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皇后日常-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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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面上没什么,对于婚事的巨变,还是颇受打击吧?其做派,像是一下子大了十岁。
余默要是知道周姨这样想,定会惊讶于她的敏锐。因为她原本就是二十七八岁,思想自没有十六七八的小女孩来的简单幼稚。
出了彰华殿,余默并没有去安宁宫和余溪一起回去,她只是出了后宫,坐了一辆单马拉的外表很平常的小车,力求低调,只在銮驾从中宫经过时,默默的在后边插入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这都是商量好的,负责的宦官也知道此事,所以倒是没有出半点意外。
马车上,余默细想刚才的事。祝昭仪将挑拨离间表现的太过明显,她不敢轻易去招惹嫡姐,就想看自己去恶心皇后,这种手段表明这个人基本上是个放在明面上的危险,不足为虑,以她的性子,得罪言婕妤的可能性非常大,会被收拾的。
吴昭容表面是个省事的,其实也不安分,不过这人有贼心没贼胆,只是背后嘴上厉害,暂时也不值得注意。
皇后更不用说了,自己的嫡姐,也不是个恶毒的,又亏欠于自己,只要自己不争宠,日子不会难过。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默不吭声的言婕妤,往后可得重点观察她。
其实初入宫的一两年甚至三五年,日子应该很好过。
后宫人员简单,就这么五个女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这些人都年轻,思想单纯,复杂不到那里去,手段也不会多阴毒。但时间长了,相处中有摩擦,人跟人就容易结怨,等不满累计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而那个时候,才是危险的。那时候,后宫的人也多了,很多人的脾性在时光里大都被磨去了棱角,心机也会变得深沉,才会是真正的明枪暗箭、激烈厮杀。
至于斗争激烈到何种地步,端要看后宫的人数了。男人就一个,人多了自然就竞争激烈,人少了自然就好些。穆渊是个很少接近女色的人,这从他与她的亲密中开始笨拙后来才慢慢熟悉的动作中就能感觉出来,她甚至极为怀疑自己是他的第一次,因为他太粗暴鲁莽,开始连地方都找不对。
如果一个皇帝二十一岁了都能如此自律,很有可能想做个明君。刚好他是陈朝的第四位皇帝,也很符合历史的发展。
这样一来,除过特殊的政治因素,后宫的女人也不会有多多。其实并不是每一个皇帝都好女色,也不是每个皇帝的后宫都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穆渊就算这辈子再有四五十个女人,那平均下来一年也就增加一个左右。
她已经是二品的嫔位,只要努力一把,升到一品的妃位,那么这辈子大多都安稳了。没有人会愿意除掉一个不争宠的妃子,提上来一个危险的女人,除非别人想除掉她上位。
贵妃那个特一品,向来都是个摆设,只要皇后安在,或者皇帝没有特别宠爱的人,那个位置按例都是空的。
以后她要做的,一是防备言婕妤,二是向上爬一品,三是小心处事,四是照顾好嫡姐这颗好乘凉的大树,五是不要惹怒穆渊。第五条可以放第一条,也可以当不存在。这样说起来,嫔妃这份工作,其实也不难。时间还长,她不急,慢慢来。
说起来,陈朝的后宫制度并不严苛,她记得清朝还是哪个朝代,只要一个家族里有多人进宫,其中要是有一个女子位份高,其他的人位份人就只能低。
当然,任何计划都赶不上变化,有可能出意外的时候,再制定新的计划。
她原本以为陈朝不是少数民族所建,只是这些天来,从一些规矩制度与风俗里慢慢的摸索出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任何社会形态的形成,都有一定的因素,陈朝也是尊儒术,可唐朝民风开放的原因有开海禁、有初时李家几代皇帝生母都是鲜卑族人在思想上一定受了母亲的影响、有一个女皇等各种因素,陈朝却没有女皇,也没有专政的大皇后和公主,有没有开海禁以原主的交际竟然不知道,想来就算有也不昌盛,那是什么原因形成这样一种社会形态的?
自然是当权者的影响,关键是当权者为何会有这种思想?
