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侯爷-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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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门前得乃是一弱冠少年,宽肩、细腰、窄臀,一双眼睛看起来正宛如深不见底的海水,仿佛是黑珍珠沉入海底时那种颜色。嵌在白若凝脂的脸孔上,更将其所包含的万千智慧尽显无疑。身上那件天蓝色纯丝袍子,随着他有节奏的步伐渐渐散开,露出内中所着的雪白中衣,带给人某种说不出的瑕想,就连年过半百,久未行房事的余富贵也不免有几分痴了。前来此处的目的全然被他抛在身后,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将少年搞上手,弄到床上,享受闺房之乐。
“咳……咳咳……”身旁几声轻咳唤回他的注意力,这才发现李平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侧,刚想起身问候,却听李平低声道:“上首便是我家主人,余老爷您可要掂量着点。”也不知后半句究竟是告诫还是威吓。
暗吃一惊,余富贵当真未想到眼前这容貌气质均为上品的少年,竟然会是传闻中那个欺男霸女,视人命如草芥,令人闻名如见鬼的杭州第一恶少……武韹祺。他赶快收回先前放肆目光,垂下头去,可又忍不住偷眼观瞧。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余富贵再度注意到他那双眸子时,再看不见半点诱人的流光异彩,反而多出一种由狡黠、怀疑、玩劣凝结而成的毒蛇般的邪恶光芒。出于礼节,余富贵站起身来向武韹祺俯手一揖,道了声:“武公子有礼。”本来他无需对一未行冠礼的小鬼行此礼节,不过既有所求,又如何在乎这些?至于心里,也是多少有些无奈的。
“不必多礼。”武韹祺仅是微微颌首,示意他坐下。而自己则慵懒的躺在薄纱帐后那张嵌着斗大夜明珠的软榻上,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波斯葡萄酒,慢慢啜饮着。想来,自从小七嫁给他三哥那天起,他也有许久不曾来了。榻啊榻,是否累你苦等?
香气袭人,他的神思仿佛飞回到半年前那个花灯节,那天晚上是他永远都忘不掉的。小七的柔情蜜意,小七温暖柔软的手,小七结实修长的大腿,小七乌黑发亮的发丝……一切的一切原本都是属于他的。现如今,却成为属于另一个男人怀中的暖玉温香。不知究竟是香气迷人还是美酒醉人,脑海中小七那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脑突然扭曲着、幻化着,形成了另一副让他无法忘怀的面庞。心下不觉暗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
余富贵见他神游,知道机会来了。他乃做生意之人,深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道理。遂将来意诉说一遍,静候武韹祺答话。果不其然,帐内如他所愿地传来一声“嗯”。余富贵何等精明,虽清楚此并非作答,却接过话题,笑道:“钱财上绝没有问题,呵呵!请武公子静候佳音。”不等武韹祺回过神来,旋即起身告辞,带着余寿匆匆出门去了。
直至再也看不到二人身影,李平才凑上前去,轻声唤道:“少爷,少爷?”
过了很久很久,方听到帐中有人应道:“什么事?”
“余老爷已经回去了。”提了提嗓音,李平又道:“这回可当真要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了。”
武韹祺微一错愕,道:“喜从何来?究竟何事令你如此?”
李平大笑,道:“少爷,您可真会装糊涂。方才余老爷提得事儿您不已经答应了么?”
“什么事?”
“两日后,也就是初八,迎娶余小姐过门,您当真说过就忘啊?”
武韹祺为之一怔,不解地问:“谁要在初八迎娶余小姐进门?是你么?”心里更是奇怪,余大富这老东西如何看上李平的?
摇摇头,李平一字一句地朗声道:“少爷,是您自己初八要接余小姐进门。”
“什么?”
