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浮沉录-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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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笑看她,“傻妮儿,我自然一定在被赦的范围之中,否则,太后的这一场戏可不是白演了。”
“啊,”裁雪乍听这话一愣,她细细一想,随即了然,便掩了嘴笑道,“听小主这样一说,果然是这个理儿呢,哎呀,奴婢竟是半点也没有想到这个的呢。”
她过来我的面前,敛袂一拜,笑道,“奴婢恭喜小主,就要苦尽甘来了呢。”
我却取出针线篮里没有做完的绣活又绣了起来,许久,放才抬头一叹,“咱们的苦,是才开始呢!”
二月底里,英宏一道恩旨颁了下来,令宫中年老宫人每人都可以得一笔盘缠以及养老金银,出宫回乡安度晚年,而永巷冷宫中的罪妃亦全都赦免,并给予末八品更衣身份,安置在位于皇宫西北角儿上的仪和宫,然而浅梨殿中的我,却只字未提。
裁雪尽尽心心的打听了许久,等确定了这次恩赦的旨意里没有我后,她大是奇怪和吃惊,回来看见我时,不觉就有些期期艾艾,被我死命的追问了出来,临了,她担忧的看着我道,“小主别担心,皇上许是忘了,要不了一两日,就会有旨意下来。”
第270章 第二版本之 小
我心思一转,就已经明白了英宏的意思,他又焉知這不是太后给自己找的台阶下。我当初是她一心要赐死的,就算最后肯同意免了我的死罪,亦是英宏应允让她的侄女周玉漪为后的缘故。所以她此时虽然要让我为她所用,为防英宏起疑,她也只能兜个大圈子来解除我的禁足,而这一点,她想到,我想到。英宏也想到了,所以,英宏亦为了不让太后懷疑,欲擒故纵,故意的将我从这次恩赦里遗漏。
裁雪自然不明白这番意思,她唯恐我傷心想不开,而我亦知太后狡猾,唯恐有什么落进了她的眼线里。亦故意装得神魂不舍。每日游魂般的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游荡着。
如此,只到了三日之后,才又有了恩旨下來,道免了我的禁足,从今日起可在宫中自由活动,并让敬事房将我的绿头牌备好,从今儿起,我的绿头牌会和宫内众妃的绿头牌一起,每晚呈至御前了。
在恩旨颁下后,裁雪欢喜得疯了,抱着我又哭又笑的道。
好了好了,小主可算是好了。
说到這儿,她忽然声音一顿,遲疑的道。
小主的绿头牌终于又能送到皇上跟前,小主和皇上终于可以相见了,只是……,只是奴婢却担心,等小主再得圣宠后,太后和宫里的众位主子娘娘们,她们……
我知道她担心的,却翘起一根手指,向她轻声笑道,
皇上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翻我的牌子,你信不信?
什么,
裁雪却分明不信,然而她稍微一想之后,脸上立时就有了些怒意,皇上真是无情无义之人,前几日的恩旨里,他分明已经将小主您忘了,奴婢听说,还是慧妃娘娘去向皇上求情,说既然冷宫永巷里的都已经赦了,怎么浅梨殿里禁足的沈更衣却不赦呢,皇上这才刚刚想起似的,传了旨意下来,而那绿头牌的事,也是慧妃娘娘命敬事房准备的,奴婢虽然知道太后和那慧妃娘娘并没有安什么好心儿,可是皇上这样,也太那个了吧?
她的言语间全是大不敬,唬得我赶紧伸手去捂她的嘴,边就叫道,好小祖宗,这些话是你胡说得的么,可是要造反了,这要被人听了去还得了。
裁雪这才省起,她慌忙到门外看了看,眼见四周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向我笑道,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正说着话时,就见那李嬷嬷捧了一包吃食儿过来,向我行礼恭贺之后,她笑道,感太后恩典,奴婢和张贵亦在此次出宫回乡的名单内,三日后就要出宫了的,今儿特来向小主拜别。
我对她虽然没有什么大好的印象,然而她到底是帮过我的,就去箱笼里翻出一支常珍珠以前送来的赤金簪子,交到李嬷嬷的手里,笑道,嬷嬷遇这样的大喜事儿,我今时今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你,再加上宫里的东西你难带得出去,只送你这根簪子,虽然样式简单粗陋,亦亏在它简单粗陋你才能带得出去,只盼嬷嬷出宫后,和张公公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
李嬷嬷的老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红晕,她扭捏着不肯接,
奴婢哪里受得起小主这样贵重的东西,要说恭贺,奴婢也还要恭贺小主呢,小主终于得以守得云开见月明,重见天日了,依皇上对小主往日的那份心思,相信不用多久,小主又可以青云直上了的,奴婢今儿先在这里给小主道个大喜。
说着她整整衣服敛袂而拜,我双手扶起她来,将那发簪插在她的发上,笑道,嬷嬷既说我以后还会大贵,那么此物就算不得什么好的了,嬷嬷拿着只当个念想儿罢,想想我又问,嬷嬷和张公公出宫之后,打算去哪里呢?是回他的家乡,还是你的家乡?
