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星光闪烁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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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无依不敢耽搁,迅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外跑去。拉开帘子,恰恰与来人撞个满怀。她定神一看,身体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身后的欣欣赶忙拉住她的胳膊,防止她倒下去。
她看到的是严子越。浑身是血,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的严子越。
“钟医生,你快点救救越哥。他是为了救我才挨枪的,你一定要救救他!”衣服上沾满鲜血的徐彻情绪非常激动,指着被两个人抬着的严子越,大声地冲钟无依喊。
初见严子越毫无意识地被人抬进急诊室,钟无依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停止,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有些呆,有些愣,呆呆傻傻地注视着严子越的身体滴血,双眼空洞,毫无神采。
徐彻见钟无依没有反应,气急败坏地喊着:“钟无依,救人哪!”
扶着钟无依的欣欣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重,僵硬而冰冷,小声提醒道:“钟医生,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要救他。他不会有事的。”
钟无依闭上双眼,克制自己的恐慌和可能会滑落的泪水。几秒钟,她睁开眼,挣脱欣欣的扶持,稍稍镇定,开始下指示:“把病人放上病床。欣欣,通知血库准备四包O型血,准备照X光。”
钟无依下完指示,对着几乎没有意识的严子越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不要怕,我现在来救你。”
一直闭着眼睛的严子越突然睁开双眼,眼神温和,嘴角轻轻颤动,似乎是想扯起一个笑容。他张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钟无依靠近严子越,白皙的脸轻轻贴上他的脸,看着他的双眼,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严子越的嘴角稍稍上翘,什么也没说,眼睛倏然闭合。
钟无依伸出双手轻轻抚摸严子越的脸,然后开始止血,初步清理伤口。他中枪的部位在左胸处,离心脏和其他的要害部位尚有一段间隔。也就是说,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和恐惧。
“欣欣,通知外科接收病人,马上准备手术。”一切处理完毕,情况基本上得到控制,钟无依目不转睛地看着严子越对欣欣下达指示。
经外科主管梁主任的权衡比较,手术最后还是决定由钟无依主刀。欣欣跟着钟无依进入手术室,随同另外几个实习医生和护士做她的助手。
麻醉完毕,其他相关配套器械准备完全,下一步便要打开胸腔取出子弹。严子越平躺在手术台上,仿佛熟睡一般。这是钟无依第一次见到严子越这般安静,这般冷然,没有一句一句逗她开心的话,没有一个一个给她温暖的笑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清晰明朗,依稀飘荡在身边,浮现在眼前。
内心翻腾,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阵接一阵,不停不止。钟无依惊觉自己的右手不听使唤,不住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术刀。
几个实习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向以高超医术与冷静自持著称的钟无依为什么会在手术台前发呆。整间医院与钟无依同上手术台的实习医生和护士不下百人,在每个人的眼中,钟无依一上手术台简直就是女超人一个,目光犀利,判断准确,动作快速而利落。上星期他们还与钟无依合作呢,那次手术她几乎是在表演个人秀,手术成功且兼具艺术性。经过短短一个星期,他们心目中的女超人竟然在手术台前愣神。难道,这是她的新习惯、新作风?
就在他们心怀疑惑各怀心思之际,钟无依开口了,所说的内容令他们几个一时之间无法消化,“欣欣,去请隋主任。我今天不能主刀。”
钟无依与徐彻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同等候手术结束。夜半时分,医院走廊上蔓延着长长的安静与落寞,人心亦沉静。
良久,徐彻开口:“钟医生,越哥的情况怎么样?”
