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蝶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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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扬却已认出她正是失踪的雪霏,她果然还活着,他那只修长整洁的手慢慢伸向长剑。
作者有话要说:周历,古代历法之一,以建子之月为岁首。
周历的正月是如今夏历的十一月,冬至日正是周历的新年,“冬至”成为一年之岁首。因此,周代拜岁和贺冬其实是合一的。
周安王六年冬至是哪一日,轻尘无从考究,随手写了个十六日,莫当真!
☆、第四章 绕梁芳踪难去留(二)
雪霏笑容更深,当屋里的人以为她要逃要喊时,她却偏偏跃了进来:“见过舒夫人,见过舒先生,徐少庄主别来无恙。”
“雪霏姑娘来这里作什么?莫非是姑娘的主人又有新任务派了下来?” 徐扬的声音锐如利剑,眼神冷如寒潭,这个时侯可别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他确信,如这次在宫外都无法带走舒音,安王有了警觉,那么他此生绝无第二次机会。
雪霏现在这个样子,她的主人若有什么新任务,大约也差不到她的身上了,那她来这里堵着他的去路,可是要算清那笔旧帐?徐扬脸上冷凝,心中确是吃惊不已,雪霏既已知道他的行踪,那她背后的主人岂非对他的棋路看得一清二楚?徐扬很不喜(…提供下载)欢这种感觉。
“徐少庄主此言差矣,奴婢从齐国回来后,托您的福,主人给奴婢安排了个闲散的差事,奴婢心中感恩不尽,估算着徐少庄主此时应在女娲宫,心想怎么着也该来道一声谢,再说奴婢在宫中素来仰幕舒夫人仙姿玉貌,冰肌玉骨,奈何总是缘悭一面,今日来这里,顺便一睹舒夫人的绝世风华而已。” 雪霏依旧笑语盈盈,缓缓伸出左手:“舒夫人既要留开这里,想必这身华衣美服是绝不会再要了,不如赏给奴婢作个留念吧。”
舒仪闻言却吃了一惊,他们抓了个宫女进来,本就是要李代桃僵,只求拖得一时是一时,哪知凭空冒了个女孩子出来,这哪是来要留念,分明是来送命的,最奇(提供下载…)怪的是,自己与她素未谋面,舒音看样子也不认识她,她是活腻了还是脑子有问题?联想起她刚才说的曾经去过齐国,舒仪顿时了悟。
“雪霏姑娘如真想要留念,等我们出去再说,若是有其它目的,还请自便。”徐扬冷冷拒绝。当初若不是恨她心肠歹毒,他绝不会挑断她的手筋,那她也绝不会被她的主人相弃。
这个女孩子还年轻,他不想让她步黄晴的后尘。长臂一伸一送,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小宫女已被轻轻掷在软榻上,舒仪早已背过身子,留神倾听屋外的动静。
舒音本就不是迂腐之人,迅速除去身上的紫衣,俯身解去宫女的外袍,还未换上,只听“唰”的一声,雪霏已用一只左手脱去了外袍。一个玲珑有致的青春玉体亭亭玉立,看到徐扬清冷的眸光急速移开,苍白的容颜一下子变得晚霞一般俊美,雪霏心花怒放得差一点要笑出声来,“看样子,舒夫人是执意不肯赏给奴婢了,那奴婢为了完成主人的任务,只能等你们走远,再做梁上君子了。”
“为什么?你说你的主人已给你安排了闲散的差事,你已远离这里的是非,你终于可以去过平静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如果雪霏的右手没有废,徐扬或许会相信那是她主人下的新任务;如果雪霏一进屋就提出来,徐扬或许会想那是她想报仇雪恨;如果雪霏的笑容不是那样灿烂得快要凋谢,徐扬或许会以为她自有脱身之计。
“不为什么,主人之命难违。” 雪霏淡淡地笑道。
真的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你死,不想你情伤而已。
确实不为什么,你毁了我比生命还重要的右手,我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
舒音凄然一笑,低声道:“雪霏你快走吧,你的相助之情我舒音没齿难忘,如能逃出生天,再来和姑娘续姐妹之情吧。” 冰雪聪明的她冷眼旁观半晌,心中已猜知端倪。雪霏若不是为了徐扬,怎肯舍命来救她?她不管徐扬有何想法,总之是不能负了这个痴心的女孩子。
