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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凰涅天下-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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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喙距沙滩约三丈余,以卫希颜已恢复三成的凤凰真气,当可轻松跃上。
  
  鸟嘴的喙背峭立,悬垂于海面的崖石却有一处奇特的凹陷平台,宽约丈余,似是经常有人坐卧,凹石如玉,洁白似雪,坐于其处,远可观海天辽阔,近可看碧波如粼。
  
  “是个好所在。”卫希颜笑道,抱着白轻衣掠落石台,让她坐于自己腿上,双手微绕腰间。
  
  两人心无尘埃,相处向来不拘于形骸,此刻虽相偎亲密,却无任何绮思,澄澈如海碧天空。
  
  海风拂过,虽是早春,却无寒意。岛上气候甚好,温暖清润,两人仅着单袍亦不觉寒。
  
  白轻衣遥望海天一线,似是沉思,又似神游于物外。
  
  卫希颜凝思着,白轻衣究竟瞒了她什么?究竟该怎样逼出她的话?
  
  气氛清和安祥,时光便在似冥思又似神游中静静掠过,鳞波细浪,鸟飞鱼跃。
  
  忽然,卫希颜转头向西侧望去。水声渐近,一艘无桅无蓬的小船从岛腰深处轻飘而来。
  
  船上空荡,一览无余,唯有一盘膝男子,垂首而坐,看不清面容,双手交叠放于膝头,指骨修洁,如玉琢刻,与深蓝如海的长袍相映,宛如蔚蓝海面镶嵌的一块明玉,熠熠生辉。
  
  卫希颜不由凝眸暗奇,一双手已如此出色,不知是怎生一个美男子?
  
  船行愈近,距二人所坐处约两丈远时,缓缓停在海面。
  
  船上男子抬头,一张毫无半分瑕疵的英俊脸庞跃入卫希颜的眼帘。
  
  这张脸实是卫希颜所见过的最英俊的面庞,精塑如完美雕像,多一分嫌丰,少一分嫌薄,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宛如上天之宠,俊美得连女人都嫉妒。
  
  卫希颜呼吸微滞,旋即却不由蹙眉。
  
  那男子高挺额下浓眉飞扬,深目邃亮如星,簇亮的光焰正闪耀跳动,深情凝视着石台上清绝如雪的女子,温柔痴绝。
  
  时光突然静止,漫天霞彩仿佛尽皆沉溺于这一道深情凝视,无声无语,如海般深刻的感情在邃亮双目里流淌,极刚又极柔,至烈又至绵,仿佛天地间最炽烈最温柔的那份爱恋,均聚在这道凝视中,刻骨刻心。
  
  卫希颜突然沉抑,心神震撼沉抑。
  
  这男子,爱轻衣,刻骨入髓!燃蜡抽丝,至死方休!
  
  这是怎样浓烈的感情!痴狂得震撼却又决绝得心寒!
  
  白轻衣却未回头,目光依然遥望天际,雪清颜容似无悲无喜,清明眼神却隐有薄雾。
  
  良久,她回眸望向他。
  
  “可有憾?”她微笑道。
  
  “无憾!”他微笑回答。
  
  两人微笑相视。
  
  男子英俊无匹的面容光彩神耀,仿佛宇宙间最绚烂的光团瞬间绽放,眩目刺亮,刺得人眼睛生痛,炙得人心头灼烫。
  
  卫希颜不由微微闭目,却瞥见那男子如玉石琢刻的唇线突然溢出血丝,她心中一震,惊骇睁眼。
  
  水声轻响,小船突然掉头而去。
  
  那英俊绝伦的男子依然盘坐船头,背影刚毅挺拔,却给人一种绝烈的感觉。
  
  卫希颜沉抑,心中突有种不祥之感,她不由低头望向怀中清透似雪的女子。
  
  白轻衣神色似疲乏无力,阖目倚在她身上道:“希颜,回吧。”
  
  “好!”卫希颜压下不安,抱着她跃下崖石,缓行回转。
  
  到得竹阁中,日头渐斜,两人竟是在海边坐得一天。
  
  柳真奉上晚饭,仍是一色的清淡。白轻衣清晨只吃得几口粥,一天过去,晚饭却又只食得几箸便停碗不用,微笑道:“希颜,我饱了。”
  
  卫希颜蹙眉。
  
  “希颜,你慢慢用餐,我去听空台坐坐。”
  
  卫希颜看着柳真抱着白轻衣掠身飘入竹楼之顶的听空台,手中碗箸慢慢放下。
  
  轻衣心乱了!
  
  卫希颜面色凝沉。
  
  白轻衣心境一向如雪清恒,如空邃远,尘埃无着怎会突然生痕?
  
