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左手来爱你_-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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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那头，还是夜兴奋的声音，她说哥，我回来了，现在在镇里车站呢，你快过来接我，好多的行李啊，重死了。
　　
　　秋天听着夜说话的声音，仿佛能想象她当时兴奋的表情。他很想说好，说我马上过来，可是一想到冬舞刚才受伤的表情，所有的问候便一下哽在喉间。
　　
　　很久之后，他竟缓缓地说：“夜，我很累了，在睡觉，你自己打车回来吧。”说完便不给自己任何机会挂掉了电话。
　　
　　他哪里不知道，这么晚的天，这么冷的天气，打一辆车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他就是这样狠下心来，又一次把夜一个人丢在黑暗之中。
　　
　　走进房间，他倒在床上，像个孩子一样嘤嘤哭了。
　　
　　冬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站在他的一边，安慰说：“秋天，你其实不用这样的，夜是你妹妹，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头，你去接她是应该的。”
　　
　　秋天没有回身，他说冬舞，对不起，对不起，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没敢让冬舞看见自己的眼泪。
　　
　　一连串细微的脚步声后，房间的门帏被合上了。一些光线被挡在门外。窗外的风忽忽的，敲打着玻璃，欲吹进来。
　　
　　用了很长的时间，哭过痛过之后，秋天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漫无表情坐在床头，像在思考一些事情，又似乎在等待某个人。他的心里很矛盾，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努力为自己付出的女孩；一个是自己爱的人，一个是深爱自己的人，他无法做出抉择。
　　
　　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门外忽然有所响动，似乎是夜回来了。
　　
　　秋天很想出去，帮她开门，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可是他无法这样做。如果是很久以前，他或许可以自私一次，欺骗自己一次，可是如今，他只能呆在房间里，等夜进来，叫他哥，或者，因为生气，跑到自己的房间不理他。
　　
　　一会，客厅的灯亮起来了，隐隐约约的，秋天似乎听到有人说话，是个男人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来，变的小心谨慎。可是走到门边，掀开一半门帘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夜。那个他爱到日思夜想、废寝忘食的夜，他的妹妹夜。
　　
　　他忍不住开口叫她：“夜。”目中饱含深情。
　　
　　夜回过脸来，看到秋天，欣喜地笑了，似乎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她一下冲过来抱住他，叫他：“秋天。”
　　
　　秋天内心某处有些东西重又燃烧起来，可是挣扎了一下，他还是忍住推开夜。但当看到夜失望的表情，他又觉得不忍，于是低声问她：“一路上，累么？”
　　
　　夜听到秋天关心自己，之前的微笑又回来了，开玩笑似的说：“累，不过总算到家了。”她一直笑。秋天多么希望，她能一直快乐。
　　
　　看到夜身后的男生，秋天忽然问：“他是谁？”
　　
　　夜笑着回头：“呵呵，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同……”
　　
　　夜的话还没有说完，冬舞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她站在房间门口，淡淡说道：“夜回来了啊。”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秋天看到夜的脸忽然变的异常难看，狰狞无比。如他所想的一样，夜走过去，没好气地对她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谁准许你睡我的房间的？”言语冰冷。
