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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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擒下处死。此后因其室空悬无用,多年来传闻已被废弃拆解,成为王室密辛,来往内侍近卫无数,谁也不曾想到一间普通花厅藏有这般玄机。
听完了内侍语不成声的讲述,两人对望一眼,俱看到了绝望之色。
寂静的室内,只听见内侍的抽泣。
他的手心遍布冷汗,迦夜强自镇定下来思索了半晌,忽然扬声。
“赤术。”
“我知道你在听。”
“你想报复,就当面划下道,要杀要剐我都接着。”
“堂堂一国王子,连出头露面的勇气都没有?”
“别让我小瞧了你们龟兹人。”
话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一切静得可怕。
没过多久,忽然有咝咝的声音传出,有如无形的溪流蜒伸,鼻端闻到一股奇异的甜香。屏息良久全无动静,龟息法也有其局限,眼神渐渐焕散起来,不可遏制的坠入沉沉的黑暗。
再度醒来,即已如此。
长发动了一下,迦夜也醒了过来,用了一点时间确定自己的处境。
粗重的铁链自腰间缚住了双臂,将整个人吊在半空,束缚的气血不畅,素白的脸涨红,乍看倒像是女儿羞涩之态。
这个姿势要比他难受得多。
迦夜一语不发,不知吊了多久,终于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起脸,迅速丢过一个眼色。
走进来的果然是赤术。
脸上犹挂着微笑,看上去心情极佳。身后的几个侍从自动散开,将壁上的灯拔得通明。
“此间密室专为尊使所设,可觉尚好?”
迦夜没有回答,赤术踱至她跟前,殷勤探问。
“可是有些头痛?青珈散的药力是重了些,敝国不擅武力,若非如此怕留不住尊使。”
“青珈散……”迦夜的声音微沙,异于平日的清冷。“殿下真是看得起,居然用了这么珍贵的药。”
“对魔教的专使,自然不能吝啬。”赤术看着她的脸,相当愉悦。“虽说青珈散足以让人散功乏力,但对你……我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心如罗刹笑杀人……四使中专掌三十六国的雪使,迦夜。”
他一字字揭破,扬眉冷问。“你可还记得此人?”
迦夜抬首看了看他所指的一名护卫,眼皮蓦的一跳。
“沙瓦里?”
“想不到雪使还记得自己曾经杀过的人。”赤术轻轻鼓掌。“听说你因莎车一役荣升四使之列,容貌竟分毫未变,倒真像妖魔之身。劳动雪使下山的机会寥寥无已,赤术实在荣幸之至。”
她的脸微微发青,却没有问。
满目仇恨的人踏前一步,言语充满了怨毒,恨不得将她拆解入腹。
“当年在我面前一剑斩下了他的头,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男人狠狠的咒骂,“像你这样的妖魔,不用困龙牢如何擒得住。”
“你……是他的兄弟?”
“我是沙瓦那,他是我孪生兄长,我们一同出使莎车,却……”男人恨恨的咬住了牙,咯咯直响。殿前的一幕有如恶梦,数年来无日惑忘。
“难得请到上位魔使,该如何款待?”赤术不无恶意的挑问。“把你的头呈给天山?出师未捷身先死,教王想必也会意外吧。”
“殿下果真不为将来考虑?”腰间勒得太紧,她呼吸不畅,嘴唇微微泛紫。
“将来?我以为尊使已经替我解决了一切。”
“我不过是断了一时之路,殿下要自己葬送一世之路么。”
“恕我愚昧。”他很有耐心的询问。“以你所为,难道我尚有前途可言?”
她低低的喘了几口气。
“你杀了我,魔教自有更厉害的人接手。丧使之仇岂容善了,殿下不顾惜自己,难道也不为陛下想想?”
