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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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不得的是,鲥鱼虾肉的鲜香,与刺龙芽、香蕈的清甜之味充分混合,形成一股难以描述的奇异香气,刚从隔间里端出来,便迅速朝着大堂的各个角落弥漫,满屋子都是专业人士,居然仍忍不住使劲吸了吸鼻子,拧着脖子四顾,寻找那气味的来源。
韩风至坐在角落中,见花小麦出来了,又嗅到那香气,面色一变,立刻快步走过来,低头朝她手里的吃食一看,立刻笑出声来:“你倒会选,这刺龙芽街市上买不到,若我没记错,应是早两日有人特特从北方带来送给陶知县的礼,为了保鲜,不知费了多大力气,竟被你占了便宜!我瞧你今日,该是使出了些真功夫了。”
花小麦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我动作快而已,不然也抢不到。”
“唔,不过这菜,你打算叫什么名儿?来来来,我替你写上。”韩风至袖子一卷,拖过笔砚,蘸饱了墨,就要往红纸上写。
花小麦低头想了一阵,抿唇道:“依你看,叫‘山海兜’如何?”
“山海兜?”韩风至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咀嚼半日,不由点了点头,“一边是山野风味,一边是水中珍物,这名字也算配得上它,难为你想得出。那名士宴十有*落入你手中了,到时可要请我吃酒才是。”
说罢,大笔一挥,将“山海兜”几个字写于纸上。
其他两位大厨的菜肴也纷纷出了锅,写了名字之后,一块儿送去给楼上那始终未曾露面的陶知县品尝。约莫一顿饭的工夫,那蒋管事便现了身。
他仍旧是立在楼上没有下来,扬声道:“三位的菜我家大人俱已尝过,几位都是好手艺,我家大人一时拿不定主意,需再好生斟酌一番。四月二十那日会在这会场门口张榜宣布结果,几位请回。”
这……就完了?
花小麦轻轻皱了一下眉。
口口声声说“公平”,就该当场宣布结果才对,却为何还要往后拖五天?这不明摆着让人去他那里走动周旋吗?
再说,她今日这道菜的确做得极为满意,心中委实想早点知道那陶知县尝过之后是何感想,现在这样……
她抬起头,本想追问上一两句,被那蒋管事用眼睛一瞪,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只得朝韩风至点了点头,回隔间里归置了自己的东西,领着周芸儿,跟在其他离开的厨子身后,走出会场的大门。
……
这终选的事儿办得奇怪,花小麦心中难免有些七上八下,一路没开腔,周芸儿跟在她身后,也不敢做声。走了一段,她才想起自己好像应该去连顺镖局寻孟郁槐,便站下了,回头道:“你一个人回村我不放心,反正今日咱们也不做买卖,你要是想四处逛逛就只管去,玩够了来连顺镖局找我一块儿回去就行。”
周芸儿犹豫了一下,也便应了,花小麦怕她身上没钱,又随手抓了一把铜板给她,见她半推半就地收下,渐渐走得远了,方往天胜街的方向去。
入得连顺镖局的大门,径直来到前厅,一打眼,便看见孟郁槐在里头同柯震武说话。
这老头许久不曾管镖局的事,今日突然出现,她还真有点意外,扯出来个笑容走进去,同柯震武打了招呼。
“哟,小麦丫头回来了?”柯震武精神头不错,见她进来,立刻笑了个开怀,“怎样,那名士宴,恐怕要落入你手中了吧?来,快跟你叔我说说,到底是何情形,结果如何?”
“说是要四月二十才宣布结果呢。”花小麦恹恹地冲他笑了一下,“今日出了纰漏,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您得了空去瞧瞧赵老爷吧,那魏大厨被取消了资格,他若晓得,肯定气得不轻!倒是您,今日怎地有空来镖局瞧瞧了?”
“还有这事儿?那我可真得去看看老赵。”柯震武讶异得眼睛也瞪了起来,又挥挥手道,“镖局的事儿交给郁槐,我自然乐得清闲,只是明儿他要去省城,我这老头子少不得要回来盯着点呀!”
花小麦心思压根儿没在这上头,听到这里,抬头便随口对孟郁槐道:“你要去走镖?”
