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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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句,“姐…”,眼前也模糊了起来。
丹青却像根本没看见,也没听见我似的,只是盯着那扇门,背脊挺直,我的手伸在半空中犹豫着。“徐小姐,我们进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六爷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拉住了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这句话就好像咒语一样让丹青有了反应,她缓缓地转头看向六爷,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我们交握的双手上一会儿,才哑声问,“陆先生,肯见我了吗?”
六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拉了我就往屋里走,我刚想回头去喊丹青,六爷的步伐突然快了起来,我踉跄的跟了进去。一进屋,暖风习面,一个身穿白衣黑裤的女佣赶紧上来,殷勤地接过我们了的外套,然后说,“六爷,老爷在书房里。”
六爷什么都没说,带着我往里走,我回头看了一眼,丹青已经无声的跟了过来,面无表情,我突然觉得背脊一阵的发冷。恍惚间,六爷推开了一扇门,领着我进去,然后恭敬的叫了一声,“大哥,我来了。”
我一醒神,抬头就看见一张巨大的梨花檀木桌子,上面放满了纸笔书籍,一盏琉璃材质的台灯正放射着柔和的光芒,一个人正站在书桌后,手执毛笔写着什么。
听到六爷的声音,他没应声,又写了几笔之后才抬头一笑,“老六,你来啦,云小姐,好久不见了”,他面相雍容却难掩威严,我咽了口干沫,礼貌的弯了弯身,“陆先生,您好。”
“唔”,陆仁庆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身后笑说,“丹青小姐,快请进。”我哆嗦了一下,就听见背后响起慢慢地脚步声,“陆先生,您好”,丹青低哑地问候了一声。
“呵呵,大家也不要客气了,来,都随便坐吧”,陆仁庆微笑着一摆手,六爷领着我坐在了一旁的棠木椅上,我觉得自己的手脚僵硬,坐下的一刹那,六爷不着痕迹的在我耳边说了句,“只听不说。”
没等我理解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已经好整以暇地坐下了,目光放在了木然站立的丹青身上。陆仁庆自己也坐在了那张宽大的座椅上,笑看着丹青,却不说话,丹青不坐,走到离那书桌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住,然后大睁着双眼看着陆仁庆。
一时屋里的气氛诡异之极,陆仁庆突然微微一笑,“丹青小姐,你在我的门外等了三天,现在我肯见你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丹青脸色一暗,她不自觉地看了我和六爷一眼。
“你不用管他们,你要跟我说的事情应该不用背人吧”,陆仁庆语气温和,可说出的话却给人一种绵里藏针的感觉。丹青突然冷冷一笑,“我现在没什么需要背着人的了”,我心里立时一痛,这三天丹青都经历了些什么。
陆仁庆一挑眉毛,做了个请说的手势,丹青闭了闭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说,“我要报复,报复他们,为了这个我愿意付出一切”,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丹青在说什么呀,我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六爷不经意似地用脚踢了我一下,我立刻反应了过来,顺势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
“哈哈,丹青小姐真会说笑,我一介商人能有什么法子帮到你,更别说去掺和那些儿女情长的事了”,陆仁庆打了个哈哈,仿佛觉得丹青说的话就如同儿戏一样,说完他指了指一旁的六爷和我。
“我今天之所以请你进来,是因为陆城求我,而陆城是为了谁,我相信你心里也有数吧,所以,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事情的话,那么我只能说声爱莫能助了”,他转头对六爷说,“老六,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你就帮一下;我想休息了”,说完了就想起身。