  她隐隐感觉和海边那英俊男子有关。
  
  卫希颜慢慢走出房门,倚立于楼栏前,默默凝望阁顶静坐的一袭白衣。薄暮下,西边海面突然燃起一簇火光,徐缓移动,渐渐向海天远处飘去。
  
  她心中惊讶,正待掠上听空台,廊中衣袂风动,柳真飘立于她身侧,目光望向海面,轻声叹道:“傲惜少爷去了!天涯阁之人,逝去皆归回天地。”
  
  傲惜?
  
  卫希颜想起海边英俊无瑕的男子,唇边突溢的血丝,难道他就是傲惜?!
  
  傲惜是谁?他为何会死去?她张口待问柳真,却被突然飘起的清悠笛音打断。
  
  *****
  海面上,巨帆缓缓降落,楼船随着海风慢慢飘游。
  
  傲胜衣站在楼船顶台,迎风当立,紫袍烈烈飞扬,突然一举手中酒坛,长笑道:“傲惜,干了!”一仰脖,酒水倾泄而出,一气饮尽,哈哈大笑,劲掷而出,空坛“扑嗵”一声砸落海面。
  
  傲惜,海天银月,星辰灿辉,天气晴好,真是个好日子。
  
  傲胜衣哈哈大笑,突然一个腾身跃上高高桅杆,右手指节击杆长歌,歌声豪迈,直入海天。
  
  『傲惜,爱上姐姐,可有悔?』
  
  『胜衣,人生当得快意,何来有悔!』
  
  傲胜衣击节高歌,却在仰首狂笑间,一滴泪水,洒落当空。
  
  情深不寿!傲惜,情深不寿!
  
  你明明知得,为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定要如此决绝?
  
  傲胜衣长空一笑,只是傲惜,便是你如此绝烈,仍然无法动得姐姐心志。
  
  “天道者,至无情。”
  
  傲胜衣长啸一声,衣袂猎舞。
  
  姐姐,这世间至无情之人,便是你啊!
  
  *****
  清悠笛声响起,飘渺如风。
  
  卫希颜尚是首次听得白轻衣吹笛。笛音似清如风,悠悠浅浅,音符单调,并无高低廻绕,却似蕴含着天地间玄深的妙理,随夜风轻扬于海面,似渺非绝。
  
  月色竹台,白衣胜雪,淡淡忧伤随着清悠笛音,轻飘远去。不是锥心的刺痛,却让人心酸发涩。
  
  卫希颜凝立在楼栏边,听了一夜。
  
  那是她一次见到白轻衣忧伤。
  
  夜色愈沉,星月渐闭……再到红日薄升,晨光淡晖。
  
  她在楼顶竹台吹笛一夜。
  
  卫希颜默默伫立着,突然翻身掠上听空台。
  
  白轻衣放下竹笛,缓缓道:“希颜,情之深,伤之切!”回眸看向她,目色意味深长,“情深不寿!”
  
  卫希颜心中一震。
  
  竹笛滑落,白轻衣盘坐的身子忽然倒下。
  
  “轻衣!”卫希颜一惊,掠身过去抱起她,触手凉浸如冰,不由心中一痛,赶紧抱着她回到东阁,却不敢妄以凤凰真气输入,怕引发不测,只得将她轻放榻上,抱着她以体温捂暖。
  
  情深不寿?轻衣,你想让我领悟什么?
  
  卫希颜抱着她沉思,直到怀中白轻衣的身子已渐温暖,方捂好被角,起身出房去找柳真。
  
  傲惜之事,她必得问个明白。
  
  *****
  江南,杭州府。
  
  名可秀醒得很早,天色仅蒙蒙发白,便着衣步入院中。
  
  早春风寒料峭入骨,她立于树下,心口突然一阵悸痛,随之便有一道温润柔和的气息抚过,悸痛立缓。
  
  名可秀唇边涩笑,便算是有凤凰真气相护,那悲郁之苦又如何止得!
  
  名可秀凝望微白天幕,希颜,你真已离去么?我不信!不信你便这么轻易去得!
  
  似乎,一阵风过。
  
  名可秀忽然抬头,哀伤目光瞬间锋锐,扫向东面天空。
  
  高冠紫衣的威势男子从空中乍现于墙头,轻飘飘一步跨出,仿如闲庭信步般,跨越五丈余高的墙头,负手立于树下。
  
  “紫君侯!”名可秀目光微凝,此人突然出现在名花流总堂有何用意?因着卫希颜之故,她对这位武林圣地天涯阁之主并无好感,甚至还有几分怨怒。
  
  “名可秀!”
  