“……我去办点事——你见过谁去省城走镖?”孟郁槐稍稍皱了一下眉。
花小麦混没在意地点了点头,旁边柯震武便笑道:“对了,你俩成亲这么久,一直忙着各样事体,还没一块儿出去玩过吧?嗐,你两口子老这样忙忙叨叨的,长此以往可不是好事儿!要我说,名士宴终选的事儿已了,郁槐此番去省城也不过四五天,小麦丫头正好跟着他去四处转转呗,这多好?”
“嗯?”花小麦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没反应过来,略微咬了一下嘴唇。
孟郁槐面上却是现出点笑模样来,低头望向她的眼睛,沉声道:“你若想去,我便带着你。”
第二百一十二话 生气了
花小麦自出了终选会场的大门,因没得着个准信儿,心思便一直还在那上头打转,听见孟郁槐这话,根本想都没想,下意识便飞快地摇头。
“我哪里有那工夫?”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小饭馆儿是半刻也离不得我的,去了省城,便是四五天做不得买卖,那怎么行?酱园子那边,虽有雷师傅两口子照管着,我却也得时不时走去看看,刚才在那会场中,赵老爷还跟我透出想签单子的意思呢,万一我不在,他扑个空,岂不麻烦?还有我二姐,她现下是何情形你也晓得的,若得闲,我想多去探探她,纵是她婆婆嫌我烦,现下却也顾不得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蓦地住了口,朝孟郁槐看过去。
那人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消失殆尽,眉头死死拧起,正一瞬不瞬地瞅着她。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忙想要寻些话来找补,张了张嘴,急切间却又不知说甚么才好。
柯震武年纪大,多年开镖局,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又养出个老练的性子,轻易便觉出不对劲来,哈哈一笑,打圆场道:“你这姑娘,真是……可看出你俩是一家人了,甚么事都把夫君排在最末尾,虽说这是你没把他当外人,不同他客套,他呢,性子宽厚,自然也不会与你计较,但老这么着也不好哇!”
花小麦没做声,只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桌上一块小小的凸起。
“去省城不过几天而已,等你们回来,应是正赶上名士宴宣布结果的时候,两头不耽误嚜!”柯震武朝两人脸上各望一眼,又笑道,“至于那小饭馆儿,四五日不做生意有甚么打紧,横竖你也不缺那两个钱,这满天下的银子多了去了。你还都想揣进自己口袋啊?”
花小麦原是不打算开口的,她自己也知道多说多错,然听到这一句,却到底没能忍住,小声道:“这不是钱的事儿……”
“你这……”柯震武也没了话,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前厅之中倏然安静下来。
孟郁槐平日里待人和善,可冷不丁沉下脸来,那面色瞧着也委实有点唬人。花小麦心里直敲鼓,舔了一下嘴唇。想伸手拉拉他的袖子。身畔却有个柯震武杵在那儿。似乎不大合适,只得也默默垂下眼皮立在旁边,时不时偷偷朝孟郁槐的方向瞟一瞟。
过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柯震武再度开了口。
“得了。我也不在这儿碍着你俩了,这就得赶紧去瞧瞧老赵那边的情形,那老东西,不知气成甚么模样,得好好劝他两句才行。小麦丫头,你既来了就别忙着走,过会子跟我好好说说你今儿做了什么菜,我吃不着,就听两句过过瘾吧。哈!”
他打着哈哈,拍拍孟郁槐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花小麦转了转身,见他大步迈出前厅,三两下踏进前院中。这才往孟郁槐的方向靠了靠,手掌在衣襟上蹭蹭,讪讪道:“那个……你去省城办什么事?是独个去,还是有人跟着?”
