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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凰涅天下-第3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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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不韪二嫁?
  
  何栖云被卫希颜这冷幽幽的语气说得心头一阵悚然,却想起前两年李纲次女丧夫再嫁新科探花胡铨,不知被多少人啧啧欣羡,怎么也想象不出希颜所说之景况会发生?
  
  然而,将希颜这一番前言后语接连起来,那句“女子礼俗和地位是随朝代变迁起落”的论断就鲜然明了,何栖云又焉敢断定后世女子的命运不会凄然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李清照养两个男美人儿磨墨添香的情景,某就想狂笑啊狂笑……




251

251、世道人为 。。。 
 
 
  卫希颜道:“栖云,后世如何且不说,就说今世之事。”
  
  何栖云凝眉看她,只觉有冷风拂过,逼进分分凉意。
  
  “先不说女子,现今诗词名家:叶梦得,赵鼎,李邴,朱敦儒,汪藻,刘一止,陈与义,张元幹,周紫芝,……”
  
  卫希颜一气点了在朝为官又盛有才名的十几人,均依她习惯称名不道字——按士大夫文人的讲究,这是不太合礼的,一般被视作对人的轻鄙轻忽,即使对下属晚辈也多是称字,除了陛前应对直道姓名外;但何栖云这些熟悉她的人都早已习以为常,知她这般称呼并无任何轻鄙之意,私下论事时也多依她习惯——反正外人不晓。
  
  “……不出意外,这些人都能在词家谱上青笔留名;但是,女性词家又有几人能得后世流传?汶儿书房中收藏的四百女词家著作,能流传到后世的又有多少?”
  
  卫希颜眉毛掀了掀,语调提高,“若论词之清新婉丽,你会比叶梦得逊色?都说陈与义诗风词风豪迈当冠,嚯,说激扬文字,铿锵入骨,他能强得过亲历战阵的雷霜?更不说李易安这位词宗,与之相较者寥寥,李煜、苏轼已故,秦观、柳永不复,辛……咳,历数当今词家,孰能与她相提并论?”
  
  她差点脱口说出辛弃疾——应该还没出生?其实卫希颜很怀疑,这位和苏轼并称的豪放派大词家,是否还有那个抗金舞台给他写出“将军百战声名裂”“梦里吹角连营”这等传世名作?
  
  何栖云听她提及柳永,面色有些不以为然:“柳七的词偏于俚俗,岂能和李易安并提?”
  
  以卫希颜看来,柳永的词就好比是流行歌曲,不为高雅人士赞赏。
  
  李清照在她所撰写的《词论》著作中,曾评柳永的词,说“变旧声作新声”,赞扬他创慢词的功绩,但又批柳词“词语尘下”,意思是用词用语的品位太低;她对柳词的这段评论素为众词家赞同。
  
  卫希颜不是词家,没兴趣论说高雅派和流行派的是非,她话意的重点也并不在此,随意点了头附和何栖云所说,话意一转,问道:“栖云,以易安居士之才,你认为她能在词作谱中排甚么位置?”
  
  何栖云神情一凝,苦笑了下,轻叹摇首。
  
  坊间多有版刻本朝的名家集词,如《宋词一百道》、《名词三百道》,等等,卷中列作当然有先后,或是以词家官职高低为序,或是以词作之盛名为序,若前者倒罢了,但以后者排序时,李清照各阙脍炙人口的名作俱是列在诸男之后;唯一的例外是在坊刻的《大宋名媛词集》里前踞首页。
  
  卫希颜眉凝冷笑,道:“李易安尚且如此遭遇,遑论其他女子?况,还有多少女子,被笔端抹杀痕迹,沦失于尘埃?”
  
  何栖云幽幽颔首——为女子立传终是少数,秦汉千年以来,又岂只那些载于正史野史的才女?
  
  “有才华的女子尚且争不过这世道,那些凡世普通女子更奈之何?”
  
  卫希颜语调铿锵,“女子命运多悲,朝政清明时尚可得些安稳,或能保以身全;然若遭逢乱世,便如水上浮萍,稍有风吹雨打即遭凌落之苦;而国家倾颓之时更会沦为货殖,纵然尊贵如皇室之女、亲王之妻,亦逃脱不了被卖被辱的凄凉!”
  
  她想起莫秋情说——
  
  东京城破后金人索要赔偿,朝廷搜刮金银不足,遂以女子作价相抵,廷议:“以帝姬、王妃一人抵金一千锭,宗姬一人抵金五百锭,族姬一人抵金二百锭,宗妇一人抵银五百锭,族妇一人抵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抵银一百锭……”
  
  倾听禀报的名可秀忽然冷笑一声,手指捏着茶盏子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猛然整个掷了出去——“哐啷!”
  