“眼下身背污名成为众矢之的,仅是过眼云烟,以殿下的地位声势绝不致死。忍过一时,事后寻机与疏勒交好借兵,不出几年即可吞并姑墨,再逼使狼干道出教中设局,洗脱冤屈,龟兹的王位便成囊中之物……”
密室静如墓穴,细弱的声音低诉,久悬让气息不稳,时而杂着轻喘。惊心动魄的王权翻覆被她说来易如反掌。“我不过阻隔数年,殿下若是激于义愤处置失当,必自酿终身之憾。”
静了半晌,赤术若有所思,看她的目光也变了些。
“果然是智计百出,输在你手上倒也不冤。”
“殿下若是只为解气,重笞迦夜也无妨,迦夜自知有愧于殿下受之无怨,但若是毁形伤骸绝命于龟兹……恐怕是铜兵铁阵也难挡教王敕令。”
“好心计,好辞锋。”他颔首赞赏,剑眉微轩。“前一刻我还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现下却心有戚戚,一介女子能有如此本领,我还是首见。”
听着夸奖,她的心却沉了下去。
赤术深沉多智,这些道理,他冷静下来必能想到。但在内苑使困龙阁擅捕魔教使者,无异于往龟兹王的怒火上添了一桶沸油,事发后下场堪虞。换成一不做二不休的毁尸灭迹倒来得更合算。言语能打动他的毕竟有限。
报复
“像你这样的人,杀了确实有点可惜。”他挑起秀小的下颔,观察着她的脸,粗糙的指肚微微摩过粉颊,停在柔嫩的唇。
“我改变主意了,不杀你,留在身边做女奴如何。”
她极力忍住别开脸的欲望。“只怕殿下消受不起。”
“那倒是。”他没有发怒,认同的点点头。“纵然拔了刺还是太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我的命。”
“杀之不详。可你害我至此,总得给点惩罚。”他踱开几步,拾起丢在一旁的短剑,剑在暗室仍泛着清光,寒意侵人。
伸指一弹,轻亮的龙吟在密室回荡,久久不绝。
“用你的剑在脸上刻点记号,可好?”寒芒逼至眉睫,剑锋缓缓的自额际比过。
“能令殿下消气,随意刻划又有何妨。”迦夜镇定如常,对咫尺间的威胁全不在意。
“雪使当真不为所动?我都觉得如此容颜毁了甚是可惜。”倒不是说笑,赤术的眼中确有惋惜之意,剑却直直划落下来。
颊上寒气一凛,迦夜眼睛都没眨一下。
“殿下!”
再忍不住,顾不得迦夜的禁令,被缚在壁角的少年扬声,止住了赤术的手。
“密信是我所拟,字迹是我所摹,印章也是我仿制刻好。殿下若要惩处,我首当其冲,甘愿承受,勿要对一介女流动刑。”
“殊影!”虽是厉喝,却因气息衰竭而减了力道,迦夜禁不住呛咳起来。
赤术走到他身前,剑尖托起下颔,直指咽喉。
“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昨日的一剑之仇。”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脚狠狠踩住右手腕,几乎听到骨头裂响。
冷汗瞬时从额上渗出,少年苍白了脸一语不发。
“原来那封密信是你所造,我该怎么赏你?”
话音未落,剑尖叮的一响,清亮的剑身透过掌心深深刺入地面,生生将右手钉在了地上。
一阵咳呛过后,迦夜终于能开口说话。
“殿下实在是……失当,他是我的影卫,凡事都听命于我,仅仅是一具傀儡……不责其主反责其奴,便是殿下的处事之道么?”
赤术略为诧异,“你对这个奴仆倒是挺回护,莫非他的命比你的脸更重要?”看少年忍痛挣扎着要说话,一脚踢上了麻哑二穴。
殊影无法出言,她倒是微微放下了心。
“迦夜……整日刀头舔血,生死荣辱早置之度外,若是能平息殿下怒火,区区皮相何足挂齿。”
“雪使言辞大方,且容我试试是否真个如此。”他邪邪一笑,从侍从手中取过长鞭,随手一展,鞭影刷的自她身边掠过,扯下了一缕黑发。
迦夜神色不动。“久闻龟兹人擅马术,殿下果然好鞭法。”
“我也知道怎样的鞭打足以令人只求速死。”取过鞭梢带回的黑发,他在指际把玩,轻嗅着发香。“若你肯唱歌,我可以不用那种方法。”
一阙歌迷失了心神,让他一错再错,无意中放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尽管恨极,却不自主的一再回想天籁般的清音,梦萦难忘。
“迦夜只会杀人,何必强人所难。”
“那日废墟里的歌,我想再听一遍。”
“殿下说笑了,那是亡者之歌,怎能为生者而唱。”
“我要听。”他挑起眉,一字一句。
“恕难从命。”她连敷衍都懒了,干脆垂下眼。
赤术被激起了怒火,再不留手,一鞭接一鞭的抽下来。
十余鞭之后,白衣已被抽得破碎,渐渐浸出鲜血。
迦夜一声不吭,鞭子抽得更凶。
所有人看着长鞭呼啸,她无法控制的轻颤,痛得冷汗滚落了衣襟。
“……殿下……”鞭影的间隙,她出言轻唤。
赤术停下手,冷酷而无情。“想求饶了?”
