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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往而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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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邱砾想了一会儿,还是算了。他说素言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
  
  当然,谁也不知道,此刻北京的街头冷雨凄迷,一辆辆车的车前灯变换着角度在她面前划过,袁素言一个人拿着手机站在街边,固执地一遍一遍重拨。异乡的生活那么艰难,一个人不可能光凭才华和骄傲去对抗无孔不入的寂寞,圣人都做不到。她冷得简直要肝肺皆冰雪,他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彼时清俊少年,站在黑板前用最简方法解决了那道老师拿来刁难他们的题目,那种倨傲而浅淡的笑意衬着毕业季漫天绚烂的凤凰花,曾经温暖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
  如今,却显得那么遥远而飘渺。他不在,他总是不在。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寝室里躺倒了一个邱砾,顶灯一关,其余人等该干嘛接着干嘛。
  
  楼上最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原本一帮一件外套穿两个月的家伙开始勤洗衣服了。但牛仔裤和厚外套都不怎么容易拧干,夜半时分一直往下砸水珠子,掉在他们阳台的栏杆和瓷砖上,滴答,滴答,搞得像恐怖片儿的经典背景音。
  
  邱砾忍无可忍,怎么都睡不着,一翻身坐了起来。平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燃着平静的怒气,让温柔可亲的顾公子不寒而栗,主动请缨:“我去找他们商量一下。”
  
  叶祺刚好忙完手上的活,靠在椅背上往后一仰:“要不我去?”
  
  众人连忙语言催促小顾:“你去你去,就你去最合适。快去快回啊,邱哥等着睡觉呢。”
  
  叶祺莫名其妙,开了个聊天窗口,十指如飞:“干嘛都这么不信任我?”
  
  陈扬点开跃动的小人头,迅速敲回去:“都怕你上去找人打架。”
  
  叶祺委屈得要死:“我是那种人么。”
  
  陈扬毫不犹豫拿起盐罐子扣在他淌血的心尖上:“平时不是,最近是。”
  
  叶祺抓狂,伸手晃悠着床脚,哐叽哐叽:“你对我太不好了……”
  
  陈扬安抚地隔着蚊帐拍拍他悲痛欲绝的爪子:“知道不好就识相点。”
  
  手心抚上他的手背,一瞬暖意,叶祺心里猛地一抽,老老实实把手收回来。
  
  自己默默谩骂着自己:叶祺,你可真够可以的,被人甩了没几天又谋划着对着人家陈扬春心荡漾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盘尼西林的生日就在十一月,那可是个天底下最爱出去玩儿的人,因此仗着自己是寿星弄了个极其宏大的生日聚会,一个个打电话过来叫,非说是自己二十大寿。
  
  那就去吧,还能怎么办呢。叶祺从AM机里多提了几张粉红色的毛主席,忽然想起陈扬,顺口问:“你要不要一起来?我跟盘尼西林提过你,他知道的。”
  
  陈扬定定看了他几秒,实话实说:“我不太习惯跟陌生人待在一起。”
  
  这话有内涵啊,值得挖掘。叶祺走到了门口又折回来,认认真真往陈扬面前一坐:“你就没有这么一群有空能出去聚聚的朋友?”
  
  陈扬笑,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有。”
  
  他从小就在军区的子弟学校,父亲和伯父的军衔都高,等级森严的地方连别家的孩子都不怎么愿意跟他们来往。来回有车接送,进了军区大院里也就跟陈飞一起玩玩,陈扬的生活其实遵循的是极简主义的风潮,从小到大连个像样的死党都找不出来。
  
  叶祺深感不可理解,问他:“你就没有朋友?”
  
  “陈飞,你。”居然还严肃地低头思索了一下:“还有个阮元和,大一的室友。大概就没有了。”
  
  叶祺语塞,抓抓脑袋,默了。半晌,讪讪道:“那我还真荣幸……”
  
  陈扬探身揉了揉他头顶的短发,一副好兄长的派头:“你自己去吧,少喝点。”
  
  叶祺站起身,顺手拎起椅背上的米色短风衣往肩上一搭,回头诧异道:“我本来也不喜欢喝酒……”
  
  某瓶十分钟就一滴不剩的白酒在陈扬眼前翩翩起舞,他甩甩头醒神,挥挥手示意叶祺自行滚走。
  
  叶祺的衣角好像刚刚才消失在转角处,陈飞的电话适时地进来了。
  
  “喂。”
  
  “陈扬,我爸要见你。”陈飞压着嗓子,搞不好人还在训练场上。
  
  “……为什么。”跟家里闹得这样天翻地覆,陈扬倒觉得更对不起从小对自己和蔼慈爱的伯伯。
  
  “我……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没课,我过来接你?”
  
