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命讨好-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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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了什么?”
“我走到起居室门口往内瞧,他……倒卧在那里,歪着脖子。”她不自觉地歪头摆出蓝桑尼当时的姿势。鲁提等她往下说,但她再度陷入沉默。
“你接下来做了什么?”
“我回到厨房尝试打给九一一。我想要先打给寇子,我希望他在常但九一一……救护车……也许帮得上忙,所以我尝试先打给九一一。”
“尝试?”
“我做不到──手抖得太厉害,一直按错键。电话不肯合作,我用它猛敲流理枱,它碎裂了,电话碎裂了。”
“你用电话猛敲流理枱?”
“对。”
“为什么?”
“它不合作,它不听话!”
“然后呢?”
“我把它砸了。”
莎兰是他认识中最自制的人,寇子心想。如果她失控到那个程度,那么她一定是歇斯底里了。她受到惊吓伤害,但他去小屋看她时甚至没有碰她的手。她需要人抱,但没有人抱她,她只好自己抱自己。
“我需要另一支电话。”她说,第一次主动开口。“我无法思考,想不起来哪里有电话。我在蓝家工作没有很久,屋子的设计太复杂。我不想到处搜寻电话,因为我不知道蓝太太在哪里,我不想发现她、不想看见她。”泪水再度流下她的脸颊。“所以我去我住的小屋。我知道小屋里的电话在哪里,不必到处找寻。我打给九一一,他们要我等。我想要挂电话,但他们不让我挂,让我一直等。”
“你为什么想要挂电话?”
“寇子。”莎兰说,声音颤抖,满眼泪水。“我想要打电话给寇子,我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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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子突然走出房间。他直奔洗手间,锁上门,趴在马桶上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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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阵子之后,莎兰的思绪才清楚连贯起来。但她无事可做,只能独自枯坐在侦讯室里,等那个沙色头发和满脸雀斑的警探不时进来问她许多问题。如果她要上厕所,就会有人陪她去。如果她要饮料,就会有人拿来给她。
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她走。她不是被逮捕,没有被铐上手铐。她是自愿前来。何况,她也无处可去。她不能回蓝家的小屋。她忘了请人替她收拾简单的行李,所以也不能像上次那样住旅馆。她更不能去寇子家。等她又能够思考时,有个事实是显而易见的。
寇子认为她有罪,他认为凶杀案是她犯下的。
先前在小屋里时,他没有靠近她,而是站得远远的用冰冷的目光打量她。这次和法官遇害时的情况不同。那时她也被列为嫌疑犯,直到他查证她的说辞。但那不是针对个人,所以她能够理解。但是现在……他认识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昨天晚上,除了他接到电话出门的那段时间以外,她整晚都和他在一起。他们翻云覆雨好几回。但他却认为她紧跟着他出门,开车去蓝家朝蓝氏夫妇的脑袋各开一枪,然后在开车回他家的途中停下来,到超市买冰淇淋。
她可以理解他恪尽职责。虽然令人心痛,但她可以理解。她无法理解的是,他竟当真认为她有罪。
他的不信任在她的心中划下一道又深又长、难以愈合的伤口。他一刀斩断他们之间的情丝,任她独自漂流。她觉得自己就像救生索断裂的太空人,只不过母船没有人尝试救回她。她迷失了,越飘越远,她却不大在乎。
她在法官遇害时的悲伤不能和这次相比。这次不仅是因为善良、实际的蓝氏夫妇死于非命,也因为失去寇子,失去她以为他们共有的真爱。她爱他,但他不爱她,不可能爱她,因为你必须了解一个人才会真正爱那个人。寇子显然完全不了解她。如果了解,他就会到她身边对她说:“我知道情况看来对你不利,但我相信你。我挺你。”
但他视她如粪土,狠心弃她而去。
那不是爱。他只是想跟她发生性关系而已。 悲哀的是,她竟然让他一再得逞。
现在她明白他为什么在发现妻子背叛他后,变得那么怨毒多疑。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信赖任何人。她的家人,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她都可以信赖他们。但是其他人呢?她很怀疑。最惨痛的经验也是最深刻的教训。
在这期间,她做了与她本性格格不入的事:忍。她向来是那种与逆境抗争到底的人,但这次她实在无能为力;她无法改变过去。寇子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弃她而去,无论她如何抗争也改变不了那个事实。
多么可笑的爱情,昨日还论及婚嫁,今日就抛弃悖离。但她为什么笑不出来?