李嬷嬷却神色一黯。
他是个孤苦人,小时候家乡大旱,逃荒路上和爹娘失散,后来遇了人牙子,被拐卖给了专门往宫里送人的小刀手,十二岁进宫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家乡?而我才进宫时,还能和家里人寄上信,过个几年原想着能出宫了,又因着当时伺候的懿德太妃喜欢我,到了年头里也不肯放我出去,我心里有怨气,嘴上却不敢说,日子一年一年的过来,懿德太妃十年前去了,而我,也被送到了莳花局里当差,后来浅梨殿里缺人,我就又被分到了这里……,说到这里时,她的脸上隐隐有怨艾之色,停了许久才又道,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接不到家里的信了,后来老天护佑,进来一个来自奴婢同乡的小太监,他告诉奴婢说,奴婢的娘得了恶疾,早去了,父亲新娶了人,不过三二年,也去了,后面的女人带着家里的绣坊田地重又嫁了别人,奴婢又是无兄弟姐妹的,如此一来,家里也没有人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然而按祖宗的规矩,宫女们到了一定年?后,是可以被放出宫门婚嫁的,所以这一点上,宫女又要比宫妃们强,那些不得宠的宫妃们,被埋在深宫里苦熬年华时,看见宫女们出宫,眼里直要羡慕得出了火来,就有那些心理变态不平衡的妃子们,自己不得出这牢笼,就也见不得别人好,在自己屋子里的宫女们到了年?时,她只一句使唤惯了舍不得,就剥夺了宫女们奔向自由的权利,封死了她们的道路,强留她们陪着自己过这无限凄凉的岁月。
若不是那自私的懿德太妃,李嬷嬷想必此时已是儿孙满堂,坐享天伦了。我焉能不知道李嬷嬷心里的苦,轻拍她的手,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才道,那……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李嬷嬷却又抬起头来,笑道,
此生还有活着出宫的那一天,奴婢已经很高兴了,加上皇上天恩,我们每人都给了养老银钱,所以无论去哪里,奴婢和张贵都能好好的过完这最后几年,小主放心罢。
见她这样安心,我亦欢喜,突然想起哥哥嫂子住在乡下,祖茔祭祀上的田庄房屋虽然不多,可也不多这两个人,于是就道,嬷嬷和张公公若不嫌弃,不如去京郊乡下我哥哥嫂子那里,我家那儿还有几亩地几间房,腾出一个地方给嬷嬷也不是难事,为的是大家互相照应,不知道嬷嬷可嫌弃?
李嬷嬷一听大喜,她扑通跪下,
咚咚
给我两个响头,
小主真是菩萨样儿的人,来生奴婢和张贵只给小主您当牛做马了。
我命裁雪扶起她,取出纸笔来给哥哥写了封信,交给李嬷嬷收好后,又叮嘱她见到我哥哥嫂子只报我的喜,万不能告诉他们我遭的罪,就让裁雪送李嬷嬷回去,然而李嬷嬷却极犹豫的样子,欲言又止的直是不肯挪步,我正奇怪时,就见她又跪了下来,低声道,小主,奴婢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顿时一愣,
嬷嬷这是做什么?
只见李嬷嬷神色又是羞愧又是凝重的,
奴婢要请小主小心一个人,
她的眼里全是郑重和担忧,我更是奇怪,
小心谁?
