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落惊禽-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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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进屋子,傅应锋立刻闻到一股霉味。他左右打量了一回,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蛛丝,有些家具已经腐烂了,而且满屋子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得出来,俞扶摇住进来之后,根本就没收拾屋子,所以这间闲置了三四年的屋子保持了原状。屋子里比较干净的地方是俞扶摇睡觉之处,那是用三张方桌拼在一起当做床。桌子边放的那四张椅子也擦拭过了,可以放心地坐上去。
两个人坐定,俞扶摇问道:“傅大哥的脚程很快呀。”
傅应锋道:“慢了就错过刀锋之谷的好戏了。”
俞扶摇道:“你来得恰恰好,明天刀锋之谷就要推选谷主了。”
傅应锋道:“俞兄弟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俞扶摇道:“是打破刀锋之谷群龙无首局面的时候了。”
傅应锋道:“这么说,俞兄弟真打算去争刀锋之谷谷主这个位置?”
俞扶摇道:“如果傅大哥对这个位置感兴趣,我可以放弃。”
傅应锋道:“就目前而言,我好象还未对这个位置产生兴趣。”
俞扶摇道:“傅大哥不慕虚名,小弟十分佩服。”
傅应锋道:“听说狄静傲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推选刀锋之谷谷主这件事忙碌,他心中已经有了谷主的人选,恐怕不会容许其他人横插一杠子。”
俞扶摇道:“我知道这事,狄静傲要让我父亲当刀锋之谷的谷主,而他则在后面当操纵者。狄静傲算什么东西?他以前也就只敢在刀锋之谷自大而已。他明天如果识相,我还可以不太为难他,否则他夜郎的日子就走到头了。”
傅应锋道:“狄静傲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俞扶摇笑道:“同样,狄静傲也不是那么难对付的。”
傅应锋沉吟道:“你也知道,真正应该担心的并非狄静傲,而是唐枢。”
俞扶摇点头道:“你说得很对。但此事应该全面地去看,固然我们忌惮唐枢,唐枢又何尝不忌惮我们?”
傅应锋道:“俞兄弟凭什么认为唐枢也在忌惮我们?”
俞扶摇道:“直觉加自信。”
傅应锋道:“‘直觉’这种东西不好说,而‘自信’却应该找得出其根源来的。”
俞扶摇道:“比年轻,我不输与唐枢;论刀法,我不比唐枢差;说兵器,他和我的兵器都名列‘刀品三绝’,我干吗要怕他?若真要拼命,我再不济也可与他来个同归于尽。”
傅应锋道:“你倒是可以和他放手一搏,但是我如何去面对唐枢呢?”
俞扶摇道:“即使你没有幽冥刀,我看那唐枢也奈何你不得。”
傅应锋道:“你这话有一半对,一半错。”
俞扶摇道:“对在何处?错在哪里?”
傅应锋道:“我没有幽冥刀,这你说对了。但你说唐枢奈何我不得,这却是大错而特错了。”
俞扶摇问道:“你到天籁村去没有借到幽冥刀?”
傅应锋道:“你叫我向谁借去?”
俞扶摇道:“当然是薛枚了。”
傅应锋道:“死人是不会借任何东西给别人的。”
俞扶摇吃了一惊,眼睛都睁大了,道:“薛枚死了?这怎么可能?”
傅应锋道:“天籁村根本找不出半个活人来,薛枚自然不能例外。”
俞扶摇又吃了一惊,道:“是什么人下此毒手?”
傅应锋道:“俞兄弟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俞扶摇道:“傅大哥话中有话,能否说明白一些?”
傅应锋道:“有人看见你到过天籁村去。”
俞扶摇回答得很干脆,道:“没错,我的确到过天籁村。”
傅应锋道:“俞兄弟到天籁村去干什么呢?”
俞扶摇道:“这个却不需瞒你,我当然是奔幽冥刀去的。”
傅应锋道:“你那一日故意和我翻脸,就是想抽身先去借幽冥刀?”
俞扶摇道:“也可以这样说吧。”
傅应锋道:“你已经有了烟霞刀,为何还要幽冥刀呢?”
俞扶摇道:“这种宝刀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傅应锋道:“事情就如此简单吗?”
俞扶摇道:“本来就不复杂嘛。”他停顿了一下,续道:“但可惜的是,薛枚自始至终都不肯承认幽冥刀在她那里,更别说借给我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了。”
傅应锋道:“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将幽冥刀借出。薛枚这样做是合乎情理的,而这却导致了天籁村的鸡犬不留。”
俞扶摇猛地站了起来,道:“傅应锋,你在影射我是杀人凶手吗?”