她只是坐在没有扶手的椅子上,待在没有窗户的小侦讯室里,任凭时间从身旁缓缓流逝。她不赶时间。她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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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副局长摸摸快秃的头顶。“好。”他疲倦地说。“现在该怎么办?拘留她,还是放她走?”
每个人都筋疲力竭。媒体哗然、镇长震怒、议会喧腾、山溪镇人心惶惶。一个月内有三个镇民在自宅惨遭杀害,这在任何社区都会是大新闻,但在山溪镇却是骇人听闻。 被害人以为保全系统、铁刺围墙、电动门和探照灯能确保他们的安全。事实却证明他们却没有比必须在浴缸里躲避街头流弹的贫民区妇孺更安全。
山溪镇民为天价的房地产、卓越的教育系统和安全的错觉付出惊人的钜款。高额的财产税使他们的小镇没有贫民窟,使他们期望警局把犯罪率降到最低和把破案率提到最高。当那些住在千万豪宅里的镇民失去安全的错觉时,他们强硬地表达他们的不爽。镇民不爽令镇长不爽;镇长不爽令警察局长不爽,因此刑事组承受莫大的破案压力。
韩鲁提翻阅着面前的文件。“好,我的想法是这样:我们有三颗弹壳,初步比对与杀害罗法官的子弹相符合。两件案子都没有可用的指纹。除了那三颗弹壳外,我们没有任何具体证据。两件案子也都没有强行侵入的迹象,由此可见被害人认识凶手和开门让凶手进入。这件案子里有一扇室内门的门锁被子弹打坏。打进蓝家的最后一通电话来自拱廊购物中心,用的就是那支打给罗法官的公用电话。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我认为两件命案都不是席小姐做的。”
“怎么说?”诺南问。“我不懂。”
“她没有理由事先打电话来确定被害人在家、大门是开的或诸如此类的事。”寇子说。“她随时都可以自由进出罗家和蓝家。”
“没错。还有动机何在?”鲁提问。“那一点令我抓狂。罗法官命案里没有任何财物被拿走。席小姐可以分到他的一大笔遗产,但遗嘱还在验证中,短时间内不可能拿到钱。还有,就像你指出的,医生,她不缺钱。”
“那并不代表什么。”诺南说。“有些人就是贪得无厌,别忘了那枚失踪的大钻戒,价值二十五万美元的大钻石会引起不少人注意。何况,有些人根本是疯子。”
寇子按捺住脾气。“但她不是。她跟我认识的任何人一样神智正常、性情平和。还有,诺南,如果你再说一次她使我爽昏了头,小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他们今天已经正面冲突两次了。他们都很疲倦、暴躁,而诺南经常玩笑开过火。
“冷静一点,各位。”魏副局长说。“医生,你从罗法官命案里得到的那张相片怎么样?有没有拿给蓝家的邻居看过?”
“还没有。我们一直全神贯注在莎兰身上。”
“那么把它拿出来让邻居传阅一下。由于打进蓝家的最后一通电话,来自同一支公用电话,所以那个家伙一定是我们要找的人。”
“但那样还是说不通。”诺南说。“如果不是为了遗嘱里的那笔钱,为什么杀害罗法官而没有拿走任何东西?虽然遗嘱还在验证中,但她迟早会拿到钱。她替罗法官工作,他遭到枪杀。她去替蓝氏夫妇工作,他们也遭到枪杀。有没有其他人看出这里的模式?”
