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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名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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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琦道:“世上尽多才质俱佳之人,求之不难,你又何苦一定找我?”

怪老人怒道:“我非要传你不可!”

上官琦道:“要我学会你武功之后替你杀人,晚辈决然不干。”

怪老人黯然一叹:“老夫生平之中从未开口求过别人,今日破例求你一次。”

上官琦道:“老前辈有什么事求我呢?”

怪老人道:“我求你答应我,学我武功;认我作师与否,都不要紧,只答应替我杀上一个人,就可以了。”

上官琦看他脸上神情凄然,心中大是不忍,暗道:“世间那有求人学艺的师父,这老人这般相求于我,不知是何用心?难道真如他所言,一个练习上乘武功之人的资质,极难遇得,而我又确有了这等修习上乘武功之人的资质不成?”

他沉吟了一阵,说道:“难道老前辈的武功,除了晚辈之外,当真就不容易找得继承你衣钵之人么?”

怪老人又是一声叹息,道:“像你这般资质之人,找来虽是不易,但也并非难寻得……”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不过,资质之外,更难求得的,是侠义之心。像你这般资才,又具侠义之心的,那就绝无仅有了。唉!要知一个资质过人、聪明绝伦的人,如若没有侠义之心,武功愈是高强,为害世间愈大,老夫曾经亲睹其人,而且亲身经受惨痛……”话至此处,倏而住口,点点热泪,滚了下来。

上官琦道:“老前辈要我杀害之人,可就是残害老前辈的正凶么?”

怪老人道:“此中经历,老夫不愿亲口对人说出。但我可以告诉你的,他决不是一个好人。”

上官琦道:“不知老前辈可否把那人姓名,告诉于我?”

怪老人摇摇头,道:“不行。”

上官琦道:“晚辈如若答应下来,决不会背弃诺言,那时老前辈传了我的武功,挟恩告诉我仇人姓名,与其那时叫晚辈左右为难,还不如我现在死去的好。”

他看那怪老人武功绝伦,心想他的仇人定然是极负盛名之人,决非一般武林人物。这一答应下来,不但责任艰巨,而且又想对方是武林中正大高人,那时杀既不是,不杀又觉愧对老人承诺,是以不肯答应。

怪老人突然敛容说道:“好吧!不管你肯不肯为我报仇,我也要打通你受伤的经脉,传你武功。”

上官琦道:“晚辈不愿意无缘无故受人之恩。”

怪老人举手点了他穴道,说道:“我要传你武功,那就非要传你不可,还能由得你作主么?”

上官琦被他点了哑穴,口不能言,身受内伤又重,也无法和他挣扎,只好瞪着一双眼睛,听任那怪老人的摆布,心中空自焦急。

但觉身体被那怪老人不停地翻来转去,折腾了半天工夫,才觉到一只手掌抵在背心之上,一股热流传入身体之中。

那怪老人的功力深厚,热流绵绵不绝地攻入体内,但那热流一近受伤经脉,受到阻力,难再通过。

但热流滚滚,冲撞之势甚是强烈,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才通过一处伤穴。

他觉着攻入体内的热流,在打通一道伤穴之后,忽然消失,紧接着就听到那怪老人的喘息之声。

待那怪老人喘息之声停了良久,重又开始把手掌抵在他背心之上,热流重又向体内攻去。

到他伤势将要发作的时间,老人就点了他晕穴,使他知觉消失,忘去痛苦。时辰一过,又拍活他晕穴,继续运功打通他受伤经脉。

怪老人足足耗去了有三日夜工夫之久,才把上官琦受伤经脉完全打通,说道:“我已决定把一身武功传授于你。唯一之求,你每日必须离开这阁楼三个时辰。你可借这三个时辰,去找些食物回来,听得我箫声相召,才准登上阁楼。”

上官琦回头瞧了那老人一眼,缓缓站起身子,舒展一下筋骨,穿窗而出。

一阵秋风吹来,忽觉精神一振,回头向阁楼之中望去,只见那怪老人手拿洞萧,怀抱黑色箱子,凭窗而坐,抬头望着天上悠悠的白云,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神情似是并不关心上官琦的去留。

