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芳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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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觉立刻垂了眼睑,似是怕被顾云筝窥探到情绪,沉了片刻才道:“他当然不是愚忠的人,他有野心,与镇国将军性情迥异。是个善于欺骗女子的……”无声叹息之后,又道,“骗了我多少年。”
顾云筝斟酌着措辞,缓声道:“据我所了解,太后家族与云家并无宿怨,来往也不频繁,您怎么会与他有着多年渊源?而且朝臣一直都以为您看重、偏帮的是镇国将军——镇国将军不会是……”不会是知道两个人的私情吧?——这是她没有问出的话。
耀觉微笑着摇了摇头,之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顾云筝,“你应该是能将事情看得透彻的人,但对镇国将军似乎有些例外——方才我才说过,镇国将军耿直得近乎愚忠,他怎么能容忍这种事?他若知道……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顾云筝抬手抚额,唇畔的笑含义复杂,又似什么都没有,“您说的是。”
耀觉因为顾云筝言辞间一直温和有礼,又本来是要对她如实相告,便不等再相问便答道:“与云文渊相识,是十几岁的事情。有一种人一根筋,在情意上尤其如此。十几岁的女孩子,对一个学识渊博、风流倜傥的人生出倾慕、情意,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语声微顿,又道,“你太年轻,应该是不晓得二十年前先帝南巡的事情。那年他带着他的宠妃离宫游玩之前,与我生出罅隙,怪我干政,很有些要废后的意思——这些都是不为外人道的事情,也只有我一直记得。便是那一年的事了,想放下、该放下的人,又让他出现在了身边……”
顾云筝想到了耀觉之前的一句话,问道:“为何说他欺骗你多年?”
“他野心太大,女人不过是他生涯中的装饰而已。可惜我太傻,在先帝驾崩之前,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帮他铺路,若非如此,朝廷也不会出现重文轻武的情形。先帝在晚年时,诸多大臣已经颇有微词,暗地里都说他昏庸,驾崩时选的几位内阁辅政大臣也都是我的亲信,近年来重文轻武的情形便愈演愈烈,除了远在边疆的封疆大吏,几乎无人不受波及不被打压。这是我做的孽,天大的孽。”
顾云筝沉默下去。这些话句句属实,让人听得心里陡升恨意。不论是耀觉还是她的伯父,都是自作孽,引火烧身后,都落得个凄惨的下场。他们该死,却连累了太多无辜的人陪着命丧黄泉。
耀觉说起了元熹帝:“当今皇上,自幼其实有一颗仁心,如今却变得这般荒yin无道,兴许也是因为而起。”
顾云筝漫不经心问一句:“这话怎么说?”
“男人眼里容不下女子背叛夫君的事情,皇上在早些年就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只是无凭无据罢了。继位登基之后,他什么也不急着做,只急着查我做没做过伤风败俗的事……这种心思,也不能说是错,可因此荒废了朝政,走到如今这地步……”她语声变得苦涩,“这天下,怕是迟早要落入他人之手。这就不能说是别人的错了,只能说他也是自作孽。”
顾云筝则是淡漠笑道:“皇家倒是与云家有着不解之缘,您的事,如今云凝的事,都是不智之举,却无人泯灭那份不该生出的情意。”
耀觉眼中有了一点点痛苦。
顾云筝将话题扯回到自己前来的初衷:“与我细说说吧,您是因何被发落到了护国寺?云家满门抄斩,到底又是因何而起?”
