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炊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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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天半夜,梅朔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身边的人似乎有些在抖,黑暗中,她伸手探了过去,他重重地颤了一下,她才发现他浑身冰冷。
“你怎么冷得跟个冰渣子一样?”
她掀开他的被窝,把他直接揽进来,两条被子盖在了一起,他的四肢,冰凉刺骨,简直不像一个活人会有的体温。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的?”她拧起眉,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把他的双手塞到自己怀里,凉得她自己都哆嗦了一下。
林绰根本不敢说话,女子的体温从手掌漫入心间,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好不容易他的双手终于有了点温度,她抓过他的腿,想要替他取暖,“不,不要。”他闪躲着想要往后退。
“怎么了?”
“不干净。”
“什么干净不干净的。”她拉过他的双腿,他挣扎着向后。
梅朔伸手把他整个抱进怀里,紧贴着他的双腿,“好,这样总行了吧?”
呼吸吐在他的颈间,惹来不住的轻颤,梅朔收紧了手,“睡吧,明天我去弄个暖炉回来。”
第二天,某个抱了冰渣子睡了一晚的人,风寒越加的严重,声音沙哑,一遇风就打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小院~~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第 6 章
虽然风寒严重,趁着湖面还未结冰的最后一阵子,梅朔还是出去下湖了。林绰一个人呆在家里,想这要做顿好好的午饭。
他抬眼看着梁上的篮子,搬了椅子进来,踩上去把篮子拿了下来,一只里面竟然有些熏肉,另一只则是一些饱满的稻谷。
他奇怪地拿起那些稻谷看着,颗颗饱满,分明是上好的谷子,她怎么不去壳?
他把稻谷放在一边,篮子重新挂上梁。现在做午饭还嫌早,他走到堂屋,看着已经整理干净的床铺,眼神迷惑,脸上泛着淡淡红晕,映在苍白的肌肤上,越发艳色起来。
站了半晌,他终于推开房门,走到外面,呵口气都已经有了白雾。林绰紧了紧衣服,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秋风总是喜欢扫落叶,酒肆前面的大枫树下堆着满满深红色的落叶,被风吹得乱飞,他拿开吹到自己脸上的枫叶,就见到那酒肆的老板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女子,“哎,老马,真的啊?”
“骗你干什么?”
“没想到,梅朔那个家伙,倒还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嘛。”
“她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娶个男人回家了。只不过这林家的老二…”那姓马的女人话语未竟,轻轻摇头,“她大概是不知道吧。”
“她才来这里多久,就是我们这里自己人,知道的又有多少?”
林绰紧紧握着拳,飞快地从酒肆前面走过,一直走到自己家门口,发现大门紧闭,他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动静。
他绕着屋子转了几圈,正好邻居家的一个男子打开房门,“哎,林绰,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来拿东西,我娘呢?”
“你娘?和你大哥到镇上去了,说是搬去镇上住了,不回来了。怎么你没一起去?”
“不回来了。”他呆呆地重复着,看着外面鸡圈里还在地上找虫吃的大大小小的几只鸡,对那男子道,“谢谢你。”
那男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了屋,林绰站在那里,终究还是上前,推开了那不甚牢固的窗户。他双手撑在窗框上,使劲地往里攀爬着,印得手上两道红杠杠。
屋里安静地让他很不习惯,似乎娘的怒骂声还在耳畔响着,他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终于还是走进了厨房,拿出来几个塞在用砖堆出来的小阁内的罐子。
嘴角微微弯起,这样,就可以给她熬药了。十几年来,第一个发现他总是在秋冬季的半夜冻醒,会给他取暖的人。
***
西湖里最贵的水产并不是螃蟹,而是银鱼,滑不留手,总是聪明地不会往网兜里钻。银鱼大补,却又温和,尤其适合给虚不受补的人食用。
最适合打捞银鱼的季节是在春夏交际,它们的繁殖期,而秋天的银鱼,一条卖到几两银子也不足为奇。
“你确定你不卖给我?”
梅朔笑着摇头,一手拎着两条肥肥的银鱼,吸着鼻子,对于安道,“自己留着吃不好吗?”
“几两银子吞下肚,你倒是舍得。要是我,肯定拿到镇上,让那些有钱人来抢,价钱能叫到最高的时候再卖出去,你也知道这个时节的银鱼多难打?”