“洪刚应该是您想捧上军需处处长宝座的人选吧,可现在那个位置已经注定是霍长远的了”,丹青声音细细的说了一句,陆仁庆身形一顿,又慢慢地坐了回去,我突然感觉一旁的六爷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丹青却恍如未见一样,只慢慢地说着,“您和苏家人也是面和心不和,军需的生意原本一直是那个处长交给陆家做的,我听霍长远说过,这是陆家最赚钱的一项生意,你们和军需处合作很久了。这回让苏国华一箭双雕得了益处,也非您所乐见吧,军需这块肥肉想要的人应该很多。”陆仁庆上下打量着丹青,淡淡地问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丹青突然妩媚的一笑,我只觉得眼前一亮,心里却一冷,陆仁庆却眯了眼,“如果新任军需处长的前未婚妻;变成了上海滩又一个出名的交际花会怎么样呢?霍长远的软肋我最清楚,而且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他们下地狱…”丹青细软的声音如同一把迟钝的刀子,缓缓地从我心上划了过去,后面的话我甚至没有听清;突然间有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忍不住低头捂住了嘴。
“清朗,你先出去”,六爷突然沉声吩咐了一句,我确实不想再留在这里,可是…我哀求地看了一眼丹青,但她根本不看我,只是瞬也不瞬地和陆仁庆对视。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向门口,推门出去,回身关门的一刹那,只看见丹青细瘦的背影僵在那里,冷硬却孤寂。
我顺着大门跌坐了下来,里面的谈话声我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原本以这些天已经快哭干的眼泪又一次泉涌了出来,我知道丹青的屈辱和不甘心,也知道她狠着背叛了她的霍先生,还有毁了她一切的苏家人,可我不知道她连自己都那么的恨。
眼泪擦干,流出,再擦干,再流出,到最后我都懒得再去管了,头脑里一片空白,只任凭眼泪不停的流着,滑过嘴角,滴落心头…“吱呀”,我身后的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扇,六爷先走了出来,他一低头就看见了瘫坐在地上的我,原本眉头紧锁的阴郁表情变成了无奈,他蹲下身来看着我,刚想伸手过来帮我擦,我就听见屋里传出了陆仁庆的笑声,“好吧,丹青小姐,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请!”
丹青苗条的身影先走了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笑得那么甜蜜可让人看了就想哭。她也看到了我,我眼前模糊得很,只觉得眼泪又开始不停的掉,根本不受控制。丹青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她默然地看了我良久,突然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另一边走去,一霎那我想起了墨阳,他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决绝。
“丹青”我嘶吼了一声,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丹青站住了脚,但没有回头。六爷一皱眉头站直了身子,又看了一眼涕泪横流的我,他漠然地叫了一句,“云小姐。”丹青慢慢地回转了身,却只看着六爷,并不看我,“什么事?”她语气平直的问了一句。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这么做就只是为了报复?值得吗,霍长远虽然娶了别人,可心还是在你的身上吧,他应该不会放弃你的,你不是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吗,既然如此;那做妻做妾或是别的又有什么分别?”六爷意有所指地说,站在书房门口的陆仁庆闻言却有些玩味地看着六爷。
丹青闻言只是清冷一笑,那样的笑容仿佛冷的能把人的肌肤冻裂,她看着六爷;又扫了一眼陆仁庆;嘴唇轻启;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地说,“宁愿为妓,不再做小。”
这句话一直拼命地在我脑海里敲打着,一时间头痛欲裂,“啊…”我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弯身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头。一只有力的手臂抱住了我,将我拢向他的肩头,“清朗,对不起,我原本以为带你来,能让她改变主意,不会这么的…”六爷轻叹了一声,“不会这么的决绝。”
我紧靠在六爷的肩窝处,眼睛也是酸涩,却再也挤不出半点泪水了,过了一会儿,“六爷”,我沙哑的唤了他一声,“嗯?”他应了一声,“眼看着丹青做了这样的选择,我却只能哭,什么办法也没有,我是不是很没用?”六爷握着我肩膀的手指突然紧了紧,过了会儿他才答道,“不是,你会哭,证明你还给了自己退路,可一个不会哭的人,连退路都不要了。”他声音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我闻言一怔,抬起红肿的眼看着他,六爷眉头微锁,低垂了眼来看我,眼底也有着难以掩饰的伤痛,他低声说了一句,“青丝从十六岁之后也不曾再哭过了…”再也无须多说,彼此都有着一样的伤痛,随着车子的轻微晃动,我们安静地靠在一起,无言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清朗,你喝点粥吧”,秀娥端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轻巧地走到我床前,把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帮我坐起身来,又弄好了背后的靠枕,好让我舒服些。“谢谢啊”,我对她笑了笑,秀娥嘿嘿一乐,拿起碗,轻轻地吹着,然后不顾我的反对,一勺勺地喂我。