第062章
062
“因何而起?”耀觉无奈地笑了起来;“自然是因女色而起。云家的闺秀个个出众;在京城有口皆碑。皇上想将云家女收入宫中;这正中云文渊下怀,而我与云文远哪里能够赞同。我是另有顾虑;云文远则是不想让家族中的闺秀终生葬送在深宫之中。是以;皇上每次私下里提及,我与云文远都是百般阻挠;云文渊则是想法设法促成。便是如此;有了后来的两桩事。”
顾云筝起身去给耀觉续了一杯茶;坐在她近前;侧耳聆听。
耀觉凝眸看着在暗夜中微微跳跃的灯光,语声变得凝重:
“我在那时才知;云文渊暗里应付我许多年,不过是为着滔天野心,对这人便只剩了恨。再者我终究是皇家中人,年岁渐长之后,心心念念的只有江山基业、膝下儿女。先帝虽说也是薄情人,可我一世荣华都是他给的,自心底我亦明白自己诸多过错,他说过重话气话,却从没认真追究,到最终还是念着多年相伴成全了我……”
“而在权臣的较量之中,从来没有谁能笑到最后。我多年养虎为患,反过头来云文渊亦是如此,这便是物理类聚人以群分吧,慢慢的,那些人投靠到我或是皇上身边,让他处境分外尴尬,也从此陷入险境。”
“我那时只想将他杀之而后快,不断命权臣、言官上奏弹劾他,压下此事的却是皇上。是因皇上还是惦记着云家几名女子,看过几名女子的画像,念念不忘,对云凝尤其如此。皇上吩咐云文渊:只要他能促成云凝进宫的事,他便既往不咎,给他更大的权势。便是如此,我与皇上明里暗里为此事屡出争端,让彼此骑虎难下。”
“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直命人在暗中追查我与云家男子有无暧昧……便是在那关头,皇上手中的人查处了眉目,又将我宫中的老人儿抓起来施酷刑询问,事情便由此败露……”
耀觉闭了闭眼,端茶盏的手有些发抖,整个人像是冷得厉害。连喝了几口茶,她才能继续言语:
“那一天,皇上将证据、人证全部带到我面前质问。已是证据确凿,我无从否认,沉默以对。皇上在我宫中坐了许久,不说话,起先面色铁青,后来默默流泪……过了几日,我被人秘密遣送出宫,到了护国寺修行。到寺里第二日,听说了我暴毙的事。”
“我以为皇上在发落我之后便会处置云文渊,可他没有。皇上的心性我再了解不过,他执意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便会出尽法宝费尽心思,由此我断定,云家前景堪虞。云文渊该死,可云文远却是能安邦定国且有忠心的人物,倘若因那件事被连累,朝廷便又少了一根顶梁柱,会让朝臣心寒,兴许就会一步步走到天下大乱的地步。我因着这份担心,想方设法阻拦皇上为难云家,却是收效甚微。只做成了一件事——迫使皇上在凤家女亡命出嫁途中后,给云凝与霍天北赐婚。云家若与霍家联姻,皇上便是只忌惮霍天北,也不会轻易对云家下手。却不料,这桩事又生出了更大的波折。”
“皇上最初只看到一幅画像时便有心召云凝入宫,在看到本人时,顿时懊悔不已。云凝出嫁途中,他派人去途中阻拦。而皇后生性善妒,又因皇上纵容,进宫后有了一批自己的人手,得知皇上如此,便派出人去阻拦皇上的人,事态便这样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那当口,皇上也没打消要将云家铲除的心思,发动朝臣百般弹劾云文远及云文渊,却是收效甚微。后来,皇上索性快刀斩乱麻,散布出一个消息,称收到了一封密报,密报中有着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等滔天罪行的证据,之后下旨,将云家满门抄斩。对于云凝,却还是想法设法地寻找。谁都没想到,他在两年多之后,还是如愿以偿。”
顾云筝反复思量着耀觉这一席话。
所谓密报,不过是皇上自产自销。
满门抄斩,不过是几百人为云文渊陪葬。
怪不得当年冤案无从查证,怪不得皇上一直含糊其辞,怪不得霍天北要皇上不给缘由便给云家昭雪。
可是,到最后还是有些不解,她问耀觉:“自来有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只是不明白,皇上既然一心除掉云家,且已等了那么久,为何到那关头忽然就没了耐性?”这一点实在是让谁都想不通。
一个帝王,想用光明正大的理由除掉臣子,只需耐心等待,总能如愿以偿,可元熹帝却分明是半途而废。为何?是忽然间又得知了什么事,才中途改了主意么?