他轻轻叹息一声,想着数日来在阁楼中的诸般经过,恍如经历了一场梦境。

忽然间,心中一动,想到了大殿上还陈放着师叔、师兄的尸体,在这等深山之内,荒凉的古刹之中,不知是否有野兽伤损到几人的尸体,心念一动,立时向大殿之中奔去。

距大殿尚有数丈之遥,立时嗅到一股浓烈的腐尸味,不觉地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

但见大殿之外鸟尸遍地,心头甚感奇怪,一提气,施展轻功身法,疾奔入大殿之中。

他奔行之势过于迅快,闪电而人,只觉脚下一软,踏在一团软绵绵的体物之上,几乎滑倒地上,赶忙一提丹田之气,稳住身子。

定神看去,只见殿门口处,横卧着一只金钱豹,双目已闭,似已死去多时。刚才一脚,正踏在那豹子尸体之上。

除了门口的一只金钱豹外,大殿上还杂陈着十几条野狼尸体,这些凶残的猛兽看不到一点伤痕,毛皮完整,但却已僵挺而卧,不知如何死去。

转脸望去,只见四五具血肉狼藉的尸体,残散一地,腐臭之味,一阵阵扑鼻冲来。

他乃绝顶聪明之人,一瞧当前景物,心中顿有所悟,暗道:“千臂毒叟翁天义,毒名果不虚传。这些鸟兽,必是食用了大殿上横陈尸体,纷纷中毒而亡,但看这十几头野狼,和一头金钱豹,未能逃过寻丈距离,就暴毙大殿之上,毒性之烈,可以想见。”

他一面运气闭住呼吸,一面点查大殿上残留的尸体,数来数去,大殿上只有八具尸体,心中暗自忖道,四位师叔、一十二位同门师兄弟,除了四个奉派来此卧底的人,尚该有一十二具尸体才对。

定神瞧去,只见那横陈尸体之上,虽是血肉狼藉,但大部尚都完整,这八具尸体既然一般模样,尚有四尸,总不能被这些鸟兽食用得尸骨无存?

心中疑念大动,立时仔细分辨几具尸体,果然瞧出这些尸体之中,竟无一根白发须髯,暗道:“莫非四位师叔内功精湛,运气逼住剧毒,逃离了此地不成?”

忽闻萧声袅袅飘传过来,这次声音,大是怪异难听,如啸如嚎,刺耳至极。

心中正感奇怪,忽觉一股腥风,扑袭入殿,耳际间响起那怪老人的声音,道:“小娃儿快些离开大殿……”

只听一阵呼呼风声,吹得羽毛横飞,有不少飘入大殿之中。

上官琦心中忽生警惕,心觉这阵风声来得大是怪异,双臂一振,斜跃出殿。

转头望去,只见一条罕见巨蟒,正张着血盆大口,晃动着巨头,大殿外的暴陈鸟尸,纷纷由地上飞起,投人那大口之中。

片刻之间,百只以上的鸟尸,尽被那巨蟒吞入腹中。

上官琦虽是一身武功之人,但见到这头如笆斗、长逾十丈以上的大蟒,也不禁有些心中发毛,但他却又为一种好奇心所动,注目相视,不忍离去。

耳际又响起那怪老人微带忿怒的声音,道:“那巨蟒不但身有剧毒,而且还能口喷毒雾伤人,你如被它瞧见,决难逃过蟒口。”

忽见巨蟒大口一合,“咕”的一声,蟒头已探入大殿之中。

上官琦不敢再看,跃上屋顶,直向经楼奔去。

那怪老人正凭窗而坐,一见上官琦奔了回来,面上忽现喜色,但一瞬间,又恢复冷漠的镇静。

上官琦心中本有很多事,想问那老人,但一见那老人之后,竟是一句也问不出来。

那怪老人也未回头望一下上官琦,大约有一盏热茶之后,忽然举萧就唇,吹了起来。萧音波荡之中,忽见那巨蟒急急奔出古刹而去。

上官琦瞧得暗生惊骇,忖道:“原来这巨蟒竟然是受他萧声相召而来。”

怪老人待巨蟒去远,陡然停住萧声,回头望着上官琦道:“孩子,今天是几月初几?”

上官琦仰脸想了一阵,道:“大约是八月十一了?”

怪老人道:“十一、十二、十三的晚上,有一场好热闹瞧。”说完,凭窗遥望远天,默然不言。

上官琦沉吟了一阵,问道:“有什么热闹瞧?”