梅朔走向回家的方向,脚下裤管微湿,带着凉意,她却浑然未觉。正午时分将近,湖畔升起炊烟不断。她远远看到自家的烟囱也冒着袅袅白烟,嘴角一直勾着笑容,真好,这种感觉,有个人在等她回家。
回家呐,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家。
***
屋里有一股属于林绰的气息,这是梅朔的感觉,一股带着烟火气的,混杂着米饭的,淡淡的香气。她走进厨房,就见到他蹲在灶膛间,小手不停扇着火。
她找了个小缸,满了水,把那两条鱼放进去。他站起了身,“你回来了。”
她点头,嘴角的笑容从刚刚就一直没有散去过,“做了什么,好香。”她走到灶台上,见到一大碗泛着浓烈香气的饭,里面切了小块的熏肉,还有一些青豆,玉米粒,米饭有一点点焦黄,带着一点点的焦味,却是格外的香。
“怎么有竹子的味道?”她低下头,正见到之前靠在墙角的粗壮竹竿被顺着竹节劈开了,灶膛间还躺着一小节已经被烧黑的竹筒,他讷讷地站在那里,“我想,这个可以做饭,用完了还可以来烧,你,你先吃饭吧。”
她端起碗,拿起筷子,“你还会做竹筒饭呐。”送了一口进嘴,他急切地看着她,“很好吃。”她没有哄他,饭软而韧,嚼劲透口,恰到好处的熏肉,豆丁,似乎还有些什么别的味道,对了,是桂竹的清香。
“今天的米粒似乎特别大?”她就站在灶台边,吃着饭,一边道。
“我,我把你篮子里的谷主去了壳,淘了米做的饭。”
“哦。”她又吃了半碗,“饱了。”把碗塞进他手里,他一怔,“我吃过了。”
“是吗?”梅朔挑着眉,看了周围一圈,“吃了什么?碗呢?”
“洗,洗了。”
她叹气,“小绰儿,你知不知道,你撒不来谎的,如果你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不过现在,吃饭,还有,以后隔夜的剩饭,通通给我扔了。”
梅朔走到堂屋,一手又开始挠头,把准备用来撑梁的竹竿烧了倒是事小,这明年春天用来育苗的谷种被烧了,该怎么办?
***
“这是什么?”
“那个,你受寒,这是药。”
“哪里来的?”
“我自己熬的,放了枇杷叶,薄荷,还有蝉蜕,很有效的,以前娘受寒的时候…”话没有说完,梅朔一口喝干,他拿着碗想要走开,身子被她抱住,拦腰拉近身前,“你怎么老是一副想从我身边逃走的样子?”
“我,没,没有。”
梅朔把他抱到腿上坐着,拿开他手里的碗,“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不会,我可以整理屋子。”
“每天都整理一遍?”看着他的眼神又开始浮现出捉弄的笑意,“也不错,你可以试着让我每天回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摆设都是不一样的,还有后院的木料,我在想,每天都堆在同一个地方,也许会容易被虫蛀。”
“好。”他乖乖点头,“我每天都搬着换个地方。”
她笑着把脸埋到他颈项间,“小绰儿,你还真是…”她抬起眼,正对上他有些不解地视线,“可爱。”
林绰的脸上飞过淡淡红晕,身下是她修长结实的双腿,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紧紧贴着他的双腿,脸上红晕更甚。
“怎么了,热吗?这屋子里不是很暖和啊?”她故意贴地更近,呼吸吐在他脸上,林绰鼻间痒痒的,她的发丝正好拂过,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梅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受着寒,他身子这么弱,传上了就不好了。她放开他,站起了身,“自己乖乖呆着,我还有点事出去趟。”她推开门,一股冷气扑来,林绰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看着门关上。
***
“这是暖手的炉,铜质的,传热最好,如果嫌烫的话,可以包一块锦帕。”那女人走到铺子的另一边,“呐,这个。”
“多少钱。”
“就算你一两银子吧。”
“不能少了吗?”
“我说小姐啊,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个暖手炉了,样子又小巧,抱着保证你站在雪地里都不会冷。”
“好吧,谢了。”
梅朔抱着那小小的圆球状的暖手炉出来,走过一条街,进了一条弄堂,里面有一家店,雕花的红木大门,一进去就是一张扶梯,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笑道,“小姐,来给自己夫君买东西的?”