傅应锋道:“自从有了红阳城桂府那种遭遇之后,我就再也不会根据一些表面上无懈可击而事实上经不起分析的证据去确认谁是否是凶手。但江湖上的人未必像我一样,‘砥砺公子’周砥砺在天籁村与你碰过面,有他言之凿凿的指正,武林中的觉大部分人可能都会将天籁村的杀戮归罪于你。”
俞扶摇冷笑道:“即使所有的人都将我认做杀戮者,我也无所畏惧,我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了。”
傅应锋道:“有豪情自然是好的,但得看是在什么场合。”
俞扶摇道:“我做人很坦白,在任何场合下都是这样。”
傅应锋道:“既然俞兄弟做人光明磊落,那你能告诉我幽冥刀的下落吗?”
俞扶摇脸上露不出不快之色,道:“明白了,在你看来,天籁村的人死光光在并非什么大事,因为你的眼中只有幽冥刀。”
傅应锋道:“你得明白,没有了幽冥刀,我在刀锋之谷就如同一只失去利爪的老虎。”
俞扶摇道:“我好象记得,你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一双手就够了。现在你的玲珑快手还在,又怎会觉得自己是失去利爪的老虎了呢?”
傅应锋道:“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也应该相应地做出调整。”
俞扶摇道:“你尽管调整你自己的,我不准备调整。”
傅应锋道:“这么说,俞兄弟是打定主意硬要吞下幽冥刀了?”
俞扶摇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道:“傅应锋,你不要欺人太甚。休说我没有拿走幽冥刀,也没有杀死天籁村的那些人,即使我干了这些事,你也没有资格叫我交出幽冥刀来。”说话声中,被他一掌震碎的桌子木屑四处飞溅。
傅应锋冷冷地看着俞扶摇,道:“俞兄弟,我好心好意劝你,你休要一意孤行。”
俞扶摇道:“你省省吧,我不需要你好心。你若认定我得到了幽冥刀,你大可施展你的玲珑之手从我这里抢走嘛。”
傅应锋道:“现在我不想和你动手,因为我得留着力气去对付唐枢。待我与唐枢分出胜负,那时你我再好好切磋一番。”
俞扶摇哈哈大笑道:“你不必虚张声势,你赤手空拳对付不了他,还是把他留给我吧。”
傅应锋道:“不是我小瞧你,你还真不是他对手。”
俞扶摇道:“我是不是唐枢的敌手,恐怕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说死的。我建议那你明天可得把眼睛瞪大一些,瞧我怎样让唐枢俯首称臣。”
傅应锋道:“我会集中精神去看烟霞刀的绯红色刀光在唐枢头顶闪动。”
俞扶摇道:“希望你不会被这刀光晃花了眼睛,因为你我还要用刀猛砍对方几下的。”
傅应锋道:“你放心,再明亮的刀光也不会使我眼花。”
俞扶摇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已经不适合继续谈下去了。”他这话等于是下逐客令了。
傅应锋道:“我深有同感。”转身扬长而去。
傅应锋心情沉重地离开俞扶摇的房子,慢腾腾返回顾憬意的小酒馆。
顾憬意见傅应锋脸色不对,便问:“为何如此怏怏不乐啊?”
傅应锋道:“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情绪低落一阵,今天正好赶上了。”
顾憬意道:“不会是每个月都来一次情绪低落吧?”
傅应锋哈哈笑道:“每月来一次?!你当我是女人啊?”
顾憬意道:“我刚才那句话就是要让你开心的,你果然中计了。嘿嘿!”
傅应锋道:“你没有必要逗我开心。”
顾憬意道:“你开心了,就会放开肚皮喝我的酒,我也就可以多赚些碎银子了。”
傅应锋笑道:“其实我发愁的时候酒量最大。”
顾憬意道:“这么说,我岂不是失算了?”
傅应锋道:“而且没办法挽回了。”
顾憬意道:“你刚才出去这一趟是不是专门为了杀人?”他的神情很认真,看来他已经知道邢檀被杀的消息。这不难理解,刀锋之谷就这么大,只要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消息立刻就会传遍整个刀锋之谷。
傅应锋道:“邢檀自己不想活了,我不得不成全他。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永远失去了邢檀这个酒客。”
顾憬意道:“我所谓,他从来不喝酒的,我从他身上一点钱都没赚到,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死了也好。”
傅应锋笑道:“幸好我还能喝上几两酒,否则岂不扎了你的眼睛。”
顾憬意道:“听说邢檀死得极惨,这好象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吧?”
