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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遥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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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进补,全由他派人一手包辨,伺候她比伺候爹亲更加尽孝,理由无他,仍是为了他的爱妻绮绣。
  他无所不用其极,一心想救回白绮绣,为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当他得知世上存在着古老神秘的“蛊族”,以及蛊族人奉为圣物,寄宿于他们体内的珍稀灵蛊“金丝蛊”,他振奋得近乎快要发狂!他要得到它!无论花费多少银两,他都要得到它!
  得到能在宿主体内,吐丝治愈所有伤势的不可思议灵蛊!
  他查到蛊族最后一滴血脉仍未灭尽,它在一个名叫“古初岁”的药人体内,他欣喜若狂,用了手段,撒了重金,终于从拥有药人的军医手中买下古初岁。
  他要剖开古初岁的胸膛,取出金丝蛊,将它放进绮绣体内,让它治愈绮绣……它能为药人做到的,定也能为绮绣做到。因它之故,药人饮下千万种毒,五脏六腑全浸在毒血里,这样竟然都能活下来,绮绣不过是区区一杯鸩毒,又岂会难倒金丝蛊?
  他不在乎为绮绣而杀人,他很自私,只顾及自身的喜乐幸福,古初岁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辅助绮绣复活的“东西”,古初岁死活,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中。
  但是,欧阳妅意在意,她在意古初岁的生死,在意到独闯赫连府邸想救他出去。
  失去绮绣的他,嫉恨欧阳妅意与古初岁,嫉恨他们两人活着相拥,嫉恨他们牵挽彼此的手,牢牢不放,他嫉恨他们拥有他丧失的一切!
  他打散了那对鸳鸯,用自己握住匕首的手,划断欧阳妅意的颈脉。
  那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回忆。
  古初岁紧抱欧阳妅意失声痛哭的模样,似曾相识,曾经有个男人,也哭得这般撕心裂肺、这般无所适从,只因他失去了挚爱……
  赫连瑶华坐在马车车厢内,轻轻摇首,甩去早已是数年前的往事。再回顾并无意义,欧阳妅意没死──他的那一刀,划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她竟也是拥有金丝蛊的蛊族人──古初岁亦活得很好,谁都没想到,这些年间,他会与这对夫妻的关系如此密切,甚至有求于他们,所幸古初岁与欧阳妅意皆是怪人,面对不曾善待他们的他,仍能以德报怨,并未为难他,还同意达成他的心愿……
  只是那个心愿,至今仍是遥远无期的美梦,迟迟未能成真。
  梦境像雾里迷花,好似近在伸手可及之处,却远得无法碰触,他追逐着那朵香花,渴望将花儿掬进掌心,那遥远、遥远的花……
  绮绣。
  第1章(2)
  马车缓缓停驶下来,严家当铺的大幌子映入眼帘,赫连瑶华不待马夫为他开门,径自下车,步履焦急可见一斑。
  他来当铺如入自家庭园,严家虽没有谁特别出面招呼他,却也不会有人阻拦他,他对严家宅子了如指掌,毋需任何人来带路,他穿过当铺正厅,步过跨湖长桥,直抵严家主邸。
  “唷,我以为你昨天夜里就会冲过来了呢。”严府当家严尽欢姿态慵懒,窝在大厅长榻间,坐没坐姿,捧着一碗粥喝,见赫连瑶华来,一对浓淡适宜的蛾眉趣味地挑扬。不能怪她嘴坏,而是妅意生头一胎时,守在房门外的,除了始作俑者,弄大欧阳妅意肚子的古初岁外,另一个便是赫连瑶华,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害产婆弄不懂谁才是孩子亲爹,胡乱恭喜一通。这回妅意生第二胎,赫连瑶华拖到今早才来,真是出乎众人意料。
