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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含笑问檀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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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现在,她开始担忧别的事:“那你……”
  他会不会也在三十几岁的时候病死?她不敢想,更问不出口。虽然每个人都会死,但是……一时间她竟心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殷振阳喃喃道。
  他也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所以他才一直不愿向师妹说明白。
  他选择谷冰盈做他的妻子,完全出自理性的计算,他甚至不曾想过,如果他英年早逝,谷冰盈要怎么度过余生。
  但是对师妹不然。他对师妹早已情根深种,连她小小皱眉他都要担心半天,这种有感情的负担,让他怎么忍心她孤独终老?
  或许,在发现师妹没死之后,他其实不该执着于挽回师妹的心,可是,光想到分离,他都觉得心好痛。
  钟采苹抱紧他。直到现在,她才愿意正视她的感情,她才知道原来她那么不愿意失去他。
  “也许我是不一样的。在我之前,我的父祖是没有兄弟姐妹的,至少,我还有一个妹妹。”
  他想安抚她的情绪,也想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只是他清楚知道她的身子颤抖得好似秋风中的黄叶,而他自己也一样。
  许久之后,钟采苹才低声道:“我在想,你会不会因为不想耽误我,又想把我抛在一边不要我了?”
  她怎能这样了解他?殷振阳只能苦笑。
  “娘死后,我总是想,为什么爹死了娘也活不下去?后来我懂了,因为娘和爹在一起的十年时光,胜过寻常夫妻相守一辈子。”
  她抬头看他,目光晶莹透亮,只是她的脸蛋红通通的,连颈项、耳朵都烧红一片。
  “如果你不娶我,我会非常生气。”
  说完,她不敢看他的反应,逃避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她最多也只能说到这里,再露骨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殷振阳先是一怔,随即听懂了她的话,不顾一切地收紧双臂。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倾心相许啊!
  只可惜他的右肩不太合作,一阵突然窜出的剧痛让他闷哼了声,右臂也不得不松开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的伤还没好……”
  不过她未竟的话语全数消失在他口中。虽然听她的数落也颇有小夫妻的情趣,但是看着她的樱唇呶呶不休,他实在很难克制吻她的冲动。
  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只知道他必须真真切切地拥有她,即使是十年……不,是一年、一个月、甚至一天都好!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顾德音背着手在房里踱来踱去,几乎没把地板踩出一道沟来。姜无咎和绿竹的话,让她几乎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她怎么也想不到,表面上温柔体贴、宽容大度的谷冰盈,背地里却主使大批杀手意图加害钟采苹。她是听错了吧?
  “唉……无咎,你没看错吧?”
  不是她不信任姜无咎,只是她总希望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够推翻眼前铁的事实。
  可惜姜无咎的话打破了她的妄想。“我可以确定他们使的确实是栖霞山庄的剑法,我虽不精于剑术,但这点眼力我还有。”
  无咎的话一定是错不了的!顾德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心目中的理想儿媳妇,却有着如此丑陋的真面目。
  殷雪苓凉凉地插口道:“栖霞山庄的人没事去杀大嫂……呃,钟姑娘做什么?当然是谷冰盈派去的!”
  “你别瞎搅和,我够烦的了!”
  可她偏偏就要瞎搅和:“娘,你就面对现实吧!谷冰盈的的确确就是心机深险、手段毒辣,哥哥可是一点也没冤枉她。”
  顾德音大手一挥,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冰儿心如蛇蝎,可是苹儿又行为不检,怎么和她儿子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规规炬矩的好女孩?
  可是殷雪苓还没讲完:“还有呀!娘你可别想说钟姑娘声名狼藉什么的,我派人查过了,那肯定是有人造谣中伤她的名誉,存心逼她去死。我猜这件事和谷冰盈也脱不了关系。”
  绿竹也附和道:“以钟姑娘的个性,绝不是不安于室的女子。”
  她是不至于像小姐那样,把一切都推在谷姑娘头上,但她所观察到的钟采苹,绝对和婉儿所说大有出入。
  “我叫你们都别再说了!”顾德音烦躁地道。“苓儿,你哥哥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他人了?”