耀觉摇了摇头,“这就只有皇上知道原由了。我对他已是从骨子里寒了心,没有当初的糊涂,哪会有如今成为傀儡的情形。他这一辈子做过的糊涂事太多,最严重的一件,便是让云凝入宫。”
顾云筝审视她良久,断言道:“你一定还有对我隐瞒的事。”
耀觉笑意浅淡,“哪个人都如此,一生里总会有一些事要带到地下。”
“你说的也对,有些事也只能听皇上亲口说出。”顾云筝问道,“有一件事,想来是很多人都不明白——云筝为何在那一夜莫名其妙地死去?我听说她甚至没有前去接旨,昏睡中便死于非命。”
被问到这件事,耀觉有了一丝不安,“那孩子……算是死于我手。”
“说来听听。”
耀觉坦言道:“皇上这边下旨将云家满门抄斩,却还命人极力寻找云凝下落,为的不过是一己私欲。他对云凝如此,对云筝自然也抱着相同的心思。实不相瞒,在被云凝找到之前,我一直都与一些朝臣、宫信来往,家族中的人也是竭尽全力助我阻拦皇上那些糊涂行径。事发之前许久,皇上便派人潜入了云府,命那些人在关键时候保云筝无恙,安置到别处,再更名换姓送到宫中。我听说那日云筝整日昏迷不醒,定然是皇上的人做的手脚。而我给心腹的命令,就是在关键时候杀掉云筝。”
顾云筝无声叹息。
耀觉又追加了几句解释:“云凝终究是个弱女子,即便是进宫,也是处处受阻,皇上有个回旋的余地。而云筝不同,她若是进宫,只要见到皇上,恐怕就会亲手将皇上杀掉。不要说我的心腹,这是谁都能想到的事情,是以,那一晚,云筝先遭了人算计,之后又死在了我的心腹手中。”
“……”顾云筝有些奇怪,自己在听说这些之后,竟能如此冷静。是因此生经历了诸事,还是此刻愿意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待事情,她说不清。她唯一能相信的是,耀觉对她说的这些,都是能够或愿意告诉她的实话,且耀觉那些想法都是一个女人在遇到大是大非时该有的心态。
说到底,就算怒不可遏又能怎样?耀觉已是被困之人,大多时候已形同一具行尸走肉。杀与不杀并无太大不同,而不杀的话,日后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顾云筝啜了口茶,才发现茶已凉。
她起身缓步走到门外。
夜色下,霍天北等在院门口。
她将手交到他掌中,与他一起漫步回房。
她此时就像是个梦游的人,心魂不知游离到了何处。
霍天北停下脚步,刮了刮她鼻尖,“跟我说说话。”她从来不是话多的女子,可平日的沉默是让他心安,此刻沉默却让他忐忑。
“也没什么好说的。”顾云筝笑容苦涩,“到此刻,竟不知谁对谁错了。”她大略地复述了耀觉的话,又问,“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霍天北微一颔首。
是谁的错?是太后与云文渊的错,还是皇上的错?甚至于,是云文远没能意识到身边凶险没有举措的错?
这些都是让她百般困惑的事情。每个人都有错,可每个人处在自己的立场上,似乎也不算错。
可她失去了家园,她身边那些无辜的人随着一场灾难全部殒命,不过是因着皇家中人两辈人的一己私欲而起。
她最终能确定的是,皇家该由另外的人掌权,否则,没有谁能获得该有的生涯。
沉默片刻,顾云筝说道:“我现在满心都是祁连城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最残酷的报复,是让仇人尽失手中一切,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大意如此,也是我想要做到的。”
霍天北环住她肩头,揽着她回往正房,“这些我都可以替你做到。”
“按你的打算走下去,让皇家翻天覆地,再无立足之处。”顾云筝转眼看住他,“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同一时刻,宫中。
元熹帝看着云凝的眼神有迟疑,也有担忧,是因打算将太后、云家的事对她和盘托出。他不能预料她到底会作何打算,会不会生出杀掉他的念头。
他先问道:“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到底将耀觉藏在何处了?因何将人交给定国公的?”说着话,神色变得无助沮丧,“我命人百般寻找,还是没个结果。你一定特别看不起我吧?说起来是堂堂帝王,如今却是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
云凝笑着叹息一声,“臣妾倒是想将耀觉控制在手中,可定国公怎会让我如愿?”
元熹帝又问:“定国公可曾命人告诉你,当年事的原委?”之后显得更加沮丧,“你私下里离宫的事,我也知道,却是不知你去见谁。”
“是有人告知臣妾一些事,臣妾却不能深信不疑。”云凝定定看住元熹帝,“皇上是不是想如实告知臣妾?”
元熹帝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云家是死于我手,你会不会想方设法杀了我?”
第063章
云凝心头一凛;随即则是妩媚笑道:“皇上这话是因何而起?帝王要谁死谁就该死;臣妾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