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双情无双-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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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太妙呵……
小金宝咧嘴一笑,捧著斧头像猴儿似的跳到云姨面前。
“云姨,找我呀?”完全无视于姐妹们挤眉弄眼的暗示。
“你乖。买斧头干什么用呀?”
“阿爹说那棵红杏越看越碍眼,丢四海镖局的脸,非砍不可。”
唉,真老实。
“是嘛……”云姨红唇轻牵,缓缓抬起眸光,看向立在杏花树下的粗壮大汉。“姐夫,你想砍我、心爱的红杏吗?”
不——好——啊——
暴风雨前的宁静。
窦大海喘著气,厚厚的胸膛肌块突立,双臂猛伸,全身关节顿时劈哩啪啦乱响一通。
“对!咱儿就是要砍这棵该死的树,你管得著吗?!”
完了。
此话一出,窦家大小姑娘全瞪大眼,呆若木鸡。
毕竟,阿爹敢对云姨大声怒吼,这、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哩。
云姨似乎也有些讶异,眯起美眸,陡地由太师椅上立起。
“我偏不准谁砍它。”
“你不准?!呵呵呵,天大的笑话,这里是四海镖局,是咱儿的地,咱儿的屋,这树也是咱儿的树,咱儿想砍,你拦得住吗?!”他挥著两只钵大的拳头,和他一同站在杏花树下的傻二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你是跟我唱反调了?!”云姨口气也硬,一张美脸僵了起来,眼看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窦大海铁青著脸,一把火在胸口燃烧。
“唱反调又如何?!你心里不畅快可以别待在四海,高兴往哪儿就往哪儿,反正此处不合意,还有岳阳五湖的关家欢迎你,爱去便去,我绝对不拦人!”
他声音如雷,震得众人耳中隆隆作响,把窦家姑娘们吓出一身冷汗。
“阿爹!别说了!”
“拜托……别再说了。算咱们姐妹跪下来求您吧……”忍不住翻白眼。
“为什么不行说?!她、她,她还怕人家说吗?!那姓关的老色鬼隔三差五的就派人送礼物过来,意图还不明显?!她倒好,跟那老家伙书信往返还不打紧,他上九江,她就兴高采烈应了对方游湖,也不顾著点自个儿名节!”
唉……说来说去,问题便出在五湖镖局那位关老爷身上。
唉……阿爹也懂得吃味了吗?
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呵……
窦家的姑娘们心思各异,都快抱在一块儿掉泪了。
呜……就恨大姐招弟恰巧不在,要不,这两老也不会闹成现下这样。
“窦大海……”
云姨索性连“姐夫”也不叫了,脸白若纸,向来引以为傲的镇静已然龟裂,红唇颤抖。
“你你、你好样儿的……”点点头,她的眸瞬也不瞬地瞅著,喃喃又道:“你好样儿的。”
“云姨……阿爹他、他昨晚儿没睡好啦,别生气啦……”
“您大人有大量,就……呃……”
云姨深深吸气,根本听不下任何言语,头一扭,便掀开布帘往后头去了。
大厅好静,练武场也好静,只有那棵红杏被风拂过,还不知民间“疾苦”地沙沙作响。
窦大海杵在原地,被女儿们瞧得浑身不自在,另外,尚有好几颗头颅见危机暂时解除,也纷纷从四面八方探将出来,用那种“喔——人是你杀的”的眼神,全不约而同地瞅向他。
“唔……红杏出墙,砍了清心。”还逞强。
“阿爹呀!”