傅应锋道:“这就叫打破常规,推陈出新了。”
顾憬意道:“你的名声太大,那些没有与你朝过面的刀客肯定会来向你挑战,你是把邢檀当‘鸡’杀了给那些‘猴子’看,其用意当然是为了防止这些刀客的纠缠。但这么早就露出你的老底,可能不是好事。你也知道,狄静傲早些年不敢公然向你叫阵,就是因为摸不清你的实力。现在他清楚了你的斤两,可能就会放开手脚向你发难。”
傅应锋道:“嘿嘿,你以为那就是我的全部实力吗?你也太小瞧我了。”
顾憬意道:“莫不成你把厉害的手段藏着啊?”
傅应锋道:“好菜要留到明天端上桌嘛。”
顾憬意道:“能透露一下你用来对付狄静傲的必胜之招吗?”
傅应锋道:“你是老朋友,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这些年来一直在研习刀法,八年的光阴不算短,总算让我找到必胜之招了。这必胜之招有两式,一是‘见机行事’,一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到桥头自然直’。”
顾憬意一愣,随即一张丑脸上浮起恐怖的笑意,他哈哈大笑道:“这两式果然是必胜之招,我猜想其一旦使将出来,肯定是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傅应锋笑笑,回到房间,他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他双眼直直地看着挂在屋顶的那个蜘蛛网,一只刚刚掉在网里的蚊子正在徒劳地拼命挣扎着。傅应锋突然觉得,刀锋之谷也是一张网,而自己就是那只蚊子。现在,不仅唐枢和狄静傲把他当做了敌手,俞扶摇也似乎已经走到他的对立面去了。傅应锋进入刀锋之谷时,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期望从俞扶摇那里取回幽冥刀,如今看来,他想得未免太天真了。仔细想一想,如果俞扶摇肯将幽冥刀还给傅应锋,那他当初根本就不会先去取走幽冥刀。而且看起来俞扶摇对傅应锋的仇视不像是假的,正如俞扶摇自己所说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傅应锋终究伤了他父亲。俞扶摇要对付傅应锋,这合乎情理。傅应锋眼下面临三大劲敌:一是唐枢,傅应锋纵有幽冥刀在手,也未必不输;二是狄静傲,傅应锋若有幽冥刀在手,当然有十成胜算,可现在没有幽冥刀,胜负还很难预料;三是俞扶摇,其刀法精绝,这是不消说的,但他的刀法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傅应锋心里还没谱,何况俞扶摇现在同时拥有幽冥刀和烟霞刀,这无疑使他的实力又增加了几分,当然,傅应锋从内心深处来讲,是根本不想和俞扶摇结仇的,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使他不得不考虑如何去应对俞扶摇的挑战。傅应锋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自己是撞在蜘蛛网上的蚊子,而唐枢、狄静傲和俞扶摇却是三只已经在吐丝缠他的蜘蛛。
傅应锋心事重重地度过了一晚,半夜几次从梦中醒来,睡得很不安稳,这使得他次日起床的时候感觉到眼睛有点涩。
傅应锋来到酒馆里,看见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了。几个与傅应锋认识的刀客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傅应锋也点头回礼。而那些不认识傅应锋的,则一边打量着他,一边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
傅应锋在角落那张桌子边坐下来,顾憬意端了些点心放在他面前,悄声对他说道:“先吃点东西吧,把肚子填饱,今天可有你用力气的时候。”
傅应锋道:“我打算智取而不是力敌,有没有力气都无关系。”
顾憬意道:“在刀锋之谷,刀才是法典,今日之事,恐怕不是翻翻嘴皮子就能解决的。”
傅应锋道:“凡事都有个意外,你等着看我开个先例。”
顾憬意道:“我每天都等着遇到惊喜,希望你不要使我失望。”走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傅应锋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一边关注着饭馆里的动静。
显然,刀锋之谷的所有刀客都知道今天推选谷主的事情,他们正在谈论的就是这个话题,而且那些陆陆续续前来的刀客们也加入到这个话题的讨论中去了。他们虽然不是大声嚷嚷,但说话的声音却让人听得很真切。
只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