　　
　　冬舞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看着秋天，似乎在寻求他的帮助。
　　
　　秋天蠕蠕嘴还未开口，夜又下了逐客令，她从后面推搡着冬舞，她说你走，我家不欢迎你。
　　
　　秋天看到冬舞委屈的表情，忍不下去了，开口喝住夜：“夜，怎么说话的呢，她是客人，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她不是我的客人，我不欢迎她。”
　　
　　秋天从未看过夜这样生气，可为了冬舞，他无法退步。他只能冷冷回答：“她是我的客人！”
　　
　　夜不说话了，她别过脸，似乎异常难受。很久之后她低低地说：“随她怎样，我不会再让她进我的房间。”她的声音暗哑难听，像一棵卑微的草。
　　
　　秋天忍住眼泪，说：“她睡我的房间。”
　　
　　随你。夜的眼泪掉下来了，然后她跑到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男生面前，叫他：“晨，看来你只好睡我的房间了。”
　　
　　一句话，将秋天打入地底。
　　
　　“夜，你们……你怎么……他是？”秋天震惊了。
　　
　　“他叫夏晨，是我的男朋友。”夜牵着夏晨的手，头也不回回答他。
　　
　　“夜。”秋天喊住她，欲言又止。他的脸那般悲痛。
　　
　　“你怎么可以……”
　　
　　夜忽然回过脸对着秋天嚷：“我再说一遍，他是我的男朋友！”一字一顿，铮铮而出。
　　
　　她撕心裂肺的叫喊将秋天震疼了，他瞪着她，吼出来：“我是你哥，我要管着你！”
　　
　　“呵，哥？”夜凉凉地笑了：“我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哥哥，你不是我哥也不是我男朋友你凭什么管我。”夜说到这里，哭起来了，她低低重复了一遍：“你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秋天不说话了，他很想说些什么挽回余地，可是那句话，他说不出口。
　　
　　这时候冬舞走过来，她挽起他的胳膊，附首在他耳边，低声说：“秋天，我们回房间去吧。”
　　
　　秋天没有答话，任她牵着，一步一回头走向房间。
　　
　　两个人的背影被灯光拉的好长，交相重叠，然后渐渐分离，像相交过后的线条，越行越远。




第二章　嗜爱（上）

　　有人说，希望薄如蝉翼。这个比喻很微妙。
　　
　　从一开始，夜对秋天，就抱持着深切的希望：八岁的时候，她希望他能死掉，因为这样就没有人跟她抢妈妈了；十二岁的时候，她希望他可以快快乐乐的不要那么辛苦，不要总是工作到那么晚回家；十六岁了，她希望他可以笑着牵住她的手彼此温暖，就这样，一辈子不放手。在她出发去读大学的时候，她希望的是，下一次见到秋天，一切都能变的不同，她会见到一个全新的、像以前一样疼她的哥哥。或许正是有了这一层微薄的希望，夜才可以无数次地从绝境当中走出来。即便在学校的时候，她做过很多至今想起来仍旧心怵难禁的梦，可是每次醒来，她都告诉自己，要有希望，要快乐，她会幸福。于是，那些希望，在经过一次次的破碎之后，像伤口一样结出痂来，褪掉之后，还有希望，虽然微薄，却能给人坚持的信心。
　　
　　在夜的臆想之中，她和秋天的见面全然不是这样的，那应该拣一个微凉的清晨或温暖的黄昏，在一处屋檐底或是大树下，两个人长时间的相视不语或是紧紧相拥。她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和他说，有很多很多的故事要讲给他听，有很多很多的心情要向他倾诉，可是结果，她什么都来不及做，秋天便和另外一个女人同房了。
　　
　　那晚，夜哭的很狼狈，她的伤心不是因为爱情，而是恐惧，没有尽头的恐惧。这种恐惧即便是在夏晨面前，夜也没有办法掩藏起来。一整个晚上，她都是抱着一个老旧褪色的布偶娃娃坐在椅子上发呆。好多次，夏晨过来嘱咐她要她床上去睡，她只是抬头看他一眼，还未说话，泪便已流下来。
　　
　　从前，只有她的哥哥会这样关心她。
　　
　　她饿了，他会嘱咐她吃饭；她累了，他会嘱咐她休息；她热了，他会帮她扇扇子；她难过了，他会陪她说说话。
　　
　　现在，他不顾一切地离开了，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温暖如同曾经的那个他，眼神柔软语调温和。他走过来，说，夜，天冷，你到床上去休息吧，我打地铺就好。他的笑那么美，让她以为他未曾离开，可是下一个瞬间，才发现，他并不是他，他只是另外一个温暖的男人，她对他，多少感到一些陌生。而从前的那个他，早已不会再对她轻言细语，百般问候。这样之后，想过之后，眼泪，便忍不住了。
