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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锦衣之下-第26章

小说: 锦衣之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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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今夏颇不满地皱眉,“什么叫一个女人而已!女人怎么了?怎么就不值得你们男人一往情深相思愁苦。你好好想想,没你娘,你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投胎去?没上官姐姐,你能在外头自由自在晃荡三年么?没我,……呃,这个……你这一大桌菜找谁吃去?”

谢霄无话,盯她瞧了片刻才道:“丫头,你喝大了吧?”

今夏打了个酒嗝,清醒地坚决否认:“怎么可能,小爷我打落地,就没喝大过。”

“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酒喝着淡,后劲可厉害。”

“没事……上官姐姐怎得还不不来?”今夏起身往窗外看,潺潺河水上,香船画舫来来往往。其中一艘画舫停靠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穿着沉香纻丝行衣的男子搂着一女子半隐在层层纱幔内,看不见男子面容。女子面目隐约可见,紧闭着眼靠在男子肩膊,面上似有几分哀怨和苦楚。两人静静依偎着,动也不动,只随着船身轻轻晃动。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今夏转头望了眼正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的杨岳,默默叹了口气,复转过头来。

出于捕快本能,她看出那男子搂着女子的胳膊有些古怪,不知是否受了伤,正待探身眯眼细看,就听得身后“咚”一声,杨岳一头栽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纤眉似的月牙斜挂在天际,谢霄认命地背着杨岳走在石板路上,心想下回再不能给这位爷喝酒了。今夏拎着两小包果脯晃晃荡荡地跟在后头,头儿明日就要治腿伤,估摸接下来一段日子汤药是少不了,正好打包果脯给他润润嘴。

心中总有一丝牵挂,似乎今日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她颦眉费劲地想了想,可是脑袋晕乎乎的,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忘了何事。她就这么一路回了官驿,安置好杨岳,与谢霄作别,自己洗漱一番便上床睡去。

入睡前她还迷迷瞪瞪地想着:“这酒不错,可以背着娘悄悄给爹备两坛子……”

这觉睡得并不稳,夜半,隔着窗纱,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春寒直透进来,她翻了个身,骤然清醒,终于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何事!

糟了!

腾地一下坐起身,披上外袍套上皂靴,随便把头发挽了挽,连雨具来来不及拿,今夏就直往周显已的小楼奔去。月黑风高,她熟练地翻墙撬锁,连滚带爬上了小楼,见陆绎并不在楼上,且并无任何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会不会他也忘了此事?

听见外头梆子声,已经是五更天了,树影憧憧,雨声清冷,显得这座小楼分外凄清。今夏倦倦打了个呵欠,摸出怀中的火石,把灯点了起来。

仔细回想了下陆绎交代的话:“……点上灯,再把窗子打开……”

——于是她把西北侧的两扇窗子撑开,风夹着雨丝铺面而来,她缩缩脖子,避到一旁。

“……要和周显已自缢那晚一样……”

——她抬头瞧了瞧横梁,颇有些为难,总不能把自己吊上去吧。转头四处找了找,瞧见桌上有一盆兰花,于是她用布条给花盆做了个活套,正兜在盆沿上,然后把花盆吊到横梁上。

“……然后,你就在里面候着。鸡叫过三遍之后,你方可吹灯下楼。”

——鸡?这附近有没有人家养鸡?若听不见鸡叫,自己还得呆在这楼上过年不成?今夏颇为发愁。

谢霄说这酒后劲大还真没错,隔夜酒尤其不好受,头晕口渴,她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水喝。

“喵呜,喵呜……”

“我正想着你呢。”今夏亲热地把肥猫一把抱起来,搂在身上取暖,“跟你打听个事儿,附近有没有鸡啊?有么?有么?不会被你吃了吧?”

“喵呜,喵呜……”

雨打得梧桐叶哗哗直响,今夏随意往窗外望了一眼,突然怔住——这个时辰,还点着灯的人家屈指可数,从西北侧的窗子望出去,可巧就有一家还点着灯。

可巧也是一栋小楼。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中出现在陆绎书桌上看见的那张地图:翟兰叶之前所住的地方正好就在此间的西北侧!