“那你如何解释相片中的那个家伙?”魏副局长问。
“很简单,他们是一伙的。一定是。她进去搜集情报,弄到保全密码和钥匙等等。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决定下手的时机──我的意思是说,她替罗法官工作了将近三年,为什么等这么久才除掉他?然后她去替蓝氏夫妇工作才一个多星期就下手了。也许决定因素在他们什么时候需要钱。谁知道呢?但她一定使自己有不在场证明,他再溜进去下手。在他走近开枪前,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屋子里。他和被害人没有关联,所以这两件命案基本上都是很难侦破的陌生人凶杀案。”
“你家有没有保全系统?”寇子问。
“有,我的保全系统叫狗。”
“被害人一定会听到凶手进来。在这两栋屋子里,每当通往室外的门窗开启时,警报器就会哔哔作响。如果你不是在等人,你一定会去查看,对不对?你不会坐在躺椅上等。”
“除非他们以为进来的人是席小姐。”
“蓝氏夫妇知道她要到星期二早晨才会回家。”
魏副局长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件命案的被害人都认识凶手。”
“在我看来是如此。”
“而且这两件命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他们面面相觑。
“我们还是少了一样东西,”鲁提说。“动机。”
“我说了好几遍,财杀。”诺南说。
“我也说了好几遍,只有在凶手是莎兰时,财杀才说得通。”
“或者凶手是她指使的。”
“但被害人认识凶手,而且凶手很可能是打公用电话的那个人。你自己也说她所谓的同伙和被害人不会有关联,所以不可能同时是这两种情况。 被害人要嘛认识凶手,要嘛不认识。如果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开门让他进入?罗法官为什么坐下来和他谈话?凶手是罗法官和蓝氏夫妇都认识的人。”
“见鬼!”诺南瞪着桌面苦思。
“所以凶手是他们在事业上认识的人,或是在相同社交圈活动的人。”寇子说。“罗法官八十几岁,很少参加宴会,他只有一帮打牌的死党。但他仍然有持股占优势的事业,而蓝桑尼同时有好多事业。”
“如此看来,动机可能终究还是金钱。”鲁提说。“我们必须查明他们有哪些共通的事业或投资,或是他们全身而退却有人输得精光的亏损生易。”
“那么席莎兰替两件命案的被害人工作纯粹是巧合。”魏副局长说。“胡扯!天底下没有那样的巧合。”
“也许不像你想的那样牵强。”鲁提说,一边苦思,一边在纸上涂鸦。“多少人请得起总管,尤其是席莎兰那样高薪的总管?即使在山溪镇也不会多。这些真正的富豪可能彼此都认识,不是经由事业就是经由社交。他们必须有致富之道,对不对?我认为生意是关联。”
“这一年来有许多公司出了问题,可能是有人吃了闷亏而心存怨恨。”魏副局长考虑着那个可能性。目前为止,就属这个推测最合情合理。“好,我会拿这个推测去见局长。我们会发表一些含糊其词的声明以免打草惊蛇。他已经杀了三个人,说不定会开始上瘾。我们可不希望镇上再发生命案。”
他望向鲁提。“你可以释放席小姐了,找人去替她收拾一些衣服,开车送她去汽车旅馆。不行,她不可以住在你家。”他对寇子说。“我要你暂时和她保持距离。媒体会为了她获释而纠缠我们,如果给某个记者跟踪发现她和一个山溪镇警探住在一起,我们大家都要倒楣了。明白吗?”
寇子当然明白个中道理,但要他和莎兰保持距离却是不可能的。他有重大的弥补工作要做,不打算等到破案后再来做。莎兰哭着说需要他的影像像一把火在他心中烧了一整天。今天早晨她撞见恐怖的死亡情景,雪上加霜的是,那幕景象犹如罗法官命案现场的重现。她整天都像行尸走肉,他却没有去安慰她或拥抱她。她一整天都孤单无助,抱着自己缓缓摇动。更糟的是,她知道他认为她是凶手。
这不仅是在尽他的职责,同时也是极度缺乏信任的表现。他不知道他能否弥补如此大的过失,但他会拚命尝试。如果必须爬到她面前去苦苦哀求她的原谅,那么就算必须磨破每条裤子的膝盖,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目前非常脆弱。他记得法官遇害时,她就食不下咽;今天她从早餐后就粒米未进,而早餐在他感觉起来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们提供食物给她,但都被她默默摇头拒绝了。她向来是危机中让人倚靠的坚强者,但现在她需要人照顾。
当务之急是去蓝家小屋收拾她的东西,以假名安排她住进旅馆,让她能好好休息。那些事鲁提会负责。
但寇子一定要道过歉才让她走,无论道歉有没有用。
他穿过短短的走廊,打开侦讯室的房门。她抬起头,认出他时立刻转开视线。她仍然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两眼凹陷。在法官遇害后一个多月就发生这种事使她彻底被击垮。
他走进侦讯室,关上房门。天花板上的摄影机此刻并没有在录影,所以他们拥有隐私。如果她要打他耳光,他会承受。如果她要踢他胯下要害,他猜他也会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