  茶盏在青磨砖上摔得粉碎。
  
  莫秋情心头震悚,她追随名可秀六年,鲜少见少主这般失控。
  
  “男子误国,女子抵祸!”
  
  “真是好得很!”
  
  她连连冷笑,眸内讽刺之色甚浓,还隐着一抹悲哀。
  
  莫秋情明白了她因何气怒,蹙眉叹道:“历来战败,女子命运最凄凉,世道如此,叹乎奈何!”
  
  名可秀纤长身形挺峭如竹,清冽的眼中似跃动着一簇火焰,手掌按在窗台上,猛然攥紧,声音铿锵如有金石:
  
  “世道,皆人为!”
  
  良久,无语。
  
  何栖云伫立忖眉,半晌,方吐出口长气。
  
  世道,人为?
  
  卫希颜眸子幽邃看着她,“栖云,仅有我和可秀,改变不了这个世间女性的命运;即使加上你、师师、希汶,亦远远不够!”
  
  她道:“想大唐时代,武则天为女帝建立武周,执掌天下权柄,继而又有上官婉儿、太平公主、韦皇后、张皇后等女子先后主政,但是,这并不等于女子地位就提升了。她们只是个体的优秀,是站在巅峰独自起舞,一旦坍落就成为泡影。至今世,盛唐之风便只是故纸堆的记载……”
  
  何栖云眸子看着她。
  
  “栖云,一个,两个,三个,……的女性改变不了时代。”
  
  卫希颜眸子忽如星海绽辉般引人眩目,声音如锤般击打在心上:“要从教育,思想,律法,风俗,……这些种种方面,筑成连为一体的广宅——这就是系统!除此之外,还要确保它的传承——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一直到根深蒂固,成为刻在灵魂的印记!”
  
  何栖云有些晕目,听完更是震惊仰眉——这岂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分明,分明是筹谋已久!
  
  卫希颜挑眉,隐现风雷之色,“栖云,吾等生于这个时代,并站在帝国的高端,掌中已有缔造时势之力!”她的话音有力。
  
  何栖云却听得心凉,攥了攥指,道:“所以,这花朝宴是你的谋局开步,有意挑起官宦后院的雌心——即你所谓的青鸾之志;还有你的青鸾鞠社,以及今后那些官宦内眷的宴邀聚会……统统都是你的棋盘!师师就是被你推到前面落子的?后面,你还要做甚么?——培养出她们之中的佼佼者?等五六年后她们就能成为你的时势,再被你推上潮头……?”
  
  “希颜,”她闭了下眼,有些涩声,“潮头是要被打落的!你的时势会有多少小女子填进去?你的时势,可能会毁掉这些芳韶女子原本可得的安稳生活!”
  
  卫希颜如雪手指抚着腰畔的白玉透雕双凰佩,语调平静平和,“总要有先行者。”
  
  何栖云咬了下唇,一时怒气冲口道:“你若真有心,怎不将沦落在金人手中仍然受辱的大宋女子救出?”
  
  卫希颜脸容依然冷静,“我不是神!况且,救得三个五个,让留下的更怨愤?”
  
  何栖云无言,心头却止不住发冷,若非她是靖岚的未婚妻子,当初这人还会救她出金营?
  
  她挣脱了卫希颜的手,侧过身去。
  
  卫希颜看了她一会,淡声道:“栖云,你是有慈悲心的女子;我不是。……能入我心者,唯身边亲近之人。”
  
  她顿了一顿,声音又变得低柔而和缓,“栖云,你亦是。”是我亲近之人。
  
  何栖云肩头颤了颤。
  
  卫希颜手掌按上她肩,低柔声音萦绕在她耳边,“日后,你们亦有子女,有后代延绵……”
  
  前人种树,后人荫福。
  
  何栖云哼了声。
  
  卫希颜收回手,勾唇道:“当然,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看我们如何种树。”
  
  何栖云撇眉不想理会她,却还是忍不住咬唇瞪了她一眼,气道:“都上你的船了,还能旁观?”或许早在被拉进枢府时,就已被这人算计在内了。
  
  终究是有几分意不平,半恼下道:“卫希颜,你就是个蛊惑人心的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甚是喜欢名可秀掷盏这段,所以再拉出来晒下,嘿嘿。




252

252、山庄夜话 。。。 
 
 
  天色近昏,松涛听碧院的楼廊下已亮起了数盏八角灯笼,泛着暖暖的淡黄晕光。
  
  楼上花厅内,云意、云深二丫鬟正给山庄各院分装礼盒。
  
  名可秀端着白瓷茶盏,悠然立在长窗前,眉飞入鬓,雍容挺秀的风姿引人心折。
  
  卫希颜摆手止了二婢的行礼,轻轻走上前去,从背后拥住妻子,温柔道:“可累了?”
  