  正值严家当铺的早膳时间,桌上一锅鲟鳇鱼粥已经吃掉泰半,鲟鳇鱼这等稀罕鱼种,正是拜赫连瑶华之赐才能入手,本来送十条给欧阳妅意进补用,不过全铺里人都分到一杯羹,欧阳妅意吃什么,大家就能吃什么,鲟鳇鱼吃掉四条还剩六条,养在严家大池里,繁衍更多更多小小鲟鳇鱼。
  感谢无限量提供高档食材及一名免费食医给严家当铺的凯子爷,赫连瑶华。
  “我今早才赶回南城。”赫连瑶华淡淡一句,解释了他的迟来。“是男是女?”他问的是第二胎孩子性别。
  “男的。”严家越来越阳盛阴衰了。
  赫连瑶华无意与严家任何人深谈,脚步顿也不顿,前往古初岁与欧阳妅意的园舍,才进到小厅,便见古初岁抱着初生儿子,用他独特的喑哑破嗓,轻哄要婴娃别哭闹,让辛苦产下他的娘亲可以好好休憩。
  见赫连瑶华到来,古初岁不意外,给予他一记苦笑,继续与怀里娃儿奋战。
  “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爹,还会被婴儿给搞得手忙脚乱?”赫连瑶华嘲弄道。
  “每个孩子个性不一样,他姐姐可没有他这般爱哭。”古初岁将软绵绵婴娃交予伸出双手的赫连瑶华,娃儿一点都不给爹亲面子,在爹亲怀里嘤咛不断的小东西,一到赫连瑶华手中,立刻止住哭闹,像块快化掉的糖饴,偎在赫连瑶华胸口,吸吮自个儿白软拇指,啧啧有声。
  这小子……
  古初岁失笑,没忘记请赫连瑶华坐,为他斟茶,凝眸盯向赫连瑶华一脸泛青的难看脸色──并非指赫连瑶华面不慈目不善,相反的,赫连瑶华低首,逗弄小娃儿的模样,拥有微乎其微的浅浅温柔,镶嵌在向来冷漠俊美的五官间,柔化掉所有在官场中堆砌出来的势利及官威,只是他皮肤透出的颜色很明显是毒发症状,比他上回见到他时严重许多。
  “这次也有金丝蛊卵吗?”赫连瑶华注视娃儿抡紧的小拳儿,问道。
  不是每一位蛊族人都有机会在出世时一并带来金丝蛊卵,所以金丝蛊卵被视为圣灵对孩子的珍贵庇护,是孩子的福分。
  “有,还握在他手里,我们没有去取,等着你来。”古初岁趁赫连瑶华不注意时,在倒给他的温茶里探入食指,轻轻搅拌几回,再不着痕迹收回,若无其事与他闲谈:“这回的蛊卵,你仍是同之前一样,要让尊夫人吞食吗?”
  古初岁此一举动,是为赫连瑶华解毒,否则按照赫连瑶华慢性自杀式的作法──与白绮绣共处于满室毒香的房间、与白绮绣共浴于满桶防腐药汤之中──再健康的人都会身中剧毒,偏偏赫连瑶华不听劝,任凭身体受毒香毒浴侵蚀,日复一日,倘若没有古初岁偶尔为其解些毒,赫连瑶华早就去见阎王!
  “之前那颗,根本无法孵化!”提到这个,赫连瑶华就火大!
  距离古初岁与欧阳妅意第一个女儿出生已经是两年前之事,代表两年前他喂绮绣咽下第一颗金丝蛊,金丝蛊孵化期约为七至十五日,绮绣却仍是没醒,他一直等待着,每天每天都以为绮绣会缓缓苏醒,对他露出最甜美的笑靥,轻喊他的名,给他一个拥抱……
  一日一日一日。
  一年一年一年。
  等待黑暗之中,闪动的光芒,如星般的希望。
  他一直在等着呀!
  但他等到的,仍是失望!
  “金丝蛊需要体温及流动的血脉来孕化它,尊夫人情况……”并不意外。这一句话,古初岁没有说齐。
  “第二颗金丝蛊卵,我自己吃。”赫连瑶华语调平稳,彷佛诉说无关紧要之事。
  “你……”古初岁不惊讶他想这么做,真的,他一点都不惊讶,这个男人的疯狂,他亲眼见识过。“你准备以自身为媒介,孵化出金丝蛊,再动刀取出它,移至尊夫人体内?”
  赫连瑶华没应声,默认了。
  “你这么做,就算尊夫人真能起死回生,失去你,你教她如何能感到重生之喜?”古初岁低叹。
  “我并没有寻死打算,若我能孵化出金丝蛊,将其挖出之后,我有的是银两能找到医者实时救我,我不可能放绮绣一人独活于世。”他太清楚痛失所爱是何等疼痛,他怎可能让绮绣品尝?