  陈飞听上去也是刚被地雷炸过的迷茫,陈扬想了想:“别,我周末自己回来就是了。伯伯不会押我回家吧。”
  
  答应了就好,陈飞安慰道:“看着不像,我爸比你爸平静多了。”
  
  “嗯,那我挂了。周末见。”
  
  陈扬心里百感交集,有些气闷,便踢开了阳台的门站出去。叶祺的身影恰好在楼下那条长街上,手放在口袋里走得既挺拔且落拓,像某种风中傲立的树,让他一直欣慰地凝视着,移不开目光。
  




10

10、第四章 荣辱与共  
 
 
  周日晚上,陈扬从长途汽车站打车回宿舍楼,走廊里就遇上了叶祺。
  
  “陈飞他爸怎么你了?”
  
  陈扬拿钥匙开门,稍稍一推门让叶祺跟进来,微微叹气道:“伯伯问我到底想怎么样。”
  
  回身,不出所料看到叶祺用他独有的怪异方式在关门:控制好力道慢慢合拢,插销搭在门框上悄然无声,再缓缓往里施力,最后只发出轻微的咔嗒一声。行云流水,手法惯熟。陈扬觉着这人有毛病,而且病得还不轻。他有一定要所有人都喜欢他的强迫症,连关个门这种细枝末节都被他搞得像精密仪器操作流程,只为了赚天下人一句“彬彬有礼”。
  
  处理完关门及相关事宜,叶祺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懒洋洋地:“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扬从包里挖出个没来得及吃的水果,一扬手扔过去:“我没想怎么样,现状挺好的。反正专业是不能再变动了,我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静一静。”
  
  叶祺像啃什么动物的头盖骨一样津津有味地啃着食物,眼睛抬起来亮亮地盯着他:“诶,我找你有正事。”
  
  极少看见他如此兴致勃勃、健康向上的表情,陈扬问:“什么正事?”
  
  叶祺笑得简直柔情似水:“商业案例分析大赛。”
  
  这是本校品牌活动,年年声势浩大,也是少数不经由学生会直接由学院独立承办的比赛之一。凡是想出名的慕虚荣的都奔着它去,一准收获颇丰。
  
  “你至于……这么饥渴么。”
  
  叶祺转身就走:“你不饥渴也行。”
  
  陈扬无奈,追着他的背影送去一句话:“算我一个。”
  
  时间并不宽裕,报完了名必须抓紧时间召开第一次团队会议。一贯懒得没骨头的叶祺迅速切换到了雷厉风行的模式,一天下课后直接把陈扬拎进了一间空教室。
  
  里面零零散散坐了七八个人,陈扬略略一扫,竟都是学校里各类型机构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由态度又认真了几分。
  
  叶祺三言两语介绍了陈扬,直接开始谈论案例材料里可以从哪里下手,看来其余的人都不是第一次“欢聚一堂”了,气氛还算得上融洽。由于商业案例基本资料的繁杂和初步工作切入点的无限可能,很快就有人提议借间小教室大家坐下来通宵。叶祺故作惊讶问“学校怎么会同意”,差点被众人蒙起头来打,都骂他“虚伪至极”。确实,学校能提供的一切资源凭这些人的力量都能利用起来,区区空教室算得了什么,打声招呼留门留电闸就是了。
  
  陈扬跟着漫不经心地笑,眼里心里却在暗自掂量这一群人:言谈间显得熟稔,彼此之间却有着挥之不去的竞争感,仿佛摆在面前的是一场4X100接力,每个人都用余光死盯着别人的速度如何。叶祺在他们之中巧妙地扮演者串联和组织的角色,可见这群人是以他为核心聚集起来的,可谓是他的嫡系。当然不会是理所当然的从属关系,也不见得真正人人服他,却当之无愧是叶祺在这所学校的人脉全部调动后的最佳组合。
  
