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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纸刀-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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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宇寰沉吟道。“当然,三弟说过,这可能是凶手放布的疑阵,企图嫁祸……”

无为道长接口道:“金刀许武不是泛泛之辈,凶手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杀死,身手之高,已达惊人的境界,应该没有放布疑阵、嫁祸别人的必要了。”

霍字表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无为道长道:“小弟认为盈宗玉师兄妹所说经过,未必全是真话。这两人年纪虽轻,心机却十分深沉,否则,也想不出‘宝箱藏人’和‘琉璃指路’的绝计来。”

霍宇寰凝神地听着,没有开口。

无为道长又接道:“即使他们说的是实话,那也只怪金刀许武怀壁招灾,咎由自取,咱们又何必为他树下强敌……”

霍宇复忽然笑起来,道:“二弟一向艺高胆大;今天怎么也畏怯怕事了?”

无为道长道:“小弟并非怕事,而是为大哥一世英名着想,俗话说得好:‘烦恼皆因强出头……”

霍宇寰侧目又问:“三弟,你以为如何?”

罗永湘道:“我以为二哥的顾虑很对。咱们与金刀许武素无渊源,不可全信一面之词,至少,也应该先查明来人所说是否都是真话。”

霍宇寰含笑道:“你怀疑他们此来是另有目的吗?”

罗永湘摇头道:“小弟不敢如此断言。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霍宇寰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腐儒之见,我看你们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

无为道长和罗永湘都默默低下了头。

霍宇寰道:“我看那孟宗玉和林雪贞,一个奇才天纵,一个冰雪聪明,年轻人锋芒太露,容或有之,但决不是虚伪奸诈的小人。我虽不敢自夸目光有什么独到之处,这些年来,阅人甚多,相信还不致看走眼。”微微一顿,又接道:“再退一步说,即使他们果真另有目的,那也用本着疑棋,他们姑妄言之,咱们就姑委听之,等到查证以后,真相启明,只要咱们自问无亏道义良心,又何畏于宵小伎俩?”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既然大哥这么说,兄弟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罗永湘抬起头来,问道:“大哥准备如何着手查证呢?”

霍宇寰沉吟了一下,道:“目下唯一线索,只有那些假字画——所以,我想先去一趟兰州,或许能查出点眉目来。”

罗永湘道:“小弟愿随大哥同去……”

话犹未毕,铁莲姑恰好一脚跨进来,立即接口道:“我也去!”

霍宇寰摇头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们饶不过我,总是拿我当犯人一样看待,无论走到哪儿,都得派人跟着,就像怕我会逃掉似的。”

无为道长道:“大哥不能厚此薄彼,每次总是带三弟和九妹出去,这一次,也该轮到咱们大伙儿都出去逛逛了……”

霍宇寰双手一摊,道:“这倒好,两名解差还嫌不够,还得加派大队人马押着。索性我不去了,你们去吧1”

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铁莲姑道:“大家都不用争了,谁去谁不去,任凭大哥挑选,不就结了吗?”

霍宇寰连忙摇头道:“我不敢挑选。”

铁莲姑道:“为什么不敢?”

霍宇寰道:“如果我没有挑着你,你会甘休?”

铁莲姑扬眉道:“我当然是例外。不管你挑着挑不着,反正我是跟定你了……”忽然发觉话中有语病,急忙掩口,粉脸上刹时飞起两朵红云。

罗永湘识趣地站起身子,微笑道:“时间不早了,大哥且请安歇,明天再从长计议吧。”

向无为道长递个眼色,两人告退出房而去。

霍字复也未挽留,举臂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喃喃道:“啊!人过中年,转眼就老哪,偶尔熬次夜,竟这般困乏。”

铁莲姑没开口,只有意无意地膘了他一眼,低头走进卧室,替他展开了被褥。

霍宇寰道:“九妹,客人都安置好了吗?”

铁莲姑自顾理床,默不作声。

霍字复又适:“兄弟们都散了没有?”

铁莲姑仍旧没有回答。理好床褥,又去收拾桌子。

霍宇复关了笑,道:“怎么不说话啦?生大哥的气了?”