“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为什么不主刀呢?”徐彻的问题并不尖锐,只是问出他心中的不解。
钟无依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这个问题会一直充斥在她的生活中。徐彻想知道答案,欣欣、实习医生和护士想知道,隋唐想知道,就连她自己也想知道。
隐藏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即将明朗,她用力压住,避重就轻地回答徐彻的问题,同时回答自己,“因为我的手握不住手术刀。”
徐彻不打算就此止住,追问:“你的手没有受伤,为什么握不住手术刀呢?”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稍稍明了,追问只不过想确定。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钟无依一避再避。
徐彻舍弃迂回曲折,直接道:“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请你放心,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而且我也不会伤害任何人。”钟无依不肯抬头,低垂着脸,说,“徐先生,请不要告诉他手术不是我主刀。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谢谢。”
“好。我答应你。”
第8章(2)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护士推严子越出来,隋唐和实习医生陆续走出。徐彻随护士送严子越入病房,欣欣回急诊室加班,手术室外只剩下隋唐和钟无依。
钟无依重新坐回长椅,等待隋唐的盘问。相识多年,以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和熟悉,发生这么奇怪的事情,他一定会追问到底,不把事情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对不会罢休。
果然,隋唐开口便说:“你一向冷静,况且子越的手术一点都不复杂。为什么让我做?”
“师兄,我握不住手术刀。”
“你的手没有受伤,为什么握不住手术刀?”与徐彻的问题一模一样。
钟无依沉默不语,一颗心挣扎在说与不说之间,找不到平衡。
隋唐扳过她的双肩,强迫她与自己面对面,“无依,看着我的眼睛。你,喜欢子越?”
钟无依无处可逃,也不想再逃。她依言抬起头,目光清澈,声音凝定:“对,我喜欢严子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从初次见面的争吵开始,也许是从收到他的道歉卡和栀子花开始,也许是从婚宴大厅的四目相对开始,也许是从他与她一起看浩瀚星空开始,也许是从他为她亲自熬粥开始,那么多个也许,那么多往事,慢慢滋生的感情无法深究细节,无法确定时间时刻。
喜欢便是喜欢,爱便是爱,她感觉到了,却无法回答它产生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一如播下一粒种子,日积月累,慢慢积聚力量,有一日突然发芽,破土而出。
隋唐笑了,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归宿,一辈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子越是我幼时的朋友,人很好,很合适你。”
钟无依感激他的关心,却不得不实话实说:“他有女朋友。”
“什么?他没和我说过他有女朋友啊。”隋唐提高声音,压不住的怒火冒上来,“他竟敢一脚踏两船!哈,他是吃了豹子胆还是跟天借了胆子啊,敢欺负我师妹!师妹,你放心,他死不了,他一醒我就教训他!”
相较于隋唐的激动,钟无依显得平静又冷然,依旧是一副平铺直叙的口吻:“师兄,不关他的事,仅仅是我自己爱上他。他只是把我当作好朋友。”压抑住伤心,却克制不住内心的遗憾。
“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可以眉目传情吗?”隋唐反问道,“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的女朋友,他对待你的方式也像在照顾女朋友!”
“师兄,你与他从小相识,应该知道他是一个极度关心朋友甚至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牺牲性命而在所不惜的人。他与徐彻是好朋友,你看,为了徐彻他可以丧失理智,为了救徐彻他可以替他挡枪。如果是我有危险,我想他一定会拿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但是,这样并不代表他喜欢我,他只是把我当作好朋友,如徐彻一样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钟无依的话的确有道理,隋唐不得不承认。一口怒气无处宣泄,只得自己消化,他埋怨道:“怎么会这样呢?这个子越真是的,对人家女孩子那么好,不知道人家会误会吗?”
钟无依摇头,“他不会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对人好。心中有个女朋友摆在那里,再出现几个女孩子他也不会多想,只是对人家好。”
隋唐灵机一动,扯着钟无依的手说:“师妹,我有办法。等子越一醒过来,你就准备烛光晚餐,深情告白,把他抢过来!”