据说为此事,武韹祺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当他醒来时,婚礼所需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等拜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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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夜,无云,风微凉,明月高悬。
静风阁外的小院中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晚风中的垂柳仿佛在低诉相思。
余婧凮坐在琴案前,轻拨琴弦,琴音如细水长流,悠扬悦耳。突然,静风阁的门开了,凉风袭入却不见半条人影,不免令人怀疑此乃鬼魅所为。
“铮琮”一声,一只挂满翠环的凝脂玉手抚上琴弦,搅乱动人清音。是她,她果然又出现了。余婧凮故意不去看来人,可是心弦却已像琴弦一样不停的颤动着。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一章咏闭,余婧凮才抬起头看看她。“是你?是你来了。”
“当然是我。”她淡淡回了一句,继续吟道:“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余婧凮忍不住打断她的吟唱道:“可我记得你已经走了。”他的眼睛几乎化作一把利刃,直刺入她的身体。尽管恨一个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既然来了当然会走,即便走了又如何不能再来?”粲然一笑,她接着道:“更何况,我唯一的弟弟要‘嫁’人为娶,又如何少得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呢?”嫁这个字,她似乎说得特别重。
余婧凮很想笑着解释说这本是一场误会,却在瞧见她冷漠地眼神时,再也说不出口了。低垂着脑袋,如同认命般等待着她所给予的惩罚。心里又不免责怪余富余寿这两个奴才多嘴。
见他不语,这绝美女子嫣然一笑,声音宛如悬挂在屋檐下的风铃,悦耳动听:“为什么不回答?还是不想说?或者你在怕我会对你有所罚处?”她的手已摸上余婧凮的胸口,隔着外衣,如温柔的情人般抚摸着长久锻炼而出的坚实肌肉。
余婧凮只觉得背脊升起阵阵恶寒,宽大的手掌亦不时渗出汗水。他脸上却没有表情,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在不经意中,眉角会向上轻抬,每次他感觉到过度紧张时都会这样。
他是了解她的,无论谁违反了她订下的规矩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曾为着一点小事把深爱她的恋人用把快刀生生斩为两段。现在,她又将如何对待自己呢?余婧凮想不出也不敢想。
胸口上的手柔软而温暖,带给人无尽的瑕想,然而,这也是双要命的手,随时都有可能令人死于非命。余婧凮的身子已经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压碎了墙边的整张红木方桌。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飞出去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人无从捕捉。他俯在散乱的木块上不住的咳,鲜红的血液顺着捂在嘴上的指缝落在同样鲜红的木块上,与他苍白的脸形成一种鲜明对比。
她站在那里,一身染着鹅黄色的纱衣在明月中美丽的让人心醉,苍白而绝色的脸上所带着淡淡笑意。她的手已在余婧凮飞出去的瞬间,缩回袖中,轻巧的垂放在身侧。这一刻,她简直就像是从月宫而来的仙子,不属于人间。然而余婧凮却清楚地看到,自她身袖中闪烁的点点寒光,以及那沾满血滴的手。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见余婧凮瞪视着她,反而笑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听从我的劝告,自你懂事以来,就已如此了。”她的声音柔和而冷淡,听起来仿佛距离很远。
余婧凮闭上眼睛,他实在不想看到她,以及她那双闪着邪魔般光辉的眸子。
这绝色女子似乎并不在意,她只是缓慢的伸出手从香囊里取出一颗极小的药丸,塞进余婧凮口中。
“这是什么?”余婧凮睁开眼睛,瞪视着她。
“是药。”她随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不得不把那颗要命的药吞下去。“可以令你快乐。”
“我不需要什么快乐。”
“要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她没有多做解释,因为根本不需要。她是个残酷的女人,所以才能狠得下心丢下伤重的弟弟一个人走了,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余婧凮俯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起来已经睡着了。在梦中,他仿佛还能听到姐姐吟出的词:“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下卷 第十四章 六月初八
六月初八,吉,宜婚嫁,忌出行。
那少女低垂着头,在喜娘搀扶下,跨过门槛,走上红毡,乌黑的发髻在插满珠玉的凤冠中,几乎压得她寸步难行。她缓缓走着,脚步轻盈,又稳重。
当她走进来时,大厅中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的美丽和庄重,同样被人赞赏和羡慕,却没有一个人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因为这少女不仅是杭州富贵余老爷的掌上明珠,而且还是武韹祺今日要娶的新娘。
案上红烛高燃,将正中那个大红喜字映得格外耀眼。余老爷正面带着微笑,看着最疼爱的女儿慢慢走入厅堂,在他面前盈盈拜倒。今日他没有请任何亲朋好友,请的都是些商场上的朋友。这些人是今天才临时接到请帖,纷纷赶来道贺的。
每个人都在等。他们已经看到了美丽的新娘子,可新郞呢?时辰一久,不免议论纷纷——
“新郎倌为何现在还未出现?”