  刚刚他带着钟采苹礼貌性地拜见她之后,好像人就不见了,当时她急着想听姜无咎和绿竹的意见,一时竟没有注意到。
  “大概带钟姑娘去休息了吧。”
  绿竹看顾德音脸色不对,连忙道:“钟姑娘受了很大的惊吓,少爷会担心也无可厚非。”
  连绿竹都向着她了,苹儿还真会做人!这一刻,顾德音只觉得她含辛茹苦拉拔大的儿子被人抢走了。
  知母莫若女,殷雪苓噗哧笑道:“娘欸,你现在这表情好像有人抢了你心爱的玩具似的,别想太多啦!就算娶了媳妇,你儿子还是你儿子。”
  顾德音被看穿了心事,不免有些困窘,只是说话的是她的宝贝女儿,也只能意思意思斥责一下。
  “呿!就会胡说!”
  殷雪苓全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道:“喏!哥这不就来了!娘,你找哥干嘛?要他送谷冰盈走人啊?”
  最好是这样啦!殷雪苓这会儿心情极好,她会很乐意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车马,让谷冰盈滚回家。
  顾德音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对刚进门的殷振阳道:“事情变成这样,你打算怎么解决?”
  “也只能请她打道回府不是吗?”
  提到谷冰盈,殷振阳就一肚子火。
  虽然他知道谷冰盈很可能会对师妹不利,却没料到她居然派了二十来人要取师妹的性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若不是有姜叔和孟叔叔在明在暗极力保护,师妹能否平安无事犹未可知。
  尽管如此,他也不能不考虑后果。若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复杂,依他的意思,谷冰盈休想平安走出殷家大门。
  “就算冰儿做错了,你竟连一点情份也不顾吗?”
  不是她要替谷冰盈讲话,他们终究也要好了一段时日,如今儿子说变就变,谷冰盈情何以堪?她会想杀钟采苹还不是儿子逼出来的!
  殷振阳冷声道:“她不是第一次要杀师妹!师妹会被流言逼得跳崖自尽,全是她干的好事!”
  既然事已至此,殷振阳索性把先前退婚前后的风波全抖出来,顾德音只听得瞠目咋舌,着实无法想像谷冰盈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谷冰盈毁谤钟采苹的名节,跟亲手拿刀砍死她有什么分别?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却要使钟采苹连死了都遭人议论!她实在无法把这样的谷冰盈和她面前乖巧婉约的谷冰盈联想在一起。
  殷振阳下结论:“娘,我知道谷冰盈陪你不少时日,你也很喜欢她,但娶妻娶贤,我怎能迎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顾德音无言以对,只能连连叹气。
  “再者,她做了什么,她自己心里有数得很,让她平安离开已是最好的待遇,再多就是苛求了!”
  听了这些,顾德音心知多言无益,两手一摊,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不相信竟是这样的结果!
  谷冰盈坐在椅上,原本娇美的脸蛋因情绪激动而扭曲,双手更绞扭得骨节哔剥作响。
  婉儿也愁得没了主意。谁知道事态竟会这样的?派出去的死士全军覆没,殷家的人不过三死十余伤,而最糟的是,钟采苹和姜无咎都没死。
  想必他们已经知道小姐就是这群刺客的幕后主使者,可她们还踩在殷家的地头上,他们会怎么对付小姐?光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她可真耐命!”
  “小姐……”
  这样的小姐令她心惊,她从没看过小姐这模样,整个人阴森森得像只鬼,明明她就是很生气,脸上却全无表情。
  “婉儿,如果你是我,你现在要怎么做?”
  婉儿一怔。她最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她们已经完全丧失主控权,只能被动地由别人来决定她们的命运。
  “我不知道。”婉儿老实地道。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等待也不是她会做的选择!谷冰盈突然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向门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儿?”
  “找钟采苹!”她阴恻恻地道。“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拥有!”
  “你果然来了!”
  谷冰盈才跨进钟采苹所在的小院,便见她俏立在小亭之中,背对着她,话语中有说不出的感慨。
  “你知道我会来?”