  讨论渐渐走上正轨,大家都是认真的人,资料烂熟于心,思维的火花几乎要映得方寸之地流光溢彩。邱砾一个人沉默地坐在外围,耐心倾听良久,忽然道:“我觉得应该从营销策略入手,先分析该公司的市场定位和目标消费者群体。”
  
  一群人极默契地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反常规的提议,也跟之前的讨论格格不入,只能说他实在大胆,敢在这种不该有争议的阶段另辟蹊径。
  
  在场的现摆着市场营销专业的人,是个神采飞扬的姑娘,甩了甩漂亮的波浪卷发便开了腔:“我觉得不妥,毕竟公司现状还不清楚的前提下谈不上营销,这里有个主次关系。”
  
  叶祺的手原本就放在最近的桌面上,此刻恰到好处地屈指敲了敲,和缓道:“要不就先这样,我们明天开始通宵,利用白天的时候都各自想一想。”
  
  众人颇有微词,却都不坚持,陆陆续续站起身散了。
  
  邱砾收拾了东西独自离开,看都没有多看叶祺一眼。陈扬抬眼望去,正巧撞上叶祺一模一样的凝视神色,便打趣他:“看到没有,人家看不上你们这些俗人。”
  
  陈扬谦逊谨慎,鲜有展露出攻击性的时候,叶祺哗啦一声合上书包的拉链:“他能看得上谁,他是真的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别人。”
  
  陈扬退后一步把刚才自己坐的凳子推回去,笑道:“算了,能把这么一群人聚起来已经是你的本事了。”
  
  叶祺不太在意地晃晃脑袋,关了灯走在前面:“他们?他们次次如此,就从来没有太平的时候。”
  
  次日,没做好充足准备的人倒成了叶祺。
  
  夜色深沉,诸人从校园的不同角落聚集于此,一个个染着风霜疲倦,无精打采地扯出电源线打开笔记本,连讨论时声音都低了几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个互相不怎么看得惯的团队全靠叶祺一个人在中间穿针引线,一旦他不经常搭话,火气便噼啪炸响,几乎要烧起来。
  
  陈扬试着帮了叶祺几次,却明显感觉到这个嫡系团队的敌意,虽然没放到台面上来宣扬,却明晰可辨、不容忽视。
  
  叶祺撑着下巴听了很久,终于在事态不可控制前端出一盆凉水往上一浇:“歇一会儿吧,反正还早,我去帮你们买点夜宵拿过来。”
  
  陈扬与他并肩走出去,穿过长长的寂静的走廊,来到外面清凉的月光下。难得的,陈扬没有把握,不知自己的不悦有没有隐藏到十分便贸然开口:“你今天有什么急事?说话这么欠考虑。”
  叶祺竟然还有点恍惚,愣了一下才抬头应着:“啊?哦,也没什么急事,就是忘记考虑了。”
  
  陈扬没再开口,只是凭直觉认为他瞒着自己什么。
  
  昨晚叶祺打了大半夜的电话,想跟远在天边的母亲道一声生日快乐。凌晨的时候好不容易打通了,却被小阿姨告知他妈妈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快一年半了,母亲始终不肯原谅他。
  
  叶祺低着头玩地上的小石子,一下一下把它们踢得满地乱滚,在地上拉长的人形阴影里进进出出,心里苦笑着: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实话,尤其是你,你是我兄弟啊。
  
  买了快餐和饮料,他们两个一人拎着两大包走回学校里,一路只是默默。月色真的很美,温柔而凄清,有种脉脉此情谁诉的悸动在心间翻涌。陈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向认真走路的叶祺:“我们找个时间谈谈好么。”
  
  叶祺的眼睛在夜里看起来总是有些亮得过头,一动不动凝眸片刻:“就现在吧。”
  
  陈扬犹豫着,看看恰好经过的一列铁制雕花长椅:“教室里那帮人……”
  
  叶祺无谓一笑:“没事,他们都是我多年同学,料想也不会掀了桌子走人。”
  
  端正坐了一整天,脑子里用小汤锅滚着公式和数据,粘稠的疼痛,还混着方才讨论组里带出来的无名之火。叶祺慢慢伸直腿,运动鞋的鞋跟与水泥地的条纹形成一个大约四十度的锐角,几乎能听到膝关节的咔嚓作响。
  
  “你别看他们都这样,其实已经挺克制了。原来在高中里的时候,一个个的骨头硬得要死,硌得年级组长都不'炫'舒'书'服'网'。”忆及光辉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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