她再如何得洒脱,安王和腹中的孩子,终究是她此生纠缠不去的心中刺。
舒音这番话说得含含糊糊,雪霏却心中雪亮,如说之前她的一番舍命相救还有一丝自哀自怜,为自己抱不平,此时却是情难自已,这世上,除了雪莲般高洁的舒音,谁也配不上徐扬,而舒音,刚认了她作妹妹。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音逼近,屋内的四人停止了争执,“夫人,奴婢回来了。”门外传来轻柔的女子声音,舒音听得是打发到殿前打探的秋婵,这个大宫女对安王忠心耿耿,轻易可支使不开,她若是直接推门进来倒还好,就怕她在门外把别人给招来,那可就糟了。
“秋婵,你为我守一下门,别让人进来,我倦得很,还要再睡一会儿。”其余三人听得舒音惺松半醒时的嘶哑声音从雪霏的嘴里发出来,几可乱真,直惊得目瞪口呆。雪霏却乘机把小宫女塞入床底,迅速套上紫衫,使了个手势,示意舒音换上她的白衣。
门外的秋婵迟疑地应了声是,终是守着门没有进来,春日上午的阳光明媚动人,秋婵高挑的身材透过前窗,淡淡地映在屋中的青石地板上,愈发显得修长苗条。
徐扬咬了咬牙,摘下舒音脸上的紫纱,系到雪霏的脸上来。接着舒仪从怀中掏出一册竹简放在香樟木几上,舒音套上衣衫后,走过去摊开竹简,取出一块白玉佩镇住,星眸不住凝望,见雪霏沾茶水写上一个“柳”字,热泪盈眶中,被徐扬和舒仪一左一右护着跃出窗外。
春风舞柳,窗外那株垂柳绿叶如剪,碧丝如波,徐扬忽然顿住身形,剑光一闪,一枝柔软的柳枝带着春天的气息掷进窗来。
面纱还带着淡淡的墨竹清香,雪霏握着柳枝,侧身向里,泪流满面,她今日终于如愿以偿,终于看清了他那双举世无双的手,尽管这双手要牵的人永远也不会是她。
三人左躲右闪,所有挡路的宫女寺人,不是中了舒仪的迷药,就是尝了徐扬的利剑,待行到女娲宫后殿角落,一堵高墙耸立在眼前,徐扬轻扣剑身,弹剑而歌,听得墙外一个男子咳了两声,稍停,又咳了三声,徐扬脸露喜色,迅速和舒仪脱去侍卫服。三人跃过高墙,只见墙外两辆马车停在树荫下,互相间隔十来步远。右边那辆车帘掀开,一个温婉的女子抱着个小儿探出头来,正满脸狂喜地向着他们招手。
今日诸侯带兵压境,洛邑城中气氛诡秘,胆小的早已躲在家中,胆大的都挤去前殿看热闹去了,后街行人稀少,偶有路人回首侧目,只当是诸侯国人,均远远避开。
“嫂子,筠儿……”舒音哽咽不已,脸上早就湿润一片,徐扬伸臂拥住舒音,和舒仪点了点头,上了左边的马车,两车一辆往东门,一辆往北门,行出这条街,岔路口又有三辆马车,一辆往北门,一辆往南门,一辆往西门,分道扬骠,瞬间绝尘而去。
女娲宫正殿。
安王君臣打起精神,在此起彼伏的仪仗声中,继续刚才中断的祭祀事宜。只不过,今次的祭祀史无前例,祭酒泼得满地都是,祭品摆得七上八下,祭礼施得似是而非,原本该是欢欣鼓舞的仪仗声,怎么听怎么有点丧葬乐的味道,以行事严谨和苛全责备具名的礼官王致,今日更是网开一面,概不计效。
每隔一刻钟,侍卫飞骑来报洛邑城中的状况,安王听得后来,总算隐约听明白是各诸侯的公卿率兵齐集洛邑,不知为何要搜捕一个穿紫衣的神秘男子,安王心中“咯噔”一声,向隐在角落的云啸使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出殿,约摸半个时辰后,云啸回转,迎上安王探寻不安的眸光,低头沉默。
安王脸色大变,顾不上祭祀之事,飞身奔向后院。
“爱妃,爱妃……”安王推开门口施礼的秋婵,一脚踢开木门,一个纤细的紫衣女子朝里而卧,安王不禁歉然微笑。女子听得响声回过头来,眉眼清秀依旧,安王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冰封冻结,抢上去欲待要揭下面纱,怎耐一双平天下的手难平心中激荡,抖了半天才扯下面纱,一张苍白如梨花的玉颜展现,果然不是舒音。
“你是谁?舒夫人在哪里……”安王厉声嘶叫的声音生生掐断,一缕黝黑的血丝自那女子的嘴边蜿蜒滑落,一滴滴溅在她死也不会放开的柳枝上,她再也无法开口了。
安王犹如五雷轰顶,那个紫衣男子定是徐扬无疑了,舒音怀着他的孩子,弃他而去了,今日洛邑城中的闹剧多半是他搞的鬼,他可真是小看他了,“云啸去传孤旨令,洛邑城禁,全城围捕,程峰你调派所有骑兵出城去追,切记,万万不得伤害舒夫人。”
众人得令出去,安王双手掩面,却掩不住指缝中源源渗出的水泽,自怨自责良久,满腔伤心化作一团戾气,“秋婵绿珠,你们俩个怎么照顾你家夫人的,照顾到调包了都不知道?”