  她话才出口,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这一句话,她便落了下风!谷冰盈恨恨地想着,这丫头确实不简单。
  钟采苹轻笑回身,但脸上却全无笑意。“谷姑娘,你太骄傲,所以不肯死心,不肯给自己、给别人留条活路。”
  谷冰盈突然想起殷振阳昨晚说过的话——
  女人真的是很奇怪,一旦起了杀机,就绝不容对方不死,一次杀不成,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甩甩头。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她在殷家落得灰头上脸、颜面尽失的下场,都是拜钟采苹所赐,这份“恩情”她可得好好报答。
  “你奈何不了我的!”钟采苹幽幽地说。
  闻言,谷冰盈的神色虽然不动如山,心里却不免骇异。钟采苹难道能够看穿他人的心思?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
  钟采苹叹息道:“明摆在眼前的态势你还看不清吗?若非深知你绝无法加害于我,师兄怎容此地防卫如此松懈?”
  谷冰盈冷笑道:“是吗?手下见真章吧!”
  话音未落,她已拔剑出鞘,顿时剑光如雨袭向钟采苹。岂知钟采苹既不接招,也不还手,竟悠悠哉哉地踱起步来。
  她父亲的“幻影迷踪”身法堪称江湖一绝,刀光剑影中仍可来去自如,她的功力虽然远远不及乃父,但对付谷冰盈已绰绰有余。
  钟采苹摇摇头叹道:“你真是不死心!”移步回身间,谷冰盈的攻势已悉数落空,连她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谷冰盈更是勃然大怒,钟采苹摆明了是在羞辱她。“别只会躲,血海书生的女儿该不会只懂奔走逃窜吧!”
  钟采苹未必禁不起激,但谷冰盈的口不择言着实令她心头火起。“我便站着不动,你也没本事把我怎么样。”
  钟采苹随即站定,腰间的寒螭带已在手中,面对谷冰盈斜追而来的一剑,她轻松地挽了个剑花,便将她的攻势卸向一旁。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谷冰盈冷笑了声,攻势再展,正是她最擅长的凝月剑法。她在江湖中的称号“凝月仙子”,正来自她使剑时的曼妙姿态有如天仙。只见一时剑光大盛,重重剑影将钟采苹笼罩其中。
  “这话你该留着自己用。”
  钟采苹话未说完,双剑互击之声不绝于耳,谷冰盈的剑影已被她破去,寒螭带如灵蛇般直袭向谷冰盈的手腕。
  “撒手!”随着她一声娇斥,谷冰盈手中长剑已然落地。
  “师妹!”
  “小姐!”
  钟采苹素手微抬,没让殷振阳多口,转对谷冰盈道:“你别怪我下手重,你三番两次要杀我,我没那么宽宏大量。”
  婉儿着急地检视谷冰盈,谷冰盈却似泥人儿般动也不动。看了半天,婉儿终于发现谷冰盈的右腕上多了一道红痕,但是并未出血。
  殷振阳只是旁观,他也想知道师妹会怎么处置屡屡欺到她头上的谷冰盈。不论他长命或早夭,她都是殷家的主母,太软弱是不行的。
  “我并未完全断去你的手筋,对你的日常生活应无妨碍,但你要舞刀弄剑,却是再也休想!”
  这到底是残忍还是慈悲?对自小习武的人来说,武功等于是第二生命,她虽未废去谷冰盈的武功,实际上也相差无几。
  婉儿闻言向她怒目而视,谷冰盈却突兀地狂笑起来。
  “好!好极了……你赢了!你很得意吧!”
  钟采苹螓首微摇。“这有什么输赢可言?谷姑娘,路窄要留三分与人行,若非你处处不留余地、今日何至于此?”
  谷冰盈恨声道:“你不用跟我说教,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见谷冰盈拉着婉儿旋足便走,殷振阳这才松了口气。师妹没事,谷冰盈也自行离去,对他来说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做得很好。”
  钟采苹不解地看着殷振阳,她做了什么好事吗?
  “很有主母的架势。”
  钟采苹羞红了脸,跺足嗔道:“你在胡说什么啊!”
  殷振阳大笑着揽她入怀,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刚才有一个别扭的仙女向我求婚了!别想耍赖!”
  这个男人真是一点也宠不得!钟采苹又羞又窘,却拿他无可奈何,只能嗔道:“我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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