迦夜垂着头,汗和血一滴滴坠落地面。
“只是……想请……殿下把我放下来再打。”喑弱的声音有气无力。“铁索勒得太紧……再吊下去,恐怕殿下还未解气,我已经死了。”
静窒了半晌,赤术忽然笑起来,目光奇异。
“好,我如你所愿。”
“殿下!”沙瓦那不甚赞同。“此女狡诈阴毒,莫要中了诡计。”
“你不是说中了青珈散的人武功尽失,连幼童都不如?怕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以吊起来稳妥……”赤术挥挥手,打住了他的话头。
“不用再说,我有分寸,放她下来。”
铁链叮呤连响,机械转动,她被缓缓放落地面,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两个侍卫过来解掉了绑在腰臂的铁索。
尽管痛楚依旧,呼吸慢慢顺畅起来,她动了动几乎僵掉的手指,还好尚有反应。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赤术的脸在火光下阴晴不定,竟似有些遗憾。“若非手段过于阴险毒辣,为虎作伥,以你的才智做一国夫人又有何难。”
“阴险毒辣?”她忍不住低笑,又痛得咝咝抽冷气。“别人尚可如此指责,殿下……”
“我又如何。”
“与疏勒合谋骗姑墨国民遍植石榴,人为制造灾患;谴马队劫掠于外,断其商道行旅;以美人之计送入死间;借魔教之手诛灭亲舅;独揽兵权,攻姑墨而为王位铺路……殿下谋略之深,迦夜自愧不如。”
“非常之事用非常手段,休将殿下与你相提并论。”沙瓦那怒喝,提起黑发重重掴了一记耳光,半边脸颊瞬时麻木。
脆响过后,雪白的肌肤浮出深红的指印,脸很小,指印足足占了半张脸。
舔了舔创破的嘴角,迦夜语气依旧,黑瞳不掩讥讽。
“我杀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生存;殿下杀人却是因着野心权欲。死在我手下的可说无辜,死在殿下手中的就罪有应得?战事一开,你所杀的何止百倍于我。”
“好……说的好。”
赤术俯下身,替她擦去唇际的血,目光沉沉。
“我有相惜之意,怎奈各有襟怀,若是你能从沙瓦那手中撑下来,我再领教你的利齿。”
言毕,他站起身,转向一旁的男子。
“我答应过把人交给你处置,现在她是你的了。”微一迟疑,他又附在耳畔加了一句。“留下她的命,我还有用。”
“多谢殿下。”男子的眼一瞬间红起来,犹如野兽。
赤术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咽下话语,转身出室。
并无报复的快意,倒有些难以言说的惋惜。
思及现状,眼神又冷下来,隐约的一丝不忍转眼被寒风吹散。
翻覆
室内静得可怕。
沙瓦那用足尖挑起她的脸,俯瞰着全身被冷汗浸透的女孩。
“你还有什么话说?”
迦夜摇摇头,似已下定决心不浪费半分力气。
“尊贵高傲的雪使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啧啧称奇,环视周围的侍卫。“列位说说怎么侍候她。”
几名男子哄笑起来,猥亵的笑容说不出的暧昧。
“我倒是想……端看沙瓦那大人成不成全。”离得最近的侍卫开口,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淫意。
“不嫌小了点?”沙瓦那闲闲的调侃。
“脸蛋好就行,还没玩过这么标致的妞。”另一个侍卫走近,放肆的打量,仿佛地下的人已经全然赤裸。
“天山上的雪使,你们不怕?”
一瞬间的犹豫,又被急色占满心头。
“谁会知道,殿下难道还会让她活着出去么。”众人哗然而笑,沙瓦那也笑起来,性急的侍卫开始动手去撕扯迦夜的衣服。
他抱臂冷眼旁观,“等等,你们不嫌脏么,她身上可都是血。”
“依大人的意思?”听出他别有用意,一名侍卫止住了同伴的猴急。
“看雪使一身血一身汗,多么难看,何不弄桶盐水给她洗一洗?”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样重的鞭伤,盐水一激只怕得去半条命。愣了片刻,沙瓦那阴恻恻的开口。
“列位心疼了?”
“就按大人说的办。”领头的侍卫赶紧指挥同伴依令行事。
顷刻,一桶温热的盐水便已备好。
迦夜一直不曾说话,紧紧的蜷伏在地面。
当整桶水泼上身,终是忍不住痛得打滚。
盐水混着血从身上淌下来,密室中只听见翻滚的声响。她缩成一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