“不会。我不会抢。”钟无依一口拒绝,坚定不移。
“哎,师妹,你怕羞?现在男女之间平等了,对待爱情也是一样,女生主动一点没什么的。大不了,师兄替你出马喽。”
那些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蠢蠢欲动,面对着隋唐关切的眼神以及无私无尽的关怀,钟无依无法再欺骗他。
“师兄,有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的爸爸因为一个女人离开了我和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么多年,我与妈妈相依为命,看着妈妈过着隐忍而压抑的日子,非常难过。我最恨的就是第三者,所以我自己绝对不会做第三者,我绝对不会伤害那个无辜的女子,绝对不会令那个女子如妈妈一样不开心。”钟无依缓缓诉说,坚定而执拗,“如果三个人之中注定有个人不幸福,我情愿那个人是我。”
隋唐至此明白钟无依的冷淡与离群索居从何而来,亦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已然将自己坦诚在自己面前,放开内心,信任自己,心中流淌着满满的感动,“师妹,谢谢你告诉我。”
“师兄,因为我是你师妹,所以你关心我,护着我。”钟无依勉强笑一下,继续说,“但是,我不能做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你不要告诉他是你主刀,不要告诉他我的喜欢。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与他之间,永远是好朋友。”
隋唐轻轻地将钟无依揽至自己怀中,紧紧抱住她。拥抱这个如此善良单纯的妹妹,如此可怜孤单的妹妹。
钟无依劝回徐彻,自己在病房里等待严子越醒来。静静地凝视这张沉静的脸,内心之中百种滋味混合交杂,不住翻腾。她伸出右手,轻轻抚摸严子越英俊的面庞,仔仔细细看下去,将那浓黑的眉、挺直的鼻翼、薄薄的双唇一一记下,深深刻在心里。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病房,严子越慢慢睁开双眼,努力抬起一只手,握住钟无依正停在自己脸上的手,满足地笑。
钟无依回应他的笑容,嘴角也抿起一个笑,“你醒了。伤口痛吗?”
严子越眨了两下眼睛,张张干燥的嘴唇,声音嘶哑:“不痛。”
钟无依欲抽出自己的手去帮他倒杯水,刚一动,严子越的力道马上加重,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肯放松。
“我不走,只是想帮你倒杯水。”钟无依笑道,“徐彻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估计他们一会儿就到。若是他们看到你嘴唇干裂,肯定以为医生护士虐待你。”
严子越仍旧不松手,摇头道:“我不渴。你和我聊会儿天。中枪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你,穿着一套红色的裙子,笑得很灿烂,很漂亮。你离我只有几步远,我想走过去找你,可是全身没有力气,走不动。你离我越来越远,我想叫你等我,可是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消失,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过了很久,我听到有人喊我,好像是你的声音,你说你会救我,对不对?”
“你记得?”
“当然,你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无依,如果有一天你离我很远,如果我叫你停下来等我,你会不会答应?”经过一场生死磨难,刚刚从死亡边缘苏醒过来的严子越,第一个念头不是问自己有没有事,而是想从钟无依那里得到一个回答。当子弹射进身躯,身体慢慢倒下,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钟无依灿烂展现的笑脸。
想要留住她的笑,想要随时随地可以见到她。
“你放心,我会等你。”钟无依用另一只手拍拍严子越的手,商量道,“我去打热水,帮你洗洗脸,好不好?”
严子越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与保证,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放开了钟无依的手。钟无依走出病房,内心一阵绞痛。
她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只记得二十五岁以前的事情,明白妈妈为什么只记得爸爸一个人。情至深处,爱到无路可走,无法再继续,只好强迫自己让时间静止。
或者倒流。
守住一个曾经互相彼此相爱的梦。
她对严子越的喜欢,她对严子越的爱,没有出口,不能继续,除了隐藏,便是自我品尝。
只要可以看到他平安无事,幸福快乐,那么,她会心满意足,远远相望而沉默。
“子越,我早就讲过不让你做警察了。你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看看现在受伤了吧?”严母的眼眶中盈满泪水,唠唠叨叨地说,“你从小到大就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