岛贞双技。
李嬷嬷的脸儿却更加的红,
不瞒小主,奴婢原本是慧妃娘娘的人,她要小的务必对小主您多加凌辱,后来见奴婢并没有遵从她的话去做,她先是大怒,后又命奴婢将计就计,只做出真心对小主好的样子,以期得了小主的信任后,或将小主陷害,或将小主毒杀,奴婢为保性命,不敢不从,说到这儿,她突然又双手急急乱摇,奴婢并没有真的对小主怎么样过的,奴婢虽然为难答应了,可是小主的脾气心性,让奴婢再也下不了手,也不敢下手,奴婢一直都对慧妃娘娘回说,小主您每日里循规蹈矩,最是安分的,加上紧跟着突然冒出了婕妤娘娘,风头直盖慧妃娘娘,慧妃娘娘一时顾不上小主您,也就将小主您给撂下了的。
我点点头,
慧妃既已顾不上我,嬷嬷却又为何还叫我防备一个人呢,这个人,应该不是慧妃的罢?
李嬷嬷点头道,
小主说的正是,奴婢要叫小主你防备的人,是去年大选进宫的一个答应。
新进宫的妃子?
我不防她说的是这个,不觉迷惑起来。
这个答应姓杨,就住在咱们宫后的珍和宫临风殿内,她是早前去了的良昭仪的表妹,慧妃命奴婢给她传过几次消息,两人还私下里见过好几次面,每次慧妃说的,全都是当年……当年……
说到这儿,李嬷嬷不停的看着我的脸,直说不下去了。
我心内顿时了然,
她们每次所说的,是不是当年良昭仪被皇上赐死的事儿?
李嬷嬷忙点头,
正是,奴婢亲眼见那杨答应咬牙切齿,说……说一定要小主您……血债血偿……!
杨答应……,
我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
第271章 第二版本之 小
三天后,李嬷嬷和張贵离了宫,而敬事房虽然上了我的绿头牌。亦正如我之前向裁雪说的,英宏直到一个月之后,才翻了我的牌子。
多少年后,我都记得那一天,晚霞红艳似火,已是初春的御花园里处处娇芽新萌,性子急的花儿已在摇头开放,春風吹来。满园清香。
我被敬事房依着妃嫔侍寝的规矩,沐浴之后用毛毯裹了抗著往清心殿去,我闭着眼,却不能抑制眼里的泪滚滚而下,我恍惚想起,几年前我第一次侍寝时,分明也是这样的情景。
扛我的太监脚步轻快,短短的路分明走了极長。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道,来了,我心内一暖,是刘喜。
扛我的人轻轻答应一声,进殿内将我放下,转身轻轻退了出去,刘喜过来亲手替我去了身上的毯子,向我道,恭喜娘娘了。
我抬眼對上他的,他的眼里亦分明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我點点头。却又摇摇头,我如今只是从八品小主,不是娘娘了,你以后别这样叫。让人听了,对你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他低头,语气轻不可闻,
奴才只是为皇上和娘娘高兴,奴才记住了。
说到这儿,他指了指前面低垂的明黄色帷幔,就什么也没有说,转身退下了。
我愣愣的看着明黄色帷幔后,烛影绰约里的身影,分明是极熟悉的,却又莫名的不敢向前,唯恐,掀开帷幔后会发现,那只是一个幻影,还没有触摸到,它就已经破灭了。
我久久不前,忽然,那个身影动了起来,我一愣之间,只见帷幔一掀,一个身影直冲过来,我还没有回神,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有熟悉而又久违的?涎香呼的将我兜头兜脸的包裹住,耳边,是温热的呼吸和热烈的呼唤,凝霜,凝霜……
我眼里分明有大滴的水意,一颗一颗溢了出来,慢慢的洇在他明黄色金线描?的锦袍上,我轻轻伸出手去,将这个人一点一点的紧紧的抱住,终于,我嘤咛一声哭了出来,宏……
凝霜,你恨不恨我,你恨不恨我……?
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热切太多的缱绻,又有太多的惶恐和不确定,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家人的死,我在他的怀里不停摇头,不怪你,不怪你,我知道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的……
我们就这样抱了许久哭了许久,他终于将我松开,托起我的下颚,手指轻轻的从我脸上化过,突的,他俯身吻上我的脸,将我脸上的泪一滴一滴,慢慢的,全部吻干净。
多少的苦,多少的泪,多少的惶恐不安,在他的吻里,全都消散,我紧紧揪住他的衣襟,贪婪的看着他的脸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眼,他没有变,他没有变,他,还是他!
他摸到我的手,吃惊道,
呀,凝霜,你的手这样凉,
说话间,他将我抱起,一步步来到榻前,(汗,不敢写床鸟,一写床就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