孟某人朝她脸上一张,顿了顿,低声缓缓道:“桐安城中有个挺有名的大户人家,姓袁的,说是最近与人起了冲突,怕被报复,有心多请几个人手看家护院,四处打听比较之下,觉着连顺镖局名声好,便找到了我们。这事虽不轻省,却终究比走镖容易得多,镖局向来乐意接,只因是头回做省城的生意,稳妥起见,我便打算先去将情况弄清楚。也算不得麻烦,我自个儿去就行,否则,我也不会起了心思要带着你。”
“哦……”花小麦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又对他讨好地一笑,“既然是那姓袁的人家需要帮手,就该自己上门才对,怎地却还要你费脚程跑一趟?省城说远不远,这一走四五天,却也够劳累的哩。”
若搁在平常,孟郁槐必会很有耐性地同她讲讲这一行的规矩,捎带脚地再逗她两句,然而此刻,他却是没这个兴致,只勾唇笑了一下,径自岔开话题道:“明日一早便要出门,下午咱们便早点回去,你若不累,晚间多做两个菜,许久没陪娘一块儿用饭了,同她吃两杯也好。”
花小麦讨了个没趣,自知有些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点头应下来。
……
周芸儿在县城里逛了许久,未时中,便跑来了连顺镖局与花小麦会和,热得小脸通红,买了不少点心说是要回去请春喜和腊梅吃,有点不好意思地也分给花小麦一包。花小麦没精打采地陪她在前院坐了片刻,待孟郁槐同柯震武打过招呼,便一块儿回了火刀村。
傍晚时分,花小麦依着孟老娘和孟郁槐的口味多做了两道菜,就在院子里摆了,又格外烫了一壶酒。气氛还算过得去,只是他二人话都不多,满桌唯有孟老娘一个人的声音,唠唠叨叨,杂七杂八扯些闲篇,间或抱怨上一两句。
饭后,花小麦把碗收去厨房,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却已空荡荡,她忙走回房中,一推门,抬头就见孟郁槐正归置包袱。
“我来吧。”她急忙抢上去,不由分说地将他手里靛蓝色的单衣接过,抹平表面一丝皱褶,抿唇笑道,“天儿越来越热,虽去的日子短,还是多带两身衣裳的好,你也不用收拾,一股脑儿拿回来我替你洗就行。”
孟郁槐倒也没推拒,就在榻边坐下了,只是仍未开口说话,只用那两粒黝黑的眸子瞅着她。
花小麦被他看得浑身不得劲,好容易强撑着将包袱收拾利整了,跑去桌边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复又走回他身边,嗫嚅片刻,细声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肯跟着你去省城……”
“没什么好气的。”孟某人的语气很平,一丝涟漪不起,“你我成亲后,你自是很忙,我却也没闲着,三天两头地出门。又日日在镖局盘桓到晚上方归,难得在家陪你。我一时兴起想领着你出去走走,时间不合适,那也很正常,况且,我去办事,也未必真就能抽出空带你玩。”
说是不生气,可这声口,分明就透着一股不悦的意味。
花小麦吭吭哧哧,一个囫囵字也没吐出来。
孟郁槐轻叹一声。又接着道:“我瞧这天气。雨季怕是快来了。明日我出门。先去同大圣兄弟打声招呼,若我离开的这几日,村中又开始下大雨,你便请他给搭把手。及时将田里的水排掉,免得涝坏了番椒。那苗子如今长得大了,淋些雨也不要紧,只要等天一晴,就将它一株株扶正,固好根,再施些肥,应是不会出岔子。”
“好。”花小麦应了一声,点点头。
“歇着吧。去省城,即便是骑马也得走上大半天,我明儿早早就得启程,省得耽误工夫。”说完这句话,孟郁槐便去沐房洗漱。回来除了衣裳上榻,很快便阖上眼。
花小麦站在榻前,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左右无法,也只能爬到里侧,静悄悄也钻进被窝里。
翌日清晨,花小麦照旧早早地起来做了饭,又专门烙了两张饼给孟郁槐呆在身上。将他送出门,看见他牵着马越走越远,心中实在堵得发慌,呆呆在院门口站了许久,方才慢吞吞地去了村东。
春喜是早早便到了饭馆儿的,正同周芸儿一块儿行打扫之事,一抬头,见花小麦似个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晃悠进来,便笑呵呵道:“小麦妹子来了?呀,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谁招惹了你?怎么好像人来了,魂儿却丢在了家中?”
花小麦没答她的话,随便拣了张桌子坐下,用胳膊撑住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又和郁槐兄弟闹别扭了?”春喜最是会察言观色,见状便立刻在花小麦身边坐下,一脸八卦地道,“该不会,还是为了上回那事儿?”
“昨儿跟着师傅和郁槐哥从县里回来,我就觉得他俩有点奇怪,路上话也不多,我都不敢问。”周芸儿在旁边接了句嘴。
这一次,花小麦却是没力气再训她了,只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原本不想说,却终究捺不住,将昨日之事在春喜面前全倒了出来。
“他说带我去省城玩儿几天,我若是有空的,何尝不想去?可……”
春喜一听便笑了,往她肩上一拍,摇头道:“我说你这妹子,平日里说起做买卖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怎地遇上这事儿,脑子却转不过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