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汉群英-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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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右方的荒草杂树间,有一座半圯的碑亭,里面有宋代司马光留下的碑刻平嵩阁记
碑。两个仕绅打扮的人,突然踱出亭口。
“快来看女人打架。”那位留了小八字胡的仕绅高叫,语气没有半点仕绅味:“女
人相打相骂,最精彩处在后头,那时衣裙凌落,肉帛相见,那真是妙极了。”
“扶我走,快!”天香玉女只好改变主意,一时还直不起腰来,岂能让人看笑话?
乖乖认了。
两侍女恨不得立即飞走,看情势,即使动用天香,也讨不了好。
逍遥公子上次中计被擒,应该知道厉害,但今天却毫不在乎,可知必有所恃,再不
走必定后悔嫌迟,一听主人下令撤走,大喜过望,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天香玉女狼狈而
走。
“咱们彼此心中有数,是吗?”
第二十章
两个仕绅背着手缓步而来,经过逍遥公子身旁。
“阁下的侍女,打起架来贴身拚搏拳打掌劈,比男人还凶,厉害。”留了小八字胡
的仕绅驻足笑说。
“小孩子打架就是这样的。”逍遥公子说,语音突然降低:“行踪已泄,立即飞传
信息,改变计划,等候下一步指示。这里的事,不必插手。”
“好的。”两仕绅哈哈大笑着走了。
“公子爷,他……他们……”小孤满眼狐疑地问。
“有些事,你们知道愈少愈好,知道吗?”逍遥公子郑重地说。
“是的,公子爷。”小孤有点恍然。
“我是上次你失踪之后,才决定留一些人在身边的。”逍遥公子再透露些少消息:
“以免发生不测意外,凑手不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天鹰这个人……”
“他很快就会出卖我们。”
“这……”
“本来我打算傍晚时分过河的,他就没有机会出卖我们了,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让他有机会出卖我们,明天再走,今晚……”
“今晚有危险?”
“是的,我们不怕危险,因为我们不躲避危险,躲避将更为危险。小孤,你怕吗?”
“我……我只是耽心爷眼中的光芒。”小孤迟疑地说。
“什么光芒?”逍遥公子笑了。
“一种小孤完全陌生的光芒。”
“那又有什么值得耽心的?”
“小孤猜想,爷将……将有……”
“你大概已经听出一些端倪,威麟堡的确不愧称天下第一堡,有许多精明的爪牙供
驱策。我不希望二弟有任何凶险,解除凶险的唯一良方,是澈底消灭凶险的根源。对敌
人不能仁慈,尤其是威胁我二弟安全的敌人,要澈底地解决他们,我非这样做不可。”
逍遥公子话说得平静,但其中的含义却隐现狂风暴雨降临的先兆。
“像……像爷那晚,屠……尽辣手仙娘……”
“对,那些人,对你,对我,都是无穷尽的威胁,如不加以澈底铲除,总有一天,
我们会痛苦地死去。只有千日做贼,不可能千日防贼;天天防备暗中窥伺的强敌暗算,
太苦太苦了。去把小羽找回来,他大概查出些可疑的征候了,我们准备回蒲家,让那些
可敬的仇敌,有时间高高兴兴放心大胆活动,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策划杀死我们的阴
谋,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铲除他们了。”
不远处,主人天鹰蒲毅,正在一处圯废的花圃暗影中,与三个鬼鬼祟祟的人约晤。
镇东北十余里,有座小镇叫驸马庄,也就是往昔的石晋别墅所在地,据说是晋高祖
小时候的故居,是真是假不必深究。路通温县,沿河北岸向东伸,这一带河岸十分隐蔽,
是偷渡大河者的安全庇护所,江湖豪客与宵小歹徒们,从不按正当手续穿越关津。
驸马庄,也就是江湖朋友知道的偷渡连络站,黄河蛟张腾蛟的秘窟所在地,一座位
于庄南端小山坡的庄院,白天很少有人走动,暗间却是朋友们来来去去的时光。
二君一王一行十二个人,悄悄住进了黄河蛟的庄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以往,二君一王的爪牙上百。现在,大大小小只剩下十二个人。
天殛星、飞天虎几个马阎王派来的人失了踪,夺来的珍宝下落不明,二君一王怎脱
得了关系?
那晚威麟堡的人大举袭击问罪,有理说不清,一言不合各走极端,二君一王不得不
奋身作殊死斗。
结果,二君一王死伤惨重,无极元君与威灵王也受了伤,只好含恨逃走,把威麟堡
的人恨入骨髓。
沧海君也陷入天极星那种进退维谷境界,那敢带了残兵败卒返回山东?马阎王岂肯
听他们的解释?
