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第3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你家又不在火刀村,整天这么一来一回的,多累得慌啊!”花二娘性子急,忙不迭地就抢了一句,被景泰和回头盯了一眼,忙骨朵着嘴闪到一边。
“没事儿,若是晚了,我就在我姨家歇。”陈火生却是没察觉任何不妥,甚至还抬起头来对花二娘笑了一下。
花小麦躲在西屋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得直叹气。
对于火刀村乃至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们来说,这陈火生,应该算是个很不错的成亲对象吧?相貌周正,勤勉踏实,性情嘛……虽是害羞了些,却胜在够老实。最要紧的是,他家不愁吃穿,自家闺女嫁过去,至少不用每天数着铜板过活。
可是……在花小麦看来,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陌生人,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说起来,等孟郁槐从盛州回来,说不定就会发现,自己即将跟一个陌生的姑娘成亲了呢……
花小麦的思绪在一瞬之间飘得有些远。忙摇了摇头令自己收心,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继续朝外张望。
“对对对,咱们两家虽不熟,你却能热心相帮。这份情。我和你嫂子都记着呢。只是啊,火生兄弟……”景泰和拿捏着说话的分寸,依旧和颜悦色地道。“白日里我不在家,这院子中就只剩下我媳妇和她妹子两个女人,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在这出入,让人瞧见了,只怕不大好——我当然懂得你是好意,但街坊四邻爱唠叨,你也不是不清楚,万一……”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陈火生总算是从他的只字片语中咂摸出些许滋味,下意识地低头盯着自己脚面,好半天,方才吭吭哧哧地道:“泰和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这是没关系的吧?我姨说,她跟景大嫂都已经商量妥当了,那个……”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干脆就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了。只是却抬头往西屋的方向瞟了一眼。
“唔?这话怎么说的?”景泰和似是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花二娘一眼,“如果我没记错,耿婶子只不过是跟你嫂子将事情提了提,你嫂子压根儿没点头哇!这既没下定也没过礼,连庚帖都没换过,怎么就……妥当了?”
“可是,我姨说……”陈火生这时终于有些着慌了,倏然站起身来,“我姨说,这事儿已经*不离十,我娘还盘算着,要找个时间过来跟景大嫂见个面呢!”
你姨说,你姨说,你姨还说我长得跟花二娘一样漂亮呢,问题是,你敢信吗?
花小麦差点一巴掌拍在窗棂上。
门外那二位,我说你俩到底行不行啊,要是搞不定的,本姑娘可就亲自上阵了啊!
她在心里暗下决心,若再这么纠缠下去,索性就冲出去,三两句将那陈火生骂走了事。幸好就在这时,花二娘终于跳了出来,皱眉叉腰,急赤白脸地嚷嚷:“哎,这耿婶子,怎么能满嘴跑瞎话呢?我跟她的确是偶然在村里遇上,她就顺嘴跟我提了提这事,后来又跑到我家来一趟,但从前到后,压根儿就没说几句,我也决计是没答应她任何事的!火生兄弟,昨儿你来那阵儿,我就想把事情跟你好好说说,只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这会子趁着你泰和大哥在这儿,咱索性一口气说个清楚吧。”
她气场全开,把景泰和往旁边一拨,汹汹地径直走到陈火生面前,看着他那张因为吃惊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脸:“耿婶子初初跟我提这事的时候,我的确是有些动心,但后来仔细一想,这可不行。不是你有甚么不好之处,实是我家如今日子过得并不宽裕,给我妹子拿不出像样的嫁妆来。”
“那个……我家不计较的。”陈火生连忙摆手。
“你听我说完!”花二娘把手放在他肩上一使劲,将他摁回椅子里,“你家不计较是你家的事,我却不愿既委屈了自家妹子,也委屈了你,况且,我家妹子年纪也还不算大,暂且还用不着那样心急。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回头,我会自己去跟耿婶子交代的。。”
陈火生满面愕然,看看花二娘,又瞅瞅景泰和,一张脸涨得通红。过了片刻,他忽然霍地站起身,憋出一句“大哥嫂子,我先走了”,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看那情形,多半是立时去了耿婶子家。
花小麦躲在西屋中,直到此时,才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最后,还得花二娘出马解决问题啊!不过,既然是这样,刚才她又何必跑去铁匠铺巴巴儿地把景泰和叫回来?压根儿派不上用场啊!