　　
　　她的恐惧，是因为害怕，她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回他了。
　　
　　这将多么悲伤！
　　
　　一整个夜晚，纠缠着夜的都是这一些，她思考过伤心过，疲倦过疼痛过，可是伤心之后，依旧要站起来，试着坚强，试着给自己希望。她只怕身体里的悲伤的意念，日积月累，最终会成为她放弃的喙头。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要找一个安静的夜晚，来将内心里的悲伤尽情释放。
　　
　　只是这一夜，一直有一个人，陪她坐着，陪着她悲伤。这让她觉得异常歉疚。
　　
　　可是爱，不应该是义无返顾的吗。这是一直以来，夜最为顽固的坚持。即便伤害了深爱自己的人，亦是在所不惜。
　　
　　于是，夜又行动起来了，她没有再等。她知道等，换不回秋天的决心。
　　
　　起初的一段日子，夜企图通过回忆改变秋天的心意。她知道秋天喜欢吃自己做的菜，于是每一次做饭都抢着做，做一些他曾经喜欢的菜肴，比如番茄蛋汤，比如青椒炒肉；闲暇的时候，她会做一些美味的小点心，比如雪花饼干，比如番薯条。这些东西都是很久以前她和秋天常吃的，夜现在吃起来总是会有一种鼻子酸酸的感觉，仿佛酸楚的记忆，她希望秋天能通过这些回忆记起他们有过的曾经。
　　
　　事实证明夜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每一次吃饭，秋天都是津津有味地品尝，并且吃的比往常时候都多。他似乎有很多的回忆，每吃一小口就会停下来，望着天花板，思考一些东西。再次动筷子的时候他会偷偷地看夜一眼，目中饱含深情。见夜也正盯着他，便又立即把目光缩回去。似是躲避。
　　
　　夜对秋天这种敏锐的反应很满意，她知道他没那么快忘记那些的，他们一起有过的那些曾经，一定还以某种形式存在于他的记忆。时间久了，尘埃麻木了当初有过的感觉，可是，只要有过一次曾经出现的想法，闻到一次曾经幸福的香味，尝过一次久未触碰的味道，那些记忆，便又会完全复苏过来。他无法忘记她的。
　　
　　然而就在夜理所应当地以为秋天已经回来的时候，秋天的一句话，再一次将她的幻想打破。
　　
　　那是在小年夜，为了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夜一大早就忙开了。小年夜本有吃汤圆的习惯，但因为秋天不喜欢，所以以往每年夜都不会去做，只是较平常多添了几个菜，今年亦不例外。
　　
　　那天6点的时候夜便起床去了菜市场，花两个小时买了一大篮子的蔬菜肉食，包括小白菜、豆荚、香菇、猪肉、烤鸭等等，样样都很新鲜。回到家洗了衣服，吃过中饭她便为晚饭忙开了，先是整理了一下厨房，看看油盐有什么缺的，然后又去了趟镇里买一些佐料，回来后开始剥豆荚，过了3点到村口的池塘里洗了菜，4点的时候，她便开始做一些菜。因为一直呆在学校，长久未下厨房的她还是感到有一些生疏，她怕秋天吃的不喜欢，所以每一个菜都先做了好几遍，自己尝过觉得可以才会罢手。
　　
　　傍晚6点过后，夜打了灯开始做菜，淘米、切菜、下锅，忙头忙尾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做完。那时的她，汗流了满面，一些黑色的烟灰沾在脸上，狼狈不堪。可是心里，是万分欢喜的，她等待着一会看秋天吃惊的表情。
　　
　　7点过一刻，秋天从城里进了货也回来了，夜便一道道地将菜端出去。当她将5、6道菜摆到桌上的时候，出乎意料的，秋天表现的很冷漠。夜问他饿了没有叫他赶紧过来吃他也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便走进房间。
　　
　　这时候冬舞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瓶。她看见桌上的菜，吃惊问说：“小年夜还吃这个吗，我给你们带了汤圆回来，秋天，我给你盛一碗吧。”说着，她朝他摇了摇手里的保温瓶。
　　
　　夜看着她的无知，觉得好笑，便走过去说：“秋天不喜欢这个，你还是拿出去喂狗吧。”言辞不雅。
　　
　　冬舞一下子僵在原地，笑的很难堪。
　　
　　令夜想不到的是，秋天突然走过来说：“让我尝尝吧，我今天想换换口味。”
　　
　　一句话，就让夜傻傻地站着，好久说不出话来。她端着给秋天盛好的饭，就那样，僵硬地，苦笑着，看秋天一个一个吃完冬舞为他盛的汤圆，一脸幸福。
　　
　　冬舞问他：“好吃吗？”
　　
　　他说还不错。
　　
　　他笑着，在夜面前，无所顾忌毫不掩饰地夸奖别人的东西。
　　
　　夜看不下去了，嗫嚅着嘴结果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