三人商量的结果,是与威麟堡誓不两立,发誓要追回那笔价值数十万的珍宝,用这
笔钱重新招兵买马另建基业,用不着仰马阎王的鼻息做外围走狗。
他们沿途发讯召请亲朋好友助拳,暗中追踪威麟堡的人南下,希望等到大援之后,
与威麟堡的人了断。
他们知道目下实力相去悬殊,不敢跟得太近,而且时时留意退路,一看情势不利就
暂时远走高飞,这就是他们选择偷渡点为落脚处的原因,必要时逃过河安全得很。
黄河蛟本身拥有不少爪牙,干他这种犯砍头罪买卖的人,没有爪牙那能活下去?住
处附近当然派了许多眼线,留意一切陌生人的举动。他们不怕公人们来巡查,只怕对头
前来兴风作浪。
午后不久,数匹健马来自下孟镇。
一匹健马在前面里余先行,骑士是位劲装的健美女郎,先与出面盘道的眼线打交道,
然后直入黄河蛟的庄院。
片刻,重行出庄,与后来的六骑士会合,领了六骑士重奔黄河蛟的庄院,显然这位
女信使,把事情办得并不完满,因为黄河蛟拒绝他们入庄,而由作客的人出庄相见。
这是东道主的防险措施,不希望在庄中引起冲突,来的同道要见先来庄中作客的另
一批同道,做主人的既不愿作左右袒,更不愿介入双方的纠纷,所以要双方在庄外面对
面解决以示公允,明白地表示让双方自行打交道,主人不希望被波及。
庄院外是一片短草平坡,小径穿坡而过。在七骑士到达之前,二君一王带了五名爪
牙,八个人带了兵及暗器,在草坪迎客。
主人闭上了外围的栅门,带了庄中的执事人员,登上庄门楼坐山观虎斗,全庄严加
戒备,明白表示严守中立,不帮助任何一方。
七骑士在坡前下马,徒步向列阵相候的二君一王走去,虽则带了兵刃,似乎没有动
刀剑的打算。
为首的人是搜魂妖神李尚先,这次他带了成名的兵刃搜魂铁旛,九合金丝织制的旛
卷成杆状,铁杆长四尺,重量相当惊人。
这人正是在真定五福老店中,秘密出入夏姑娘客房的青衫客,人才一表,颇具慑人
的威严。
两位艳丽的女骑士,正是夏姑娘和天香玉女田香玉。天香玉女的脸色特别冷森,大
概被小孤揍得心中恨火中烧,感到脸上无光,只好用冷森来保持自己的自尊。
“诸位,请不要怀疑在下的诚意。”李大妖神满脸堆笑,抢先向怒目而视的二君一
王行礼:“在下确是以至诚恳请合作的,诸位何必拒人于千里外?同仇敌忾,多一个帮
手,就多一分成功的希望,对不对?”
“李大妖神,别摆出你那笑面虚的阴损像骗人。”沧海君毫不客气地指责:“在真
定,你们妖魔鬼怪终于联手,与老夫争食,要不是你们这些混蛋在旁捣乱,老夫何至于
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幸好你们没沾手那批珍宝,不然,哼!”无极元君也愤恨地说:“你们绝活不到
现在。”
“诸位,俗语说,财帛动人心,总不能全怪在下打那批珍宝的主意。阎知县的珍宝,
并不是马阎王的,该是见者有份,这是咱们江湖人的规矩,赶到真定看风色的人,就不
止咱们妖魔鬼怪几个人。”
“少给我说这些混帐规矩。”沧海君的火气旺得很:“老夫不追究你们的既往,已
经够仁慈了,你们竟然找上来要求合作,青天白日你们一定还在做梦。”
“公羊兄,难道你不想追回那批珍宝?”
“那是老夫的事。”
“没有在下几个人相助,阁下的希望有多大?”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哼!就算老夫允许你相助,成功之后,有你的份吗?是
不是想分一份?休想!少做你的清秋大梦。”
“在下决不沾手,只要逍遥公子的命。”
“什么?要逍遥公子的命?你是不是昏了头?”沧海君的嗓门大得吓人:“威麟堡
的混帐王八蛋,劫走了老夫已经到手的珍宝,与逍遥公子毫不相关,你却要与老夫合作
要逍遥公子的命,你如果不是失心疯,那一定是吃错了药神经错乱白日见鬼。”
“哈哈哈哈……”李大妖神狂笑。
“你笑什么?吃错的药发作了?”