一边喂一边说,“你看看你,病了整整一个星期,瘦得脸上都没肉了,再不知道保养,以后会落下病的”。
我“嗤”地一笑,秀娥瞪了我一眼,“你还笑,这可是医生说的,他说…”“好了好了,我晓得了,有你天天盯着我,我还能不保养,快点了啦,我饿了”,我张大了嘴,做出一副饥饿的样子,秀娥做了个你别以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但手里的勺子还是送到了我的嘴边。
也许人的改变真的就只在一朝一夕,墨阳,丹青,还有眼前的秀娥,从她被六爷带回来见我的那一刹那,我就发觉她改变了很多。虽然对我还是那样的单纯直率,可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行动间却带上了一抹让人心疼得小心翼翼,人也稳重了许多。
张嬷坚决的选择去陪留在陆府的丹青,秀娥却情愿来和我作伴,而我被六爷从陆府带回来的那天夜晚就病倒了,烧了整整三天,烧得人事不知,噩梦连连,而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秀娥那张担忧的脸。
看我吃得差不多了,秀娥放下了手中的碗,转身坐在了床边的软椅上,“唉…已经过了七天了;也不知道妈那边儿怎么样了…”她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秀娥对我一笑,然后小声问了一句,“清朗,咱们能不能去看看小姐,顺便我也可以看看我妈,六爷对你那么好,应该会让我们去的。”
我看着秀娥期待的样子,却没办法告诉她,丹青已经不想再见我了,不是因为憎恨厌恶,而是因为爱护,六爷曾说过,也许这是她能为我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就是在自己沉入深渊的时候,远离我…或者说,丹青坚决的把自己心里最后的那块柔软,生生挖掉了。我眼底顿时又涩了起来,不想再说话,就闭上眼往后靠了过去,秀娥不敢再多说,只帮我掖了掖被角。
“啊,对了,七爷回来了,他昨晚还来看过你呢,不过你睡着了不知道”,秀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我一愣,睁开眼看她,叶展回来了?她冲我点点头,“前天就回来了,忘了告诉你了,真的,他和六爷一起来的,六爷见你睡着了,没让他多呆,就拉着他走了”,说到这儿,秀娥神秘兮兮的一笑,“六爷走之前还摸了摸你的脸呢。”
我脸一红,“有什么稀奇的,他可能是想看我烧不烧吧”,秀娥嘻嘻一笑,“是吗?”然后又说,“我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听见七爷问六爷,你真的说了那些话吗,我的女人…嗬嗬,看不出来啊,六哥,现在上海滩三大新闻,你这个得占个头条…”秀娥学着叶展的声音说着,然后又问,“他说的什么意思,六爷有女人了吗,那…你可怎么办呀?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又烧了吗?”
我被秀娥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六爷那天说的这句话,我一直珍藏在心里,连对秀娥都没有提起,这会儿听她这样问,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嘀嘀”,一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响起,秀娥先跳了起来,“应该是六爷回来了吧”,她走到窗边踮脚张望,“不是,是七爷呀,哎,又来了一辆车,让我看看…这回是六爷,啊!天啦,那个陆小姐怎么又来了。”
听着秀娥有些戒惧又有些无可奈何的声音,我忍不住一笑,这几天秀娥不知道跟我抱怨了多少关于陆青丝的恶毒刻薄,好像因为我病了,陆青丝就把所有逗弄的心思,都放在了更为单纯的秀娥这个新面孔上了,以看她手足无措,张口结舌,落荒而逃为乐。
这幢房子是属于六爷的,他一般都会住在这儿,陆府虽然也有他的房间,但他很少回去。叶展和陆青丝则是时不常地来小住,正确说,是陆青丝住在陆府的时候,叶展就来这儿住,如果陆青丝来了这里,叶展甚至会回去雅德利的专属包房过夜的,但是最近,陆青丝好像都住在这里。
秀娥回头跟我报告说,“还真是难得,看见他们三个人一起出现,这几天都没碰上的,不过…好像七爷的脸色不太好”,说完又转头往下看,嘴里还念叨着,陆青丝的那身衣服可真漂亮,得多少钱云云。
虽然六爷从没有详细说过那段过往,但是从陆青丝的态度我就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