  “金丝蛊离开宿主便会死亡。”关于这点,古初岁确定自己告知过他不下百次。
  “不然你告诉我,我还有其它方法可行吗?”赫连瑶华冷冷反问。
  “……”有,放弃。这是对赫连瑶华最好的方法,不过,赫连瑶华会听才有鬼,所以古初岁选择不说。
  赫连瑶华轻轻抚弄怀里软娃的拳儿,软娃握住他长指的同时,他以指腹探得紧握于娃儿掌心中央的金黄色韧圆物体。
  金丝蛊卵。
  他答应过古初岁夫妇,他们将两个孩子所拥有的蛊卵送给他,尔后无论金丝蛊卵孵化与否,他都不能再觊觎夫妻俩体内的金丝蛊,更不许像数年前伤害古初岁那般,企图把古初岁开膛剖腹地想要强夺金丝蛊,这是他们交易的条件,也就是说,现下握在娃儿掌间的金丝蛊卵,是他最后一丝希望──
  小心翼翼扳开软娃的短嫩五指,浑圆金珠似的蛊卵,澄澄闪耀,映衬在白白粉粉小掌之中,美如纯金。
  赫连瑶华取走它,拈在指间,只停顿片刻,小小金珠送进口中,混着茶水,吞咽入腹,同时,他在心里不断默念……
  这一次,请不要再让我失望,我受够了一遍又一遍的期待,一遍又一遍的绝望……
  请把绮绣带回我身边……
  把她还给我……
  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换回她……
  “河练淑叔!”粉红色小东西啪哒啪哒踩着绣花鞋,撞进赫连瑶华怀里,若不是赫连瑶华眼捷手快,原先攒在双臂里的小婴娃恐怕就给撞飞出去。
  “恬儿!”古初岁急急护住险些扑倒的粉红小东西,那是他刚满两岁的宝贝女儿,走路架式才甫象样,已经性急地开始学跑。
  小东西哪里懂得害怕?她开心攀向赫连瑶华,像只幼猫,不嫌热地往他身上钻,笑容可爱无比。
  赫连瑶华双眸笑弯,他无法对这只小家伙摆出脸色,她两团泛有樱色的粉颊饱满柔软,嘟嘟红唇得天独厚地拥有漂亮光泽,眼睛黑白分明,蕴涵盈盈水亮,长齐的乳牙,白似无瑕冰玉,衬在樱桃小嘴间,让她的笑颜更加逗人喜爱……重点是,这只小家伙曾经带给他一个满怀的希望,她出世时握在拳心里的金丝蛊卵,喂入了绮绣口中,那时,他每天都以为明晨睁眼醒来,会看见绮绣伏低着螓首,任凭一肩乌溜长发倾泄而下,偎在他身畔,顽皮以手指戳弄他的脸颊,笑嗔数落他贪睡赖床……
  虽然每一个希望都破灭,依旧无损他对小东西的感激。
  “河练淑叔?”小东西操着一口奶臭味十足的含糊童嗓,扯动赫连瑶华镶滚金丝边的衣袖,娃儿自然瞧不懂大人眸间一闇的愁绪所为何来。
  “小丫头越来越有女孩的模样,抱出门不会再被问是男是女。”他腾出没抱婴儿的另只手,捞起小东西,让她坐在他腿上,口吻虽然没有显露热络,却比方才和古初岁交谈时的淡然多添几分笑意。
  “她全身行头全都拜你所赠,小自发髻上的花夹,大至一身粉樱色的绣花裳,她被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现在还挑衣裳穿呢。”古初岁自觉他这个爹做得不及赫连瑶华称职,小小反省一下。
  赫连瑶华宠爱恬儿,为报恩,也为补偿自己无缘为爹的遗憾,若他有个女儿,他会为她摘下星辰给她簪发。
  “河练淑叔,玩。”小东西分享手里藤编小红球,那也是赫连瑶华派人送来的童玩之一,球间系有颗颗银铃,一拍动,清脆齐响。
  “不能,我还有事,小丫头要乖,知道不?”赫连瑶华要再赶回去,陪白绮绣浸泡药浴。
  小丫头噘嘴,神情多像欧阳妅意。
  他笑拧小丫头嫩颊,这小丫头抽高不少,该可以再差人替她做几件大一些的保暖冬衣……
  突地,杂沓步履声,破坏屋里祥和,有人匆匆闯入,连门都来不及敲,几乎是用身子强撞进来。
  本以为是严家当铺里哪只毛躁家伙,孰料来者却是赫连府邸的老管家木伯,他一脸震惊,如遭巨大打击,扯着嗓,忘了恭敬、忘了礼数,扬声嚷叫──
  “少、少爷──快、快回府去──少少少少少夫人她醒过来了!”
  第2章(1)
  “绮绣!”
  赫连瑶华飞奔而归,上气不接下气之际,仍嘶叫着萦回心底的名。
  醒来了!
  木伯捎来消息,说绮绣醒过来了!
  乍闻时,他完全呆住,以为是自己又在白日里发梦,做着不切实际的妄想,直到木伯急忙拉他,他才惊醒,不是梦,木伯枯老发皱的手,使劲握牢他的手腕,传来了激动收紧的疼痛。
  是真的!老天爷听到他的祈求,将绮绣还给了他!
  匆匆回到赫连府,对府里每人一脸难以置信或惊恐害怕完全视若无睹,赫连瑶华直抵他为绮绣特别建造的梅园,梅瓣飘飘纷坠,美若飞雪,他无心赏景,大步跨进房,房里雕花洞门系绑的浅绿垂纱被风儿微微撩拨,款款生姿如浪,床幔间,隐约可见一道纤纤身影坐卧架子床中央,熟悉的翦影,举手投足的娴美姿态,教赫连瑶华双眼一湿。
  他屏息靠近,床幔后朦胧似雾的人影轻动,原先低垂的螓首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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