今日之事,陈火生是怎么跟耿婶子说的,花小麦不得而知,只隐约有几次听见花二娘跟景泰和嘀咕,说是耿婶子现在见了她,就跟遇上仇人似的,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花小麦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然而,却也由不得她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精力。因为几天之后,潘平安又一次从省城回来了。
第五十七话 酱料也卖
潘平安是提着一尾大鲢鱼和一坛老酒,兴冲冲跑到景家小院来的,一进门便嚷嚷着要和景泰和好好喝个两盅。
上一回他从花小麦这里,用五百文钱的价格带走了两大筐橙饼和酥黄独,如今将近一个月过去,虽不知那蜜饯糕饼的生意做得如何,但他既然肯第二次上门,想来收入应是不错。
花二娘喜得腰肢乱摆,进了屋,背过人,便和花小麦挤眉弄眼地笑,小声直念叨着此番算是得了个长久买卖。花小麦冲她吐吐舌头,心中也是一阵欢喜,笑盈盈地跑出去和潘平安打招呼。
正是临近晚饭的辰光,潘家二老也被一同扯来了景家小院,正坐在花坛边上,与景泰和说笑寒暄。一见到花小麦,那潘平安立刻便站起身,蹬蹬蹬几个大步跨过来,哈哈几声大笑:“花家小妹,你做的那橙饼和酥黄独真是不错,不过三日就卖了个清光,一块也没给我留呐!”
“咦,真的吗?”花小麦虽心里猜逢着那两样蜜饯糕饼应是卖得挺好,但亲耳从潘平安口中听说,居然只用了三天就全卖掉了,一时之间仍是有点不敢相信,本就明亮的眸子瞪得圆碌碌,“我还担心,若是卖不出去,您那五百文钱就打水漂了呢!”
“瞧你说的,你自个儿的手艺,自个儿心里还能没个数?”
潘平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连说带比划:“我将那橙饼和酥黄独带去省城,在心里琢磨着,先拿到相熟的几家酒楼食肆试着卖卖,不管剩下多少,推销给杂货铺也可,或是留着给大虎二虎两个吃也行。却没料到,只不过刚去到第一间饭馆,人家掌柜的尝过滋味之后,立马就拍板将其中一半都给买了去!余下的。也被另两家食肆给买下了,我半分力气都没花!”
说到这里,他仿佛担忧花小麦会问他从中赚了多少利润,忙慌慌地就道:“这头一回,我也把不准该如何定价。回头想想。似是卖得太便宜了些,我拢共也就从中赚了点辛苦钱,嘿嘿。最可怜便是大虎二虎两个。心心念念盼着能再尝尝小麦姐姐做的糕饼,却是连点渣子都没捞着,生生跟我怄了好两天的气呢!”
花小麦既然已经从他那里得了五百文,本就不欲与他计较太多,于是将那价格的事丢开不提,只微笑着道:“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平安叔,这次我格外多做一些糕饼,你带了回去给大虎二虎吃。只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这个不算钱的。”
潘平安满口称“那怎么好意思”,眼珠儿一转,又倒起了苦水:“不过花家小妹,说到底,咱们还是没经验哪!那两样蜜饯糕点。都久放不得,尤其是酥黄独,两三日之后,那股酥劲儿就没了,口感大打折扣。虽然东西卖出去了。按道理就与我无关,但我这心里,总归有点过意不去,最后,又给那三间饭馆儿还回去两个钱,唉!”
酥黄独的确是刚出锅时最好吃,但只要保存得好,未沾染潮气,十天半个月里,味道不会有太大改变,潘平安这话,多多少少,就有点得了便宜卖乖的意味了。花小麦微微一笑,也不理他说得是真是假,只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并不搭腔。
见她这般镇定,潘平安倒有些尴尬起来,也就不好再胡扯下去,嘿然道:“花家小妹,我这趟回来,主要还是为了咱们那买卖的事。你看,你做的蜜饯糕饼如此受欢迎,这是个长长久久的生意啊,咱就算是为了多听见几声铜板响儿,也不能轻易放弃,对不对?不知这个月,你预备做哪几种吃食,心中是否已有计较?”
花小麦闻言便点了点头,思索着道:“我估摸着平安叔您这两天也该回来了,连着几日,也都在考虑这个事。如今只是早春,市面上并没有太多新鲜果子,蜜饯不大好做。那酥黄独若是受欢迎的,自然还要继续做下去,我思前想后,至多也就能再添上一个酥杏仁,一个假山楂饼——那是用老南瓜做的,其余的,可就再没有什么了。”
“这也行啊!”潘平安想也不想大手一挥,“不用尝也知道,花家小妹你做的吃食,每一样都必定是极好的!哦,对了,还有上回你做给大虎二虎吃的那个鸡肉松,也可预备上一些,饭馆里倘或有人喜清淡,用来佐粥,是最合适的了!”