铁莲姑撇撇嘴,轻哼道:“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也挑不着我……”

霍宇寰哈哈大笑,和衣倒在床上,对铁莲姑那满含幽怨的心声,竟未置一词。

铁莲姑木然呆立了片刻,忽又幽幽叹一口气,道:“你尽管装聋作哑吧,十年滴水能穿石,我就不信人心会是铁铸的

话没说完,一扭头,快步奔了出去。

霍宇寰还在笑,但笑声已渐渐变了——在他锐利慑人的环目中,不知何时,竟泛起了一层朦胧泪光。

兰州,旧名金城郡。自古以来,即为通西域的要道。

到兰州城来的,无论华夷,都以经商贸易者居多。

凡是来兰州经商贸易的,无论华夷,都知道兰州有一位顶顶大名的“金老爷子”。

金老爷子排行老三,所以又称“金三太爷”,亲近些的索性就称他“三太爷”。

其实“金老爷子”也好,“金三太爷”也罢,这都是在他有了钱以后的称谓,当年“三太爷”还没有发迹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名字——鬼眼金冲。

那时候,如果有人叫他一声“金老三”,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他,很抬举他了。

鬼眼金冲自幼孤贫,他的发迹,倒也并非偶然。

其人天资聪敏,常与番商交往,会说西域四十八国番语,对古董字画更有惊人的鉴别能力,因此深获番商信任,兰州城三年一度的“万宝大会”,任何古董字画,如果没有经过金冲的鉴别和品评,番商们是决不肯出价的。

这一来,因缘际会,鬼眼金冲的财源便如黄河般滚滚而来,数年之间,竟成巨富。,一个人“命中注定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奇。сom书。同样的道理,若是命里注定要发财,那真是连山也挡不住。

鬼眼金冲白手成家,犹可说是他的天赋聪明,偏偏他年近半百,又讨了个如花似玉的“金三奶奶”,更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提起这位金三奶奶,可真是大大的有些来头。

她娘家姓石,父亲名叫石超然,人称“铜锤铁胆”,在西北一带武林中,的确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石家不仅有名,而且有钱。据说他们的先祖,便是昔年富甲天下的“金谷国”主人石崇。

传至石超然这一代,弃商习武,家声更盛,石超然娶了四房妻妾,共生了十三个儿子,号称“十三太保”,却只有石绣云这么一位独养女儿。。

绣云小姐非单人长得美,持家主事尤其精明能干,可惜“胎里残”,一生下来,左脚便有些破,所以,石超然不忍心逼她练武,只让她帮助家务。

谁知这位绣云小姐竟是天生理财的能手,对别的事全无兴趣,唯独对盘弄金钱,特别偏爱,五岁时便打得一手好算盘,七岁时已能独掌全家税赋收支,十三岁以后,简直跟她先祖石崇一样精明,成了理财的专家了。

豪门千金、富家小姐,自然少不了有许多妄想攀龙附凤的人家前来求婚,但石小姐全看不中意,迟迟没有订亲,足足十九岁了,仍然待字闺中。

有一次,为了鉴别一件古物,鬼眼金冲应邀到石家作客,绣云竟对这位年已四十七八的半百老光棍一见钟情,决意非君不嫁。

石超然心里虽然看不起金冲,无奈拗不过女儿,迫不得已,反央人向金冲提亲,并且许了一笔极厚的妆彦,才将婚事谈妥。

金石联姻这件事,当年轰动了整个西北,据说迎娶那天,石府的陪嫁抬箱,整整排了三十里路,箱子里一半是四季衣物,一半是金砖银锭。单绣云小姐携带过门的私房银子,就有好几十万两。

鬼眼金冲既发了古董财,又发了一笔妻财,从此身价百倍,成了兰州城中第上富豪。

一个人有了钱,少不得要享受享受。鬼眼金冲一旦发了迹,便在兰州城北对岸白塔寺下,购地动工,兴建了一座“啸月山庄”。

吟风啸月,本届雅事,但鬼眼金冲并非为了风雅,他兴建这座啸月山庄,一则是贪图生活享受,二则是炫耀财富,最重要的,是为了收藏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珍玩。

自从金三奶奶过门,耳提面命之下,鬼眼金冲开始以贱价收购各种膺品古董,然后以高价转卖给不识货的波斯商人,却将那些真正的古董据为己有,收藏在啸月山庄密室中。

于是,金家的财富越积越多,几乎已驾凌昔年的石崇之上了。

谁知就在金家鸿运当头的时候,突然晴天一声雷,竟传出金三太爷暴病身亡的消息……

这消息和当初金石二家联姻的事,同样轰动了整个西北。有人惊愕,有人叹息,也有人暗暗幸灾乐祸。

甚至有人缺德的造谣,说是老夫少妻,金三太爷为了效命床第,误服虎狼之药,以致落得虚脱而死。

更有人说是金三太爷强占了一户破落人家的祖传古董,那人一气之下,悬梁自尽,到阎王殿告了“阴状”,金三太爷是被无常鬼活捉了去的,临死时,七窍流血,半夜听见铁链声响,窗子外面还留着鸡爪脚印……