  名可秀轻笑摇头,身子微仰,慵懒地靠在她怀里,道:“你回来晚了,师师才走不到一刻——大约估摸着你该回来了。”她声音里带笑。
  
  卫希颜下巴蹭她肩上,嗤笑道:“走得这么心虚,定是怕了我揪住她算帐。”
  
  “咦,算甚么帐?”名可秀明知故问,望着窗外的眼眸溢着笑意。
  
  卫希颜笑了声,道:“她嘛,起心不良,无事生非,后院点火,唯恐不乱……”一气说了十来个“四字”词,通通与“造谣生非”同义。
  
  名可秀忍笑不禁,伸手将茶盏搁在窗边的花梨几上,回眸说道:“你和师师定是前生有冤,所以今生就做了对掐嘴姊妹,唔,莫非这就是你说的‘相爱相杀’?”
  
  “呸呸!”卫希颜避之不及的模样,道,“谁跟她相爱相杀了!可秀,这话不能乱安啊!”
  
  名可秀笑得伏在她肩头。
  
  花厅角落的云意和云深俱是眼不斜耳不抖,对窗边两位主子的相处“越礼”早就熟视无睹,唯专心于手底下的礼物装盒。
  
  “希颜,师师说,你勾引招惹别人家的小娘子——”名可秀唇里的热气呵进她耳朵,“叶参政家的一个,谢参政家的一个,陈都帅家的一个,李签枢家的一个,丁相公家的亦算一个……”
  
  卫希颜听得直笑,“她怎不算上姚仲友家的一个?”
  
  名可秀惊呀一声,痛心疾首模样,“希颜,你连未及笄的小娘子亦不放过?”
  
  卫希颜嘴角微微抽搐。
  
  两人你眼望我眼,对瞪着,终于,都绷不住场地笑开了。
  
  “哈哈哈……”
  
  打趣完,名可秀说起从泉州带回的礼物,“一会先给七叔和三叔送去,顺便说些家事。”
  
  卫希颜知她白日事忙,多是晚时方有余暇和家人相聚,却还是挂心她刚刚回来有些疲惫,迟疑道:“不如……明晚再去?”
  
  名可秀嗔笑反问:“我有这么娇弱?”
  
  “那……好罢。”
  
  两人用了盏茶,便去七叔的醇醪居,奉上海船带回的泰西木桶装葡萄酒和泉州土产的陈荔枝酒,唐十七哈哈笑纳之。
  
  厅中坐下后,一老二少聊了会泉州风物,说起枫叶酒庄的诸类酒行贩近陆周边蕃国和海外诸蕃的景况,又说起甘蔗酿酒之事。
  
  这几年名可秀旗下的各制糖坊已连成规模,广南、岭南、江南诸地百姓因作坊大量需求而广种甘蔗,供给糖坊之余,卫希颜说起还可用甘蔗造酒,名可秀立刻想到这事若成,便可省下用于酿酒的粮食消耗,遂上了心。
  
  不过,卫希颜随口出点子还行,具体酿造可指望不了她,所幸有唐十七这么一位酿酒大能在,领着一群酒匠在酒坊内鼓捣了半年,历经多次失败后,终于用甘蔗汁发酵蒸馏造出了甘蔗酒。
  
  酒曲发酵的技术从先秦时就有之,蒸馏器是在东汉时出现,出自于炼丹家抽汞的贡献,之后渐渐被用到蒸馏花露和酿酒行当。枫叶酒庄的蒸馏技术是唐十七结合先代典籍并南北酒坊之长改进创出,有严谨的整套流程和分时段的取酒技术,卫希颜看后十分佩服。
  
  蒸馏酿出的酒比之以前的黄酒少浓醪而见清亮,饮前不必用甑滤过,称之为“烧春”或“烧酒”,盛名者如西川的剑南烧春,荆湖的洞庭烧春;枫叶酒庄早在甘蔗蒸酒前,就有了粮食烧春酒,与别家的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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