怪老人回头望了上官琦一眼,但却答非所问地说道:“你连番出入,已在经楼的屋顶之上,留下很多痕迹,快些去把这痕迹灭掉,再去找些食用之物回来。明天开始,咱们就要躲在这阁楼之中,不能再擅离一步,免得留给人追寻的痕迹。”

上官琦茫然望了那老人一眼,跃出阁楼,心中虽然在想着不要听那老人之言,但行动却是不知不觉地依照他吩咐去做,他毁去在阁楼外面留下的痕迹,茫然向古刹外面走去。

自他受伤的经脉被那怪老人打通之后,常觉脑际间空洞洞,一无所有。有时纵然神智清醒一阵,但很快又觉茫然,他心中想着早日离开这古刹,但却又不自觉地依照那老人吩咐去做。

这座古刹,僻处荒山,年代久远,早已为风雨侵袭得油漆剥落,只有那牢固的石墙瓷瓦,仍然屹立无恙。

他茫然奔出了四五里路,但见山峰绵接,连云而起,别说一处村舍人家了,就是个樵夫、人踪,也没有遇上一个。

心中正自焦急,忽听一阵吱吱怪叫,抬头瞧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山口所在,站着十几个高大的猴子,不禁心中一动,放腿奔了过去。

那十几只高大猿猴,一见上官琦奔了过去,突然散成一排,拦住去路,那谷口不过一丈多宽,吃这十几个猴子散开一拦,刚好把谷口排满。

上官琦停了下来,看那几头猿猴,个个怒目相视,龇牙裂嘴,作势欲扑,心中暗道:“也许山谷之中,是它们繁生之地,是以不许外人进入?”正待转身走去,忽觉迎面山风之中,送过来一阵清香,又不禁停下了脚步。

那十几只猿猴,见他去而复转,突然吱吱几声大叫,扑了过来,矫健迅捷,较之江湖一般的武师们,尤快几分。

上官琦长啸一声,凌空而起,疾向扑来猿猴迎去,双掌分头拍出,打伤了两头巨猿,借势冲过猿群,直向谷中奔去。

放眼满谷红白的累累桃实,一阵阵浓烈甜香,迎面扑来。

上官琦数日夜来,都未进饮食,此刻骤然遇到这等又大又自的桃子,如何不馋涎欲滴,伸手在树上摘下两个,大吃起来,但觉脆甜可口,一口气把两个大桃子尽皆吃下。

吃完了两个大桃子,精神随之一振,暗道:“此等深山之中,哪有食用之物可寻,不如把这桃子多摘一些,带回古刹,代作口粮。”

心念一转,举手摘了十几个又大又白的桃子,施展开飞行之术,奔回古刹,直登楼阁。

在他想来,这老人长居这阁楼之上,十几年恐怕都没有吃到过这等新鲜的水果,见到这等又大又白的桃子,定然十分欢喜。哪知怪老人回头瞧了那几个桃子一眼,十分冷漠地说道:“从现在起,我开始传授你的武功……”他缓缓转动双目,把上官琦全身各处,都极仔细地看了一阵说道:“你虽学过武功,但可惜所学的和我要传你的武功,大不相同,只有从头开始,先学入门的坐息之法。”

上官琦不自觉地说道:“我已学过打坐调息之法,重新学起……”

怪老人冷冷接道:“内功一道,博深精远,学之不尽。何况我所授于你的,乃武学中一大奥秘,快些调匀呼吸,听我指授你入学法门。”

上官琦虽然疑虑重重,但却不自主依照吩咐之言,盘膝坐好,调匀了呼吸。

只听那怪老人低沉的声音,维绕耳际,道:“闭上双目,澄清杂念,凝神内视,五心向天。”

上官琦依言施为,听到五心向天之时,陡然睁开双目,问道:“何谓五心?”

怪老人忽然微微一笑,道:“五心者……”忽然住口不言,侧耳静听。

上官琦凝神听去,除闻得萧萧山风外,再难听得一点可疑的声息。

正待开口相询,忽见那怪老人脸色一整,说道:“不能学啦……快把所有窗子关好。”

上官琦看他说得神色庄严,只好站起身子,把四周窗子,一齐关上。

怪老人一指左面窗子,说道:“你可藏在那扇窗下看热闹,不管遇到什么惊骇之事,都不许大惊小怪,发出声息。”

上官琦瞧了那老人一眼,才转脸向窗外看去,心中暗暗骂道:故弄玄虚,下次再有机会离开这古刹之时,决不再回来了……

心念未息,耳际间又响起那怪老人的声音,道:“来人乃西藏密宗一支中的高手,你要留心看他武功和中原武学,有何不同之处。”

声音甫落,遥见一点红影,风驰电奔而来。

片刻之间,已人古刹,停身在一座屋脊之上。

上官琦定神看去,只见来人身材奇高,足足有八尺以上。头上金箍束发,身披大红僧袍,顶门之上,有一块鸭蛋大小的疤痕。站在屋脊之上,四下张望一眼,突然振臂而起,拔身三丈多高,悬空打了一个转身,头下脚上,流星般疾射而下,一起一落之势,足足有四丈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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