无论人们如何猜测,金三太爷的突然暴卒,算得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消息才传到城里,许多人趋势附炎的人,便纷纷涌过黄河浮桥,赶往啸月山庄去吊唁致祭了。

有钱人家好办事,金三太爷暴卒的消息传出不到半日工夫,啸月山庄内已经扎起一座巍峨灵堂,全庄内外,一片编素,哀乐齐奏,哭声雷动。

由兰州北城到黄河浮桥,沿途铺了白沙,浮桥上,缀满了白色菊花,直达北岸庄门前,全是夹道素幡,迎风招展,一列列芦席棚,陈列着素花丧带,任人取用,香案连绵,宛如长蛇。

灵堂中,香雾镣绕,三四拨吹鼓手伴奏哀乐,致祭的人由右侧进,左侧退,顺序拍香行礼,然后转过左边席棚,便是招待素斋的地方。

席设百余桌,无论相识不相识,行过礼,坐下便吃,菜肴如流水艇上桌,终日不断。

金三奶奶预先已交待执事的人,不论亲戚朋友,一概不受典仪,穷困远道来的,还赠送盘川,所以致祭用的香烛纸钱便全部由丧宅自家供应——换句话说,只要来灵堂行个礼,不管认不认识,有吃有喝外,还可以拿几文回去。

豪富人家办丧事,苦哈哈们可乐了。呼朋唤友,成群结队赶来吊丧,吃饱一顿又一顿,竟有留连终日,舍不得离去的。

啸月山庄,真个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潮汹涌,比迎神赛会还要热闹。

开吊第一日,用祭的客人就险些挤塌了黄河浮桥。直到日落以后,人潮才略见疏散。

人潮舒散后,灵堂前出现了老少五个人。

前面是两名丰神俊秀、衣着华丽的少年男女,搀扶着一个巍颤颤的老夫子,后面跟随着一对中年夫妇,手上挽着一只柳条篮子。

那老夫子穿一件宝蓝色的儒衫,看年纪,已有六旬开外,脸上布满皱纹,鬓角露出白发,举止行动,也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但从衣饰上看,分明是个有钱的富翁。

两名少年男女,都只有二十来岁,好像是老夫子的孙儿女辈。

后面那对中年夫妇,男的满脸虬髯,女的粗眉大眼,无疑是随侍仆妇的身份。

那老夫子一脚跨进灵堂,面上早已泪水纵横,望着白布慢前的灵位,嘶声叫道:“兄弟,你就这么忍心?撇上老哥哥先去了么?”

话未毕,更泪如雨下,放声大哭起来。

棚内哀乐齐奏,司礼的本想招呼上香行礼,无奈那老夫子竟哭得声震全堂,难以休止。

灵堂前执事接待的人,都不认识这位老夫子是金三太爷的什么亲戚挚友?只得上前安慰道:“老人家先请节哀,莫哭坏了身体……”

老夫子顿足哭道:“我还要什么身体?一步来迟,活生生的人竟见不到了,我也索性死了吧,还要这残命做什么?”

旁边那少年公子劝道:“爷爷,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金爷爷不幸故世,你老人家应该先行礼上香,聊尽故情,也让死者心安呀!”

执事的人忙道:“这位公子爷说的对,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老爷子再有千言万语,留着等上过香慢慢细说也还不迟……”

那老夫子没等他说完,照着他脸上就是“呸”的一口浓痰,骂道:“还不迟,你懂个屁!我为什么难过?就是为了太迟啦。”

少年公子急忙陪礼道:“这位大哥请包涵,我爷爷脾气不好,性子又急,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执事人白挨了一口浓痰,又不便发作,只好苦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谁知话犹未毕,“呸”地一声,脸上又挨了一口浓痰。

那老夫子怒目叱道:“你还敢说没关系?知道我这些珠子是哪一朝代的古物?一颗要值多少金子吗?我一家老少不辞千里赶来,为的是访晤故人……怎么会没关系?”

那执事的人被他骂糊涂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老夫子气犹不息,连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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