠围之。红花亭前有休憩室，各竹门前均有卫兵拔刀挺立，凡入会者必经过此竹门。
晚清时期天地会的结盟仪式也较前复杂。仪式举行之前，须完成一系列寓意为“改头换面”之准备工作。首先是“改头发”，入会者将发辫打开，然后被带到装满清水的面盆前，由会内兄弟用面巾盖于盆上，称为“面巾盖盆”。接着，以面盆内之水洗脸，称为“洗面”。其后便脱去清朝服饰，称为“改衣”。再穿上白色长衣，称为“穿白衣”。之后，用红布头巾将头发包住，称“包头布”。再将所穿之鞋脱去，穿上草鞋。仪式一般在夜晚举行，入会者（称“新丁”）身穿白色长衣，头包红布，足踏草鞋，被带至祭台前，面见“先生”。先生提出各种问题，由入会者一一回答。回答完毕，新丁须对神发誓：“我既归洪，若有三心二意，或勾通马子，或私卖梁山，或不讲义气，日后愿死于刀剑之下，千刀万剐。”誓毕，先生立于神位左侧，手执利刃，将公鸡宰杀，口称“不忠不义，有如此鸡”。然后行洪门之抖腕式礼，再将新丁之姓名填写纸上，曰“宝札”，交给保举人。保举人口喊“大哥命我接宝来”，把“宝札”接过。再递给新丁，新丁口称“多谢大哥来接宝”。受宝之后，新丁须交纳会费，其数目应符合108之数，或36或72。
第二章 生存的武器：拉帮结伙（3）
海外洪门之结盟仪式也大体相同：会场外有人持红棍把门，入会者须双手执其棍而言：“手执红棍到会场，你来问我我不慌。弟兄问我将焉往，你来找我走得慢。”倘不能朗诵者，不仅不许进门，且有被杀之可能。入门即至忠义堂，再经杨柳村以至红花亭。亭上有大椅一把，为会首“先生”之座。再前行经天地坛，有铜铁板两块，铺一桥上，过桥后则为太平广场，最后为福德殿。太平广场之旁另有一室，为休息更衣之用。仪式开始时，入会者改穿白衣，“先生”就座。宣誓时，令一人朗诵誓词，余众则起立静默，滴血为盟，以表同心。誓词有36条，誓毕，各奉红包一个，为入会之贽敬。包内有米一撮，钱108文，亦有加赠他物者。奉毕，先生乃开始演讲，无非重申反清复明之宗旨。再则由新会员上酒、上烛于香案前。案设茶、饭、酒各五份，以供五祖，但不挂像。新会员袒胸右衽，用刀作断辫势，仪式结束，乃给结会证。
由于天地会的分散性，各地结盟时的盟书、誓词也不完全相同。
天地会结拜时往往需要盟誓，因此需要有盟书、誓词和祝文。早期盟誓的内容较为简单，由结盟者中粗通文墨者所写，大多文理不通，错别字甚多。晚期的誓约与帮规、戒约，内容逐渐丰富，文字也较为通畅。
乾隆五十二年清廷在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时搜获了一份盟书誓词，其中立誓“插［歃］血结盟，结为同胞兄弟，永无二心”。强调“异姓缔结仝洪，生不共父，义胜同胞共乳，似管鲍之忠，刘关张为义”。严守秘密，“上不传父母，□□□□□□，如有漏泄跟机，含血喷天，全家灭亡”。要求结盟者“自今既盟之后，前有私仇挟恨，尽泻于江海之中，更加和好。有善相劝，有过相规，缓急相济□，犯□相扶。我等兄弟须当循规守法，不可借势冒为，恃强欺弱，横凶作歹，故违誓约。自作自当，不得累众人。若不忠不义……（下残）”。
嘉庆十三年，清吏在破获广西来宾县颜亚贵结拜添弟会一案时，搜获一纸盟书誓词，名曰《桃园歌》。誓词曰：“结为忠义，永无更改，齐心协力，夺回真主江山。”强调“当天结拜即是同胞骨肉，永无更改，一父所生，一母所养”。要求保守会内秘密，“父不得传子，子不得传父，兄不传弟，弟不传兄，夫妻面前不可说，不可路［露］出根基。如有路［露］出根基者，刀下死，剑下亡，死男绝女永不昌，或雷打火烧，七孔流血”。结盟之后“不得自心肥己，不得吞骗兄弟，不得注赌。兄弟父母即是自己父母，兄弟妻子，如我嫂子相称。结拜之后，须要寄得妻，托得子，且不分你我，手捉［足］相持［待］，前时仇不得记会在心。兄弟有难，须要拔刀相救，不得临阵退缩。不可得罪兄弟父母，若有得罪兄弟父母者，重责四十板。不得以大押（压）小，不得以力为强。神灵鉴察，兄弟须要忠心义气，有福同享，有官同做，子孙世享荣华，福有攸归”。晚清时誓词发展为三十六誓。
二 哥老会：“开山堂”和“开香堂”
哥老会也是采用结拜弟兄的方式所组成，其组织在道光末年已具雏形，而正式形成则在咸丰年间。哥老会在形成的过程中，因为从四川沿长江顺流而下，在两湖、苏皖、江西、浙江、福建等省受到其他秘密结社，特别是受天地会和青莲教的影响，吸取或借鉴了这些组织的内容，其结盟方式比天地会更完备，包括“开山堂”和“开香堂”。
第二章 生存的武器：拉帮结伙（4）
（1）开山堂
开山立堂是哥老会新组织——山堂——成立的标志，也是哥老会内最隆重的仪式，其程序在不同时间、地点也有所差异。在晚清时期，两湖一带的开山堂仪式，据日本人平山周的调查如下：开山式必设于深山古庙中，人迹不到之所，择黄道吉日行之。场中正面坛上，设五祖、关帝等神，别备红纸所书之进山柬、出山柬。进山柬有昭告天地之誓文，多用四六体，内附许多会员之等级及种种条例。出山柬则为通告天下各山主之檄文，与进山柬大同小异。一俟各会员到场齐集后，正龙头即向神坛朗诵进出山柬。朗诵讫，各会员即礼神，行抖海式。
四川哥老会的开山仪式比较典型：仿效梁山泊忠义堂聚义的故事，多选在僻静山区举行，时间多在夜里，以示秘密。事先要密发通知，送平素有联系的码头、公口，后者有的送礼，有的派人来祝贺。交通接送、住宿饮食，都须预先准备。届期先行巡风查山，派人密设卡哨，放风瞭望，以防“空子”闯入窥探。香堂布置得严肃壮观，张灯结彩，大门称为“辕门”，大堂称为“忠义堂”，正中安放“龙头”的座位，两边摆着12把交椅，呈八字形。大哥、客位坐交椅，各级弟兄坐两旁。开山堂的程序是：由红旗管事任司仪，先由龙头大哥升座主盟，音乐齐鸣，迎圣接驾：行拐子礼，并说许多赞词，再由两位二哥捧关羽牌位安放上面。接着就是安位、焚香、上祭、开光、点像等一套繁文缛节。安圣完毕，主盟人发出开山堂结拜令，宣布山名、堂名，挂出金牌，又是一大套赞词。接着宣读山堂正副龙头、盟证、座堂、陪堂、正印、副印、礼堂、香长、监堂、原堂、新福各位大哥名单。又宣读圣贤、桓侯、管事、六、八、九、十、幺满各牌名单，依次入座，互相道喜。然后盟誓，讲十条，讲三把半香，传三刀六眼令，然后歃血、赞酒、宰牲、饮血酒、开宝用印。最后由龙头按名单点名盖章，大家道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