她点头,“我知道你这里都是给男子用的东西,不过我想要,能用来消遣的。”
“消遣?什么样的,书卷,绣架,还是什么?”
“书?我想他大概不识字。”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走上楼梯,“随我上来吧。”
“这些,都是连环画,不识字的也能看得懂,都是些小故事,很适合。”
“故事?”
“是啊,各种都有。”他打开一卷,“这都是照着那些话本描出来的,以前唱曲的都有唱。你看,像这卷,其实就是《牡丹亭》的故事,还有这卷,《风筝误》。”
“哦,讲什么的?”
“你不知道?”
“我又没看过。”
“哎,这个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回去让你家男人看了讲给你听。”
“好,还有吗?”
“这里还有几卷都是神话的。”他把书卷往她手里堆着,梅朔捧着书跟在他身后,“哦,对了,还有件好东西,几天前我才拿到的,你过来。”
“这是什么?”梅朔捧着书,手里不得空,低头看那像是绣架又不像的东西,小小的也不过巴掌大小,圆圆一圈用细编框住,上面似乎隐隐是一对鸳鸯的样子,却灰蒙蒙的看不清楚。
“你家男人,应该是不会刺绣的吧?”
“嗯。”
“你看这个,轮廓都已经打好了,只要会最普通的针法,一针一针打进去就可以了,很简单,一学就会,用来消遣最好不过了,绣好了也可以像正常的刺绣一样缝在枕巾什么的上面。”
“好,还有别的样式吗?”
“当然。”男人又拿了几个,“还有绣线,你等会,我去拿。”
梅朔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大堆的东西,抬眼看着天,不早了,从这西河镇上回去西河村还有不少路,她得快些了,要是让小绰儿等急了就不好了。
第 7 章
如今夜幕来临得越来越早,梅朔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昏黄了,她走到家,就见到林绰站在门口,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双手相互纠着袖子。
“你…”话还没问出口,她斜眼见到他身后,几只有大有小的母鸡公鸡来回踱着步。
他脑袋快垂到胸口,语调含含糊糊,“娘走了,它们没人养,天这么冷,它们会冻死的,我,我…”他其实犹豫了很久,买下自己她就是被娘逼的,现在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让她连带收留自己养的家禽。可是他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它们冻死,饿死。
“进来。”梅朔走进屋子,他跟在她身后,看了那些鸡一眼,心里凉凉的,果然她是不会答应的。
梅朔放下手里的东西,开了通向小院的门,回头对他道,“过来。”
他走上前,她挑了几块长木板,让他帮忙拿了一块,自己提了几块,“先搭个临时的窝过一夜,明天我再弄个正常的。”
他突然抬头,睁圆了眼,傻傻地看着她,梅朔笑着微微俯下身,“小绰儿,你好像是第一次知道瞪我了。”
他慌乱地低下头,“没,我没有。”
她一手抓过那些木板,另一手拉着他的手,“来。”入手冰凉,她紧紧握住,冰渣子果然就是冰渣子。
梅朔的屋子是她这一排的最后一家,边上就是蜿蜒的湖面,中间有不小一片空地,春夏日里杂草丛生,如今枯黄打蔫的也不少。
她走到靠墙跟的地方停下来,放下木板,对林绰道,“去搬几块砖来。”
林绰依言走开,路边有很多人们建屋时遗留下的砖块,躺在草丛灌木中,他搬着一摞回到墙角,梅朔已经搭了一个三面的小围栏,接过他手里的砖在外面堵牢,以免木板倒下,“叫它们过来。”
林绰把食指曲起放进嘴里,吹了声口哨,那几只家禽立马乖乖过来,不用费神,稍稍赶一下就一个挨一个进了圈。
林绰看着她在上面也架上了两条宽木条,留了条缝隙,“先勉强凑合着吧。”
他乖乖点头,她愿意收留,他已经欣喜万分,抬眼正见到她满脸的笑意,“怎,怎么了?”
“小绰儿,”她站起身,“我发现你有两下子,也许来年开春了,我可以试试让你养两只鱼鹰。”她挠了挠头,“你知道吗?我从来对这些带毛的畜生没辙。”
说实话,每次见到人家站在船头,吆喝一声,船边那一只只鱼鹰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