“范堡主如果得到了那批珍宝,还肯费尽心思安排对付逍遥公子的妙计?公羊兄,
只怪你的人太少了,消息不灵通,死心眼一口咬定范堡主夺了你的珍宝,岂不可笑?你
们如果再不早点设法,珍宝便会真的成为范堡主的了。”
“哼!你的消息会比老夫灵通?”
“阁下,别忘了夏姑娘与田姑娘,一直就在逍遥公子身边活动。所有的人,皆认为
逍遥公子只有五个随从,却不知他另有一批人在暗中通声气,虚虚实实迷人耳目。第一
个查出他有人在暗中策应的是夏姑娘,其次才是范堡主。目下另一批人已经过了河,范
堡主正派人昼夜兼程前往追查。不过,这可能是金蝉脱壳计,珍宝很可能仍在逍遥公子
的轻车中,范堡主就不肯上当,所以钉累了逍遥公子。公羊兄,再不抢先一步下手,珍
宝你永远没有份啦!进了威麟堡,谁也休想沾手了。”
“哼!你……”
“一个时辰之后,在下在下孟镇北面的石塔下,等候阁下的消息。”李大妖神撤下
钓饵:“如果阁下需要咱们相助,不妨派人前往知会一声。一个时辰让诸位仔细打听,
应该可以查出威麟堡那些人的行动安排了,因为诸位派有眼线,在范堡主附近活动,不
难获得正确的消息。在下先走一步,告辞。”
目送李大妖神七人七骑去远,沧海君一直就在沉思。
“咱们确是得到一些风声。”沧海君向两同伴说:“那批珍宝的确不在范堡主手中。
这老妖想利用我们对付逍遥公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乘机攘夺,把我们看成
白痴,哼!这混蛋可恶。”
“咱们同样可以利用他呀。”威灵王阴阴一笑:“咱们会笨得给他们攘夺的机会吗?
珍宝一到手,嘿嘿嘿……也就是送他们下地狱的时候了。”
“唔!你赞成……”
“我赞成利用他们。”威灵王不假思索地说。
“该说互相利用。”无极元君也阴阴一笑:“李大妖神那几套半途出家学来的幻术,
不登大雅之堂,交给贫道对付,保证可以要他神形俱灭。”
“咱们好好商量对策,谋而后动,多几个人,确也多几分成功的希望,务必抢在威
麟堡之前动手。至于对付威麟堡的事,以后再说,珍宝到手,有钱可使鬼推磨,还怕找
不到人手报仇雪恨?”沧海君显得有点兴奋,彷佛失去的珍宝已经飞回来了:“假使员
把珍宝夺回,也算向威麟堡报了半箭之仇,值得的。”
“对,值得的。”其它的人众口一词表示赞同。
临时改变计划,不是好兆头。
他们本来是对付威麟堡的,匆匆地改变计划转而对付逍遥公子,自乱脚步。目光如
豆的人,经常会出现这种可悲的错误决定,本末倒置,焉能不败?
天鹰蒲毅的庄院占地甚广,容院房舍甚多,远离主宅环境清幽,假使容院出了纰漏,
也不会波及主宅。
这一带的住宅很少有高楼,瓦厚砖大坚牢结实,几乎每一栋房屋就是一座碉堡,出
了事把门窗一封,窗小门厚,闭屋自守可保暂时的安全。
逍遥公子安顿的客院,是连三进的坚实士瓦屋,天一黑,主人的仆役们纷纷离去,
一切只有靠自己了。
天鹰是江湖大豪,防险的工作有完善的准备,客院是招待江湖同道的地方,谁知道
这些同道的来意是好是坏?所以天一黑,主宅与客院便断绝了往来。
至于安顿知交好友,通常安顿在主宅的东跨院。逍遥公子不是朋友,只是江湖同道
而已,安顿在客院已经算是尽了同道的礼数,夜间不相往来是十分正常的事。
天快黑了,客院各处信道,都悬了可燃六个时辰的细芯灯笼。这种窗小门厚、夹间
复室的老屋,如果不点照明的灯笼,简直寸步难行,甬道不见天光,白天走动也昏暗朦
胧难辨方向。内院有座小厅,逍遥公子秉烛小饮,身边没有人伺候,连小孤小羽也不知
躲在何处。厅门大开,两侧的窗也是敞开的。天气炎热,大开门窗该是正常的事。除了
桌上的烛台之外,通向后房走道的门侧,悬了一盏可以取用作为照路的防风圆灯笼。
有些人走夜路,通常提这种灯笼照明,不怕风,但万一熄了,就会疑神疑鬼,以为
碰上鬼了,吓得屁滚尿流。
至于江湖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