唉唉,真教人忧心忡忡。
云姨是晚睡晚起的习性,常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用膳。
翌日,窦家姑娘们特别拜托厨房准备云姨爱吃的东西,可左等右等,她偏偏不起,窦来弟主动敲了房门,里头却没半点儿声息,推门一看,仅见桌上留著一封书信,云姨早不见踪影。
她这是……离家出走啦。
“姑娘,瞧这天色快沉了,咱们在前头的悦来客栈泊船,休息一宿可好?”船老大边收著风帆,调头同凝望江面的紫衫姑娘问道。
风冽,窦盼紫将打在脸颊上的俏发拨开,塞至耳后。
“如此甚好。”或者,可以打探到云姨的消息。
至今,云姨已经离开四海镖局十来天。
信上写了,她想回四川万县的本家看看,要大家不必操心。
可是,窦盼紫依稀记得娘亲曾经说过,本家那儿已经没半个人住了,当初就是因为只剩下娘亲和云姨两姐妹,所以娘才会将云姨接来九江一块儿住的。
由于现下姐妹们各有各的职责,那些走镖的行程还是云姨之前就替大家定下的,推托不得,只有她这段期间恰巧并未被安排工作。
虽然大姐招弟的队伍尚未返回,没个说话够份量的人出来“主持公道”,也不知道阿爹的心里怎么想,反正窦盼紫是没办法乖乖待在四海的。
她随便整理个包袱,带著刚刀,也来一招留书出走,想去娘亲在万县的本家看看,说不定云姨根本没回去呢。
心思沉吟间,船老大已将船只缓缓靠向岸方。
来往这江岸多次,虽说景致依旧,窦盼紫却觉心境上有了不同的改变。
她常会想起那个男子的脸容,没来由地,就任著他这么无缘无故地闯进脑海里,那感觉纷杂而凌乱,不再只是纯粹的恼怒……
“姑娘,这悦来客栈生意好哇,去年虽发生火灾,被歹人纵火烧掉了部分屋间,可是越烧财运越旺,瞧,到处都是泊船。呵呵……您待会儿要是问不到空房,咱儿把船舱让给姑娘吧。”那船老大擦著汗,咧笑出一口牙。
“谢您啦。”窦盼紫爽朗地回笑,俐落地跃上岸边,往客栈里去。
大堂里一向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看这场面,窦盼紫暗自苦笑,心想,今晚真要向船家借宿了。
闪过几名迎面而来的汉子,她步至柜台,刚仰起小脸尚未出声,那刘掌柜已认出她,眉眼一飞,惊喜地开口招呼。
“唉呀,这不是窦四姑娘吗?!真是巧,好巧啊!二爷他——”
她截断话语,“我是来投宿的,请问,可有空房?”好多大汉子挤在后头,可能也是来投宿的,她连忙道出要求。
刘掌柜楞了楞。
“呃……四姑娘,咱们嗯……这个嘛……”
唉,现下是一房难求,适才他还忍痛把自个儿的房间让渡出去,没料及今日两位贵客皆临,这会儿,教他从哪儿再挪出一间来呀?!
窦盼紫倒是挥挥手,不在意地笑道:“不打紧的,我也只是随口问问,想碰碰运气罢了。”
她旋身要走,无预警地,竟直接又结实地撞上一堵肉墙——
“噢……谁啦?!”很痛耶。
“我。”听不出半分罪恶感。
呃,这声音……
揉著发红的鼻头,窦盼紫倏地抬起头,那不时莫名其妙夺去她思绪的男子就挺立在前,不是脑中虚无的幻想,而是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唉,她只会问他这一句吗?
中国文字何其多,就不能挑其他话作开头?
他没回话,不知怎地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抬起手揉弄著她的发顶,那头短俏的发简直是乱上加乱,乱得可爱。
“喂!够了喔!”
窦盼紫朝他胸口既推又搥,却引来男人一阵朗笑,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都不知有多亲密哩。
“……二爷,四姑娘她来投宿的,可是、可是……”
“她跟我一起。”关无双想也没多想,似觉自然之至。
“耶?!”
刘掌柜瞪大老眼,张口结舌,正努力要挤出话时,关无双已一把握住窦盼紫的手腕,拖向二楼去了。
一进门,窦盼紫用力甩开他的掌握,两手叉在腰上,劈头便骂——
“你阴险啦你!”
他挑眉,完全摸不著头绪。
“我哪儿又得罪窦四姑娘您啦?”
“谁跟你一起?!你这样做……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我、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黄河离这儿有点距离,长江近一点,要不要跳?”还说风凉话。
“关无双?!”她握拳尖叫。
为什么没见他,心里想他,如今见著,都还不过一刻,她就恨得牙痒痒的,好想捧著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再往他脚板用劲儿一踩。
“我在这儿呢,用不著喊得这般响亮。”细长的眼弯弯的,似笑。
他双臂抱胸,叹了口气接著说:“这间房是刘掌柜好心让给我住的,你想投宿,客栈早已没了空房,你不住这里,还能住哪儿?”
“我租了船,可回船上窝著。”又不是没窝过。
他瞅著,冲著她微笑,“你是我师妹,师父吩咐过,要好好关照你。风寒露冻,我怎能让你睡在船上?”