余默闭目养神,听到外边的动静,心下有了叹气的冲动。什么时候,自己的思绪变得这样重了?她管什么社会形态,她想那么多干什么?!
马车停了的时候,余默下了车,前边家长在迎驾,她也没有近前,后来就换了轿子,直接回了阿娘的院子。
萌氏见了余默自然又喜又悲,一个劲儿的询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刁难,奴婢伺候的怎么样等等,得了余默的回答还不相信,又去望周姨,听她肯定了一遍后才放了心,让余默照顾余溪:“阿娘知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大娘有时候心思并不细腻谨慎,也不知后宅险恶,你要多多照顾她。”
余默心下很是惊讶,这话虽然说得有些逾越,却是关心之情尽显,对于自己女儿的性情也极为了解并放心,却是让她更加的看不清阿娘与颜氏之间的关系了。
萌氏让余默歇着,留了周姨说话。
出了院子,余默也没有去看余溪那边的情形,更对古代的回门一事丝毫没有兴趣。
皇帝陪妻回门,定是场面宏大、阵仗惊人,尊贵、荣耀、华丽等一应,自不必说。
回了自己的院子,却是有些静悄悄的,余默不由叹息,人走院凉。
她回了自己房间,刚把门关上,就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
一个男人的怀抱!
余默立时僵住。
☆、第16章 情敌是怎样炼成的
“三娘!”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对方的呼吸有些急促,余默能感觉到热气喷在她的颈侧,心总算从嗓子眼向下降了很多。
对方再没有其它的举动,感觉起来并没有奔着她刚才所想的最坏的那个预设而去。
她转过身去,对方也在同时放开了她,向后退了一步。
余默这才看清,面前这男子,二十岁左右,穿一身湖青色的衣服,浓眉大眼,丰唇微厚,再加上有些饱满的额头、偏国字脸的脸型,整个人,敦厚中带着正气,被眉宇间的书香气一染,立时变的温和可亲了起来。他个子很高,身形伟岸,单凭相貌来说,这男子长的是别有特色的英俊,很MAN,带着阳光向上的味道,与魏渣子那种阴暗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他神情带着焦急,眼底有一股让人心疼的郁气,脸色有些憔悴,正定定的望着她。
这人一看气质就知道是个读过书的,不是什么粗莽低贱之辈。
余默的眉头抽了起来。
这个人,她见过。
楚三郞,楚昌!
心犹如被棍子击了一下,闷疼过后辣辣的灼热感。
余默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他,京城这么大又处在各自的生活圈里,遇到的可能性非常小,而就算见到了,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因为原主见过楚昌的次数并不多,对于他是喜欢的,对于婚事也是期许的,只是感情并不浓烈,她以为再相见只是遗憾于错过,却没有想到会心疼,虽然只是疼了那么一下。
面对一个明知她已婚,却还是冒着危险在今天来见她的人,余默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楚三郞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进了她的屋子里。
楚昌被余默直直的看着,那双乌眸清亮,平静的让他有些惊慌,脸上微烫,窘迫的呐呐道:“对……对不住!我一时激动,三娘,你……你别生气。”
余默的表情放柔和了一些,温柔的道:“我是余昭华。”无论楚三郞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她都能肯定对方会无功而返。
楚昌脸色猛然泛白,神情里带着一丝痛苦,慌乱的道:“为……为何?你明知道我……为何要突然退亲?”你明知道我那么爱你。
听他着急下连话都说不清了,余默心下更加难受,沉默半晌,只觉鼻子越来越酸,只好伸手捏住了鼻子仰起了头来,止住了那酸意,才望着楚昌的眼睛道:“……是我对不住你。”一句话说完,余默突然间心酸不已,几欲落下泪来。
楚昌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余默,他来只是想问个原因,弄个清楚明白,可她连原因都不给他!皇宫就那么好,让她上赶着退了亲就那样绝决的迅速进了宫。
“听说穆二郞相貌俊美,容姿过人,你是不是见过他?你……”除了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他想不通聪敏的余三娘为何要突然放弃自己,斩断已成的姻缘。
“楚昌!”余默听他连“圣人”都不用了,直接“穆二郞”上阵,马上以严厉的语气打断他:“孤男寡女,还请回吧!被人看见,以免毁我清誉。”穆渊虽然的确为二,但那穆二郞是他能唤的?再让他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可别祸从口出!