他既然说得如此肯定,花小麦也就无谓再犹豫,当下便干干脆脆地答应下来。
随后,潘平安又将那尾大鲢鱼提出来晃了两晃,满面堆笑道:“听我爹说,花家小妹做菜的本事,更胜过做蜜饯点心的手艺,几个月前一道麻辣酒香兔,他二老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我今儿算是腆着脸来你家混吃混喝了,这条鱼,花家小妹,要不你给收拾了?”
花小麦下意识地看了看放在院子角落庇荫处的那几个大坛子。
让她做菜,自然是没问题,就算看在潘家二老的面上,她也得尽心尽力地把这条鱼给做好。不过嘛……自家这几坛酱料,是将近一个月前做下的,都到了能吃的时候,既然潘平安自己凑上来,那就怨不得她打蛇随棍上咯!
“还那么客气做什么,平安叔你和太公太婆,今天就留在我们家吃饭,尝尝我小妹的手艺!”花二娘早已抢着表达起热情来,笑眯眯地道,“我们家泰和啊,平日里纵是兴致来了想喝两杯酒,也没人陪!”
“好好好。”潘平安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花小麦便提了那一尾鲢鱼,去厨房忙碌。
鱼极大,只怕有四五斤重,花小麦琢磨了一阵,先动作飞快地将鱼剖洗干净,鱼头剁下来加豆腐用瓦罐做成鱼头汤,剩下的鱼身鱼尾,则连骨斩成几大块,加了一料酱、醋和姜片,烹制成汤汁浓浓的醋溜鱼。
邻居过来吃顿便饭,也用不着如正经宴客一般摆盘精致,大锅大碗地上桌,吃起来反而亲香过瘾。花小麦见菜篓子里有一把新鲜还滴着水的豌豆苗,便取出来摘洗了,稍稍用滚水烫过之后以芝麻酱生拌,临端上桌之前,又舀了一小勺仙酱浇在表面上。
豌豆苗清香爽嫩,花小麦一边忙碌,一边就在心里盘算,待得到了播种时,得让花二娘在房后也种上一些,无论素炒还是配菜,都是个好选择。
花二娘将饭桌就摆在了院子里,因是家常菜,这顿饭花小麦做得便格外利落,不出半柱香的工夫,饭菜便都上了桌,景泰和与潘平安也已经敲开酒坛子的泥头,对斟对饮起来。
“果真好手艺!”
潘平安话本来就多,喝了两口酒,话匣子彻底打开,更是像开闸的洪水似的,收也收不住,拿筷子点住那碗芝麻酱拌豌豆苗,高声连连赞叹:“这鱼汤鲜嫩,鱼肉酸爽,这豌豆苗也好吃啊!我说花家小妹,你这里面除了芝麻酱之外,还搁了别的东西吧,我怎么觉得隐约有一种清香味?……不不不,不是豌豆苗的味道,我吃着,倒有点像嫩桃叶似的,爽口得很呐!”
潘太公也在旁跟着点头:“唔,麦子这手艺的确见长,这几道菜,似比之前那麻辣酒香兔滋味还更足些,好吃!”
花小麦笑得眯起眼睛:“平安叔,还有太公,你们的舌头还真是挺灵的。上回做那麻辣酒香兔,我只用了一点豆豉酱——还是从太公家借来的,最近闲来无事,我便在家自己做了几味酱料,如今正好差不多都吃得了,每样菜里加了一些,味道还行吧?”
“酱料?”潘平安双眼之中立刻泛出亮光来,“酱料你也会做?哎哟,我真是……”
捡到宝了啊!
“来来,你快跟我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酱料?”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花小麦便指着墙角中几个大坛子娓娓道来:“那醋溜鱼中加了一料酱,豌豆苗里用了些芝麻酱和仙酱,除此之外,还有豆豉、糟油和豆酱油。等到三伏天,还可以做甜酱和梅酱、梅卤,至于冬日,便可取那枝头的雪做腌肉水……总之,只要二姐不嫌我烦,我能做的还多得是。”
潘平安听得眼冒精光,似有金闪闪的两枚孔方兄要从眸子里蹦出来,一张嘴笑得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