“他不会是丑得不能见人吧?”
“我听城里人说,这位传言中的恶霸武少爷长得歪眼、跛脚,据传还是个陀背。”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
这些议论本来声音不大,后来渐渐高声起来。余富贵面色有些阴郁,暗暗责怪武韹祺不识大体,正要着人去寻。忽然见有个丫环悄悄走到身后的李平面前,低声道:“白少爷来了,主人要您领他到后院,他要单独见他。”
李平点点头,向余富贵打了个招呼,匆匆出门去了。余富贵本想让人跟着,却被新娘子的一个眼神制止住。他实在猜不透这班年青人在玩什么花样。
莫要多事,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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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随风动,宛如听涛。远方的欢声笑语,似还偶有所闻。李平已经退下,只剩白天宇一人走在铺满青石的小径上。这是片小林,他走的很慢,远远可以看到内池对面的正灯,灯火通明,听得到人声、歌声、笑声。
白天宇忽然像是明白了为何武韹祺特别喜欢这里,有时候喧嚣后的宁静比什么都要来得美好。不过,有时候突如其来的宁静总会让人感到有些奇怪。尤其是在这片寂静空间中突然出现一个鲜活生命时。
起先出现在是一个酒坛,接着是一只手,手腕上挂着只长安城中流行的紫金铃,轻风抚过,传出悦耳的叮当声。铃很小,手却不小,让人一眼望去仿佛有种不协调之感,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下一秒,你就会觉得非常适合,比任何人都要适合。
树梢上一个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道:“既然来了,为何还要站着,来,陪兄弟干一杯。”
白天宇没有抬头,他二话不说,接过酒坛就往嘴里灌。酒,苦而辣,一下咽喉,就变成了烈火,烧得人难受。喝惯了好酒的白天宇哪尝过这等滋味,只喝了一口,就不禁皱起了眉。
“呵呵。”树上之人明显已有几分醉意,大声笑道:“这不是好酒,我知道你喝不惯。”笑声中,酒坛已被他抢回手中,抑首喝下一大口,复又叹道:“喝不惯也总比没有酒来得好。”
白天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默默注视着武韹祺,看他蛇一般滑下来,倚着树干,带着微笑瞧着自己。白天宇却垂下眼帘不去瞧他,他实在不想看到这鲜少出现在少年眼中的落寞与绝望般的悲哀。
武韹祺依然在笑,他似乎当真已经醉了。身上的大红锦袍几乎被撕成了布条,裸露在外的部分布满了血口子,有些虽已结疤,大多数则仍旧往外渗出鲜血。
“为什么?”白天宇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抓住武韹祺的衣领低声吼道:“为什么要如此伤害自己?你有没有为疼爱、关心自己的人想过?有没有?”他答应过武禹襄要好好照顾他这个最小的弟弟,可现如今呢?该死的他!怎么可以思量不顾别人的感受?
武韹祺又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有些无奈:“为什么?什么叫做为什么?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举起酒坛,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劣酒虽不好,也总比没有酒来得强。自由也是一样,你知道吗?”他突然毫无预警的一拳打在白天宇胃上,恶狠狠地用川话骂着:“你个龟儿子还好意思问老子为什么?要不是你跟李平串通余富贵那只老乌龟,老子又怎可能娶他那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女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