难道说……

今夏丢下胖猫,从怀中掏出黄铜单镜筒,举到眼前,调好焦距——

镜筒那头,小楼窗子也开着,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倚在窗前,神情似有些不耐。

顿时,今夏觉得头发有点发麻。

隔着这么老远,今夏硬是看懂了陆绎的手势,尽管她懊恼地要命。

出来得急,她压根没带雨具,便顺手折了张美人蕉叶顶在头上挡雨。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阿虎在廊下喵喵直叫。

她回头看它:“我身上没吃的。”

阿虎接着叫唤,尾巴柔柔地摆动着,目光又是期盼又是委屈。

“好吧好吧,你跟我一块儿来,”今夏心软了一大半,折回去抱起它,“待会有好吃的,我就让你尝一口。”

往翟兰叶家宅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今夏才走了莫约一半路,堪堪拐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雨巷,便看见一柄青竹油布伞迎面而来。

伞下的人,身量修长,眉目隽秀,正是陆绎。

今夏微微怔了下,赶忙迎上前去,施礼道:“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

四目对视,陆绎默然片刻,才道:“……听说昨夜你在七分阁吃得颇为惬意,酒也喝不少?”

果然这高庆不是个省油的灯,预料到他会向陆绎回禀此事,好在该如何应对,今夏早就想到,当下立刻做出一副愁苦状:“您也知道,头儿当年对乌安帮帮主有恩。昨日我们打听翟兰叶的新住处,他家少帮主十分热情,非得请我们去七分阁吃饭,说不然他爹一定怪他不懂事。酒菜他是一个劲儿地劝,不吃就是不给他面儿,我和大杨想着与他熟络些,将来替大人您办事也方便,只好豁出去了。您没瞧见,大杨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我酒量虽然比大杨好些,可现下头还昏着呢。”

“如此说来,你们是为了我才勉为其难地去的?”陆绎颇有耐心地听完她这通长篇大论,“我还得谢谢你们?”

“不敢当不敢当,卑职为大人分忧,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今夏陪着笑道,“大人您看,卑职一片赤胆忠心,那二两银子是不是……”

一听到银子两字,陆绎转身继续前行:“不急,此事改日再议……你在小楼上,可得了线索?”

“卑职觉得,在周显已上吊自尽之时,必定十分恨翟兰叶。”

“哦?”

雨点打在油布伞上,陆绎手持着伞缓步而行。

“我也只是推测,”今夏还是顶着美人蕉叶在头上挡雨,肥猫老老实实地蹲在她肩头,“若是一个男人真心爱着一个女人,怎么忍心让她看自己的死状。他故意要让她看见自己上吊自尽,这大概就跟大户人家的姨太太争宠不得,故意吊死在厅堂差不多,呕得老爷夫人非得请人作法事。”

这个比方着实有点别扭,陆绎默了默,问道:“你觉得周显已是因为翟兰叶另有所爱才上吊自尽?”

“究竟什么缘故倒很难说,但凭我这些年的办案经验,我认为他死时一定心存怨恨。”她微皱着眉头,“让心爱女人看自己吊了一夜,实在不厚道。”

雨点打得她头顶上的蕉叶叮咚作响,甚是好听,陆绎侧头看见雨滴顺着蕉叶淌入她的衣袖。

今夏继续侃侃而言:“此后,翟兰叶就搬离了这处宅院,如此看来,她确实对此事心有余悸……”她仰头看向陆绎移到自己头顶的青竹油布伞,心中不禁有点感动,这位锦衣卫大人总算有点人情味了。

“这猫怕水,淋了雨,怪招人心疼的。”

陆绎淡淡道。肥猫哀怨地将陆绎望着,深以为然。

“……”今夏讪讪把猫抱下来,用衣袖替它抹了抹尾巴尖上的水珠子,把猫放到他怀里去,忍不住憋屈道,“大人,您就不觉得我也挺招人心疼的么?”

他没理她,接着向前行去。

伞仍旧遮着她,而他自己的半边衣衫却被雨点打湿。

行了一小段路,今夏忽又想起另一事:“大人,您先前为何要我留在小楼上,鸡叫过三遍方可下楼?”就算陆绎想试试那夜翟兰叶究竟看见了什么,也不用让自己呆整整一晚啊。

“哦……”陆绎偏头想了下,“是这样,上次你说周显已是冤死的,我恐小楼上不干净,想你一身浩然正气,多呆一会儿,镇一镇总是好的。”

“你……”今夏欲哭无泪,“大人你这是逗我玩呢?”