紫月轩的奴婢们早跪了一地,大王冲天一怒,胆小的倒地晕去,胆大的也瑟瑟发抖,秋婵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一直守着门口,舒夫人前一刻还在跟她说话来着,怎么才一会,屋中就被调包了呢。
安王根本不容她们分辩,现在的他,谁的话也听不进,一向冷静自恃的他早已失控,彻底狂怒,“来人,把榻上这个女子碎尸万段,秋婵和绿珠赐鸩酒,紫月轩其它宫奴,全部拉出去五马分尸。”后院站满了人,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相劝?
在一片哀求哭泣声中,在侍卫与宫人的拉拉扯扯中,竖骅扶着脸如死灰的安王踉踉跄跄地走到香樟木几边坐下,安王又怒又伤心,看也不看,大袖一扫,几上摆着的东西全部扫落。
一缕白光晃过,安王只觉莫名地心跳,一个错步拧腰,动作捷如闪电,刚被他扫掉的东西已回到了原位,只见一枚久违的白玉龙形玉佩赫然压在一卷展开的竹简上。
竖骅偷眼一瞧,是一卷《论语?颜渊篇》,“…。。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多半是舒夫人留给安王的。
安王双手撑在几上,慢慢将玉佩纳入掌心,低头静默良久,吐出一字:“恕……”
第二日晨,秋婵避开宫人,到蒹葭石桥边查看水流,只见水质清澈,鱼戏水草,毫无异样,但她总觉心神不宁,此后每日早晚两次借故去石桥,待到第七天早上,才见水面上浮满了死鱼,几个寺人在一位年老宦官的指挥下,站在河畔两侧惶惶不可终日地打捞着。
绿珠瞧秋婵素日来行踪可疑,偷偷尾随在她身后,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舒夫人宠冠后宫,宫里最常见的投毒暗杀却与她无缘了,而隐在暗处的那个强大的主人,只废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一计竟成。
☆、第五章 错教人恨无情(一)
北门处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一个身材魁梧的守将率兵紧守城门,不任人群如何哀求就是不开,徐扬和舒音早已抹灰了脸,远远下车混入杂乱的人群中。
正在僵持不休时,一队赵国士兵骑着高头大马呼啸奔来,马后绑着两个紫衣男子,一个黑脸胖子,另一个老年儒生。赵兵见城门堵塞,长鞭往人群中乱甩,在一片哭爹喊妈、呼儿叫女声中硬生生挤出一条路,领头的赵将虬髯密布,五官狰狞,长戟在空中拖出一道白练,一下就将守将刺倒。
城门一开,赵国铁骑率先冲出,徐扬紧紧拉着舒音,随着人群涌出城外,少倾,杜远驾着马车追了上来。徐扬早就布置好四路疑兵,从四个城门出发,引开四路追兵,齐国在洛邑城东,他们不走东门,故意从北门出城,半道再迂回向东,这时候安王应已发现舒音失踪,往东追击的必是主力,而他们先北再东,反而会落在追兵之后。
车轮辘辘,顺着官道一路向北,行人渐渐稀少。阳春三月的洛邑极是清爽怡人,一缕缕阳光透过左侧的树隙映在三人的衣衫上,泛起一个个如梦似幻的光圈,就如昨日的一场恶梦飞速向后退去。
昔日的恋人重续前缘,本该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舒音却觉得空气中飘荡着一种叫做难堪的气息。不知谁端来一盅盛满回忆的酒盏,逼着她一口口吞下,烈酒穿喉,她独自品尝着苦涩和酸楚,那酒盅不知是何物铸就,总也饮不完。
路面高低不平,车子左右晃动,惊醒了半梦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