“……”楚昌这才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疼痛,浑身的力气都被那一句话抽走。他瞪大眼,像是不认识余默一样。自己冒着危险来看她,她却以这样强硬的方式赶自己走,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更是听不得他对穆渊的半点不敬!
喉结滚动几下,心下再多想说的话,到了当下却都出不了口。
余默见他颇受打击,心想现在让他走还不知道安全不安全,于是开了门,要出去时觉得这样有些绝情,背着身子道:“纵千言万语,已如昨日东风,今生是我欠了你的,保重!”
说完,她关上门,快步出了自己的院子。
楚三郞明显不知内情,可她能怎么办?将事实说出来,让他怜悯她?还是让他仇视记恨于穆渊?
那个男人位高权重,天下无人可匹,楚昌报不了此仇。她已经欠了他的,怎么能让他再背负一份无望释放的浓烈感情?记恨一个男人会是一辈子,记恨一个曾经爱过的女人却只是一时,等他娶妻生子,这伤痛便能淡了八分。
除过这些,她最担心的其实是他知道后反会迎难而上,会在以后任职的时候给穆渊在政事上下绊子,那样纵然能一时气得了穆渊,可是到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万一惹恼了穆渊,连命丢掉也是可能。
她不知道这个陈朝的皇权集中到了何等地步,可是再不集中,皇帝想要弄死一个人,有太多的方法。
说到底,帝王是这个天下间最不能惹的一个人。
初春的空气还很寒,余默走着走着,突然就止了步。
她低下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向下掉。
从前被一个男人的势力枷锁困守,现在又入了另一个牢笼……就算她表现的再坦然从容,心底到底是在意的。
在意到了……几近心如死寂的地步!
因为她被毁的,不止是对于新生活的希望,更是内心的信念!
对于幸福的信念。
就像一个魔咒一样,无论是从前的腾英,还是现在的楚昌,无论她原本怎样的出身与经历都总能遇到一份好的姻缘,然而再美好的姻缘与前景,又总能被一个人摧毁,无论是以前的魏明昂,还是现在的穆渊!
像是诅咒: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幸福!
这认知,让她连绝望也是多余。
越想越是悲伤,余默让眼泪一次性流个痛快,然后擦了眼泪,抬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晴好的天空。
哥哥,我现时安好,生命无忧,比起从前来,轻松快活了十倍不止,你也自该好好活着。
你不用担心我,咱们谭家的人,生来就有执念,不破,不立!
从前已是过去,我会在当下好好的活着,真的!就算以前心如死寂我也能在死寂中开出花儿来,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嫔妃,结局定是以比以前好出无数倍。
我的执念,便是永远相信希望,相信变数,相信我会幸福。
吾心安定,虽千万难(nàn),往矣!
在这一刻,余默心里有了坚定的一往直前的勇气。
她抬起头来,看向四周,自己正站在去往阿娘院子的路上,两边杨柳已经开始发芽,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新长的杨柳垂下万条丝绦,被太阳照的通透鲜嫩,在微风中轻轻舞动,已是一片春光。
余默不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人的心境,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失落的时候,就觉春寒料峭、心凉不止,积极的时候,却会觉得春光明媚、一片睛好。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可既然大家都那样说,那她会努力做到永不懦弱。
余默收拾好心情,快速向着前边走去。
她刚出了自己院子的时候,楚昌就追了出来,在院门口停了一下,终于是不甘心的又开了门追了出去,可是在远处看见余默低头止步的时候,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三娘低着头,明明是处在日光里,却给他一种萧瑟之感。
楚昌就在远处看着余默在那里站了好长一会儿,明明只是平静的低着头一动不动,却让他感觉她像是在哭。
等到余默一走,楚昌走过去站到原地一看,只见小道上的一块青石板一角,有一团颜色较石板上周围的颜色深一点,他蹲下去一看,见果然是被水渍染了,两个拳头般大小。
她哭了。
这么大一团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