  两道凌厉目光在空中交撞,名可秀目光清锐,在紫君侯的凛势威压下竟未退缩分毫。
  
  “好!”傲胜衣突然收势笑道,“卫希颜喜欢你,倒有几分道理!”
  
  名可秀听他提起卫希颜,心中又是一痛一怒,横眉冷道:“阁下远程而至,不会是为说得这句废话吧!”
  
  傲胜衣扫得她两眼,神色却无气怒,双目眯细笑道:“本阁主受人之托,相报平安,但似乎不受人待见,既如此,本阁主告辞便是!”
  
  受人之托相报平安?名可秀陡然一颤,急道:“紫君侯,希颜她……”
  
  名可秀突然顿口说不下去,她咬唇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她的揣测错了,一开口便让她的一线希冀破裂粉碎,从此再无了念想和期盼。
  
  傲胜衣目色中似隐有赞赏,突然想起傲惜,他心头黯然,顿时没了捉弄人的念头,直截了当道:“名可秀,卫希颜在天涯阁养伤。”
  
  他腾身掠去,半空又抛下一句,“白轻衣也在天涯阁。”说完人去无踪。
  
  名可秀身子一晃,紫君侯凌人气势威压时她未曾软得半分,此刻却似突然承不住身体重量般摇摇欲晃,她赶紧扶住石桌,白皙纤指一点一点沿桌缘抓紧。
  
  希颜还活着!
  
  她突然一笑,连续低笑。笑得几声,泪水便突然溅落在石桌上,一滴一滴溅落。
  
  她还活着!名可秀攥紧石桌。虽然心底一次次告诉自己那人未死!虽然不信那人就这般轻易消逝于世间!虽然心头隐隐有着灵觉告诉自己她还存在!但,终是不及紫君侯亲口道出:她还活着!
  
  名可秀心口怦怦直跳,右掌按住桌缘慢慢在石凳上坐下。
  
  她还活着!名可秀猛然一咬唇,确乎是痛,不是做梦!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急促的心跳,慢慢地,镇定下去。
  
  那人绝不会骗她,紫君侯若说希颜活着,那便定是活着。
  
  只是……名可秀眸色渐渐转深。紫君侯最后那句是何意图?
  
  『白轻衣在天涯阁。』
  
  这句话的意思她自是知得,但,紫君侯道出此句却是何意?名可秀忖思一阵,突然扬眉一笑,抚按在桌面的右手缓缓收回,神姿优雅地步入书阁。
  
  坚硬的石面上,两道纤长指印。
  ……
  
  天色大白,花漆夫和莫秋情一前一后行入碧晴院,进得书阁。
  
  名可秀神色优容,正执卷闲阅,见得两人进来,抬头一笑,微指书案前檀椅,示意自便落座。
  
  花漆夫和莫秋情突然迅捷地对视了一道眼色。
  
  今天的少宗主似乎有些异样,唇边的笑容竟是温润柔和,不似往日般,虽是笑着却让人心底发寒。
  
  两人却不敢相问,对了下目光,花漆夫回报面见赵鼎之事,便由莫秋情陈报宋之意和萧流金分别传回的讯报。
  
  名可秀似在凝神听着,又似有些心不在焉。一忽儿眸色欢喜温柔,一忽儿却又寒意凛凛似暗藏刀子。
  
  花漆夫和莫秋情不由再度对望一眼,心下纳闷,到底怎么了?
  
  “少主、少主!”
  
  莫秋情唤了几声,名可秀方回神,容色一峻道:“李纲被罢相?”
  
  莫秋情点头道:“是!宋军牟驼岗兵败后,东京城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朝中议和声音甚嚣尘上,皇帝遂以枢密副相李梲出使金军议和。金人提出罢免李纲和种师道后方得和谈,皇帝同意李纲罢相,并将姚古撤职,只坚持不撤种师道。”
  
  花漆夫冷哼道:“这皇帝恁的糊涂,若将李纲罢相,士气民心何以再为?”
  
  “李纲罢相是必然。”名可秀眸底划过一道讥嘲,淡淡道,“牟驼岗兵败,姚平仲逃跑,皇帝罢了李纲,既为战败找到人担责,又顺了金人一半的意,守城有种师道担着,进可战退可和,也算权衡利弊了。只可惜,他未懂得脊梁骨不可弯,一旦弯了,便再也直不起身去。”
  
  花漆夫点头道:“可秀说的在理,人只要骨头一软,便再也硬气不得。赵家这小皇帝精气已亏,又何得再战!”
  
  莫秋情继续道:“现下京城已乱。李纲被罢,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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