心一紧,窦盼紫小脸莫名泛热,凶人的气势顿失,想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总之……总之……我不跟你一起。”
他耸耸肩,还是笑,像在宠著孩子。
“无所谓,我可以睡在马厩。”
“马、马厩?”
“是呀。就在客栈后头,有乾草当棉被盖,又有马匹偎在身边,应该挺暖的。”
他心情似乎很好,那神情像在说笑。
窦盼紫眨动灵眸注视著他,抿唇润喉,想说些话,一时问又找不到话题。
这般的沉默让关无双误以为她在下逐客令,虽然还有好些话没对她说,但若继续待下,恐怕要自讨没趣了。
“你可以让人送热水过来,先洗洗澡,再吃顿丰盛的饭菜,我……呃……”他看向门外又调回头,略见迟疑地道:“……我还是出去了,不打扰你了。”接著头一甩,潇洒地跨出房门。
“关无——”
窦盼紫楞了楞,追到门边,却已经不见他身影,反倒是一名伙计跑上楼来,殷勤切问——
“四姑娘,二爷全吩咐妥当了,待会儿小的会帮您送澡盆和热水过来,晚膳帮您准备一盅鲜鱼汤可好?然后再来一盘烩三鲜、辣灼虾、鲍鱼五食、油淋鸡,再炒盘时青的蔬菜,您瞧这样可够?”
窦盼紫慢应著,心不在焉。
她的心,已飞到那男人身边,却……
犹然未知。
用完饭菜,店家似乎也知悉窦盼紫嗜酒,还送来两坛女儿红。
无情无绪的,窦盼紫盯著那两坛酒发楞。
美酒当前,竟然提不起兴致?她内心著实纳闷。
起身踱到窗边,窗外明月在似远似近的地方,往下俯视,江面上波光粼粼,荡漾著华丽而温柔的月脂。
她想起鄱阳湖畔偶遇的那一夜,明月照双归。
小拳头轻搥了下窗台,心中已下决定,她抱起桌上两坛女儿红旋身跨出门槛,下了楼,直接往后头马厩走去。
刚走近,已听见马儿粗嘎的喘息和低微的嘶鸣声,然后还有他,咳声叹气的,也不知在同谁说话——
“你说,她是不是又生我的气?怪了,为什么每回见面都会惹恼她呢?我其实不想的,偏偏没办法控制自己,就是挺想逗她的,唔……你说,我该不该上去找她说话?”
马匹低鸣,还呼噜噜地喷气。
“什么?你点头呀?那就是赞成罗。嗯……可是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没头没脑地敲她房门,她又要问我:『关无双,你、你,你来这儿做什么?』”最后一句还变声,装出姑娘家的音调。
站在转角处的窦盼紫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咦?”
关无双迅速回首,见那窈窕身影由暗处走来,眼瞳亮灿灿的,似要将他看穿了,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你……你来这儿做什么?”呃……怎么换他问这样的话?
窦盼紫睨著他,轻轻哼气。
“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他怔然,连忙道:“天地良心呵,你哪只耳朵听见啦?”
“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她学他,也不嫌飞灰草屑,一屁股坐在乾草上。
关无双心中一凛,开始不断地回想适才说出些什么,他哪里说她坏话了,怕是不知觉中,把一些不该说的秘密都泄露出来。
“哪,喝酒。”窦盼紫不知他心中转折,将一坛女儿红递到他眼下。
“这是……干什么?”
“都说喝酒了,问这么多不嫌烦呀?!”
“喔?”他接过酒坛子,有些受宠若惊。
被他那探究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窦盼紫躲避著,粗鲁地掀开自个儿的酒,顿时醇香扑鼻,她不发一语,仰头便饮。
“一个人喝的是闷酒,两个人一起是畅饮。好,今宵有酒今宵醉。”他咧嘴笑开,跟著仰首痛饮。
窦盼紫拭去溢流到下巴的酒汁,眉目间满是英气,忍不住回他一笑。
“哼,才一坛酒就想把我醉倒吗?早得很呢!”
那对细长的眼闪动著难解的光芒,闲静的氛围在周遭游移,他再饮一口,微沉的嗓音荡在夜里——
“江湖险恶,你独自一人走镖,就没谁陪你吗?”
窦盼紫眨眨眼,一会儿才弄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