“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陆绎微微挑眉。

今夏被噎了一下,正色道:“当然不是,卑职完全能理解大人此举是为了锻炼我。”

“你这么想,也行。”

陆绎施施然继续往前行去。

☆、第三十五章

二月;内卦为乾卦;外卦为震卦,卦名是雷天大壮。两个阴在上;四个阳在下,阳气已经上升超过地面。

杨程万半靠在医馆内的竹榻上。

“爹,这是麻沸汤。”杨岳端着药碗过来;“沈大夫说了;喝了这碗药;过半个时辰就能帮您重新接骨。”

杨程万接过药碗;仍是有些迟疑:“我这腿……还是算了吧……”

“别呀,头儿。”今夏忙劝道;“陆大人亲自把您送过来;沈大夫特地腾出空来;大杨昨夜都没睡好,都是为了您这腿。咱们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可不带您这样的啊……”

这丫头的嘴嘚吧嘚吧没个歇,杨程万拿她没奈何:“陆大人还在外头站着呢,你稳重点,好歹是个当差的人。”

“行!”今夏麻利地答应。

杨程万把麻沸汤都喝了,杨岳陪着他。今夏端着空碗出去,看见陆绎斜靠在竹椅上,正懒懒地抚弄着桌几上的兰花。

虽然不待见他,不过今夏不得不承认在给头儿治腿这事上,陆绎确实尽心尽力。暂且不论他的缘由,此事上欠了他份人情。

“大人,您渴不渴,我给您煮茶?”她凑上去狗腿道。

陆绎连眼皮都未抬,摇摇头。

今夏循着他的视线看那株兰花,恍然大悟道:“您是想翟姑娘吧?昨儿给她送香料时,翟姑娘还听打您的喜好呢。说不得,这两日她就会亲自下厨整治几道小菜,请您一尝。您应该很快就能见着她了。”

这下,陆绎总算看向她,慢悠悠问道:“我有什么喜好?”

“呃……闲暇时喜好烹调之道,经常自己下厨做菜。”

陆绎默了默,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隔着油光水滑的木屏风,两名医童的对话传入今夏耳中。

“你再多烧些水送后厢房去,还有换下来的衣物布条都要用沸水煮,东洋人这种毒师父至今没试出解药来,当心着点。”

另一人担心问道:“我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快不行了,身子都烂半截了,这……”

今夏正听着,就见陆绎一下子站起来,转出屏风。

“你们说的,可是三天前被东洋人所伤的那两人?”陆绎沉声问道。

“大人……是、是的,也不知道东洋人用得什么毒,身上一块一块地溃烂。若是能抓到那些东洋人,逼他们交出解药,说不定还有救。”医童恭敬答道。

东洋人用的毒!

今夏顿时想起昨日乌安帮受伤的人,莫非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也是被暗器所伤?

“他们中毒的伤口是什么样的?”她急忙出去问道。

“伤口很小,入肉不深,但切口异常光滑。”

今夏迟疑片刻,自怀中掏出昨日收藏的那枚暗器,问道:“像不像被它所伤?”

该暗器为六菱形,六面皆凸出刀刃,微微泛着蓝光,陆绎看了一眼便皱眉道:“这是东洋人的袖里剑,你从何处得来的?”

“昨日我与倭寇交过手,乌安帮那边被他们伤了不少人,死了四个,还有六、七个中了毒。”

之前丝毫未听她提及此事,陆绎盯了她一眼,神情复杂难辨。

医童仔细端详过袖里剑,才道:“我虽然不敢十分确定,但从刀刃形状来看,有八成可能是被它所伤。”

今夏谢过医童,一径低头思量:昨日官府得知此事之后,不知是否派兵围剿这伙倭寇?这伙倭寇深入内陆横行乡野,除了有向导之外,莫非还有别人在帮他们?若是官府无作为,乌安帮中毒的六七人也是性命堪忧,自己是否应该尽快告知谢霄或上官曦,让他们想法子拿到解药?……

一时间脑中千头万绪,她烦忧地推了推额头,抬眼正对上陆绎,旁边的医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倭寇此事未听你提过只字片语,为何?”陆绎淡淡问道。

“这个……那个……我想此事与本案无关,大人日理万机,还是不要让您更操心了。”

陆绎转身复行到里面:“进来,详细说与我听。”

今夏无法,只得跟进去,将昨日倭寇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张非?”

“嗯,可此人狡猾得很,我料这名字未必是他真名。他说得一口流利官话,东洋话也说得颇溜,听不出究竟是何方人氏。”

陆绎继续看着她:“还有呢?”

今夏侧头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他一身东洋人打扮,看不出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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