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可心--心殒-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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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懒洋洋地瞟了晏方白一眼:“你们假如有什么灭口的动作,那么也拜托你省省了。我已经把我的遗书准备好,一旦我有什么不测,就会有可靠的人替我把它取出来,公诸于世。”
晏方白叹了口气,用那种泄尽全身力气的姿态。他颓然地抱住脑袋,声音滞涩地问:“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瞳若水眼睛一亮,然而若不仔细看,谁也不会注意到,那样夺目的两道光彩,其实是她忽然之间泛起的泪花。
她慢慢坐了起来,两条藕白的手臂,藤蔓一般柔软地环住了晏方白的腰,而她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背上。
“方白、方白……我这么爱你、这么爱你……我知道你不爱我,所以我今生今世,就只剩下了一个奢望——我想……我想要你,把我变成女人……这样,我这辈子都可以骗自己,骗自己就是你的女人,你的弃妇,你的糟糠,你的……你的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的……”
她呻…吟着喃喃地说,进一步箍紧了他,手臂伸长了,向下方摸索着探去,动作还很生涩,然而却渐渐鼓胀起一种越来越坚定、越来越狂热的欲望:“求你,方白,就成全了我吧,反正,也就是这一次,对不对?你是男人,又不会吃亏……一会儿,事情完了,我会告诉你,等你找到宛瞳,要怎么把她劝回来……她可是很难劝的,只有这个方法才会有用……方白,求你……觉得有障碍吗?没关系、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成宛瞳,我总还是和她有几分相像的,是不是……噢!”
她絮絮不停的叨念终于被一声快乐掺杂着痛苦的惊呼终止,然后就换成了嘤嘤叮叮的呢喃娇喘……
而她那玉女歌星嗲糯辗转的嗓音,一下一下勾魂摄魄的低回轻唤里,夹杂着晏方白涕泗泫然的嘶吼——
宛瞳……宛瞳……宛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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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宛瞳现在已经不会再把“秋宛瞳”这个名字介绍给任何人。她给自己做的身份证上,那个名字是“云漪”,而在身份证之外,她给自己还做了一个救生员资格证。
所以,她现在有了一份工作,在一家中档健身俱乐部的游泳池当救生员兼游泳教练。
这样一个地方,应该算是比较稳妥的吧?她认识的人,轻易都不会到这里来。学校和警署都自己配有泳池,至于凛家,他们不但自己有泳池,而且就算真的要去健身,也会去高档贵族俱乐部,不会选择这里。
她改变了自己眉毛的形状,原先自然斜梳到一边的额发被剪成厚厚长长的一列刘海。不下水的时候,她的鼻梁上常常架着一副粗黑框的平光镜,遮住那双晶芒四射的眼睛。
秋已经越来越深。外出的时候,只要穿上一身肥胖臃肿的长衣长裤,再注意一下姿仪和步态,没有人能把这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子同原先那个光彩照人的秋宛瞳联系起来。
最简单的易容,效果却是相当不错。
这是她对原先那一整个生活的逃离。
然而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教人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23号和25号会加更两章,所以从今天开始到26号会是日更~
无人知晓的角落
大多数上班时间里,秋宛瞳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救生员,只要坐在观望台上守着就好。于是,她整日整日地,在阴翳而潮湿的铁架子上枯坐,总是有一点失魂落魄神思不属,怔怔地看着泳池里的水在那么寂寞地,轻轻荡漾。
她仍然带着那本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讲述单恋的小 说'炫&书&网',只是现在,无论再怎么看,都没有办法哭得出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越来越不能忍受不是幸福结局的爱情;而多么尴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越来越没有办法于悲伤当前之时流泪,于是,连想要宣泄都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也许应该劝自己不要再去看了吧?
可是,不去看悲伤的故事而不难受,那并不是真正的乐观洒脱,只有看遍了这些故事,却还能积极地看待、并且迅速地摆脱和振作,才是真正的乐观洒脱。
更何况,就算不去看,她也还是会难受,反而是在看那个仅仅关于别人的悲伤故事的时候,好像会舒服一点点。
是转移注意力也罢,是因为知道至少也有另外一个人陪在某个冥冥中的所在、和自己一样痛苦也罢。也许,别人的故事,再悲欢离合,也比不上自己一星一毫的回忆所带来的触动;并且,有时候,一种悲伤在另一种悲伤的撞击之下,就反而会被冲淡了。
秋宛瞳工作的这家俱乐部,每天晚上关闭泳池的通知,都是用一首当下的流行歌曲来代替。每周都会有固定的一天,这首歌曲就是瞳若水的那首《心殒》——
青春忽然走到尽头,许多事在恍惚间明了……
她才只有十九岁,可是为什么,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这颗心就已经沧海桑田,白发苍苍?
人的成长那么艰难,变老却如同山倒一样迅猛而不可抗拒。生活只要把拇指轻轻翻转向下,立即就会有尖锐的痛苦,龇着森森的白牙,迅速潜游而来,张开血盆大口,轻易地吞噬掉你一半的生命。
现在每再回想起去年同期的事情——和凛隽铭的初相遇啊……她总会有一种簇新的不堪回首的感觉。一年的时间,对于有些事情而言,短得可以忽略不计,也可能是因为,对于一颗已经鹤发鸡皮的心来说,一年已经开始浓缩为一个白驹过隙的瞬间。
这就是那种感觉吧?——如果可以回到年少,伸出手却再也牵你不到;如果醒来已是白头,丢掉了你,天堂又有什么好……
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要自己根本就不去想起。而且,仔细想来,关于凛隽铭的往昔,其实都是那么仓促而短暂啊!他们之间的缘分,太少,太少。
可是,回忆的闸门是那么脆弱的一道防护,每次的每次,只要轻轻地启开哪怕最细瘦的一角,都会被迅速洞穿。
或许就是因为回忆太少了,才显得那么特别,那么突兀,那么难以同其他的东西混淆,轻而易举就能被分出来。
又或者,也许根本不是记忆太少所以忘不了,却反而仍是自己太贪心,以至于在最初的记忆之后,舍不得丢掉的记忆就越积越多,充塞拥堵着,溢不出也倒不出。
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凛隽铭无声的拒绝,匆忙的订婚……那段日子里,真的觉得一生已矣,妄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大喜大悲的爱恨情仇能够进入自己冷漠在厚厚茧子里的这颗心。
现在才知道,要让一颗有血有肉的心长上茧子,实在太难。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患上失忆症。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呢?
她垂眼看了看观望台的下面,是泳池边铺着防滑瓷砖的坚硬的地板。
如果这样一头栽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了?
然而,患上失忆症的忘记也不是真正的忘记,只有把往事都牢牢地记着,然后用一颗坚强的心和一个健康的头脑去忘掉它们,那才是真正的忘记。
就是这样,好像怎么做都不可以,想要的任何东西一件都不能得到,日日的太阳都变成漫天的流星,殒落在她绝望的祈祷里。
心殒、心殒……她现在多么害怕听见这首歌啊!有时候她会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恨自己怎么就不会对瞳若水产生任何恶感呢?她明明对自己并不好啊!自己从来没有故意要把她爱的人从她那里抢走,可那天,在她和自己所爱的人的订婚仪式上,她分明丝毫不打算掩饰,想要自己痛苦的那种幸灾乐祸。
然而,她就是没有办法讨厌瞳若水,进而讨厌她唱的这首歌,从而无法被那些歌词和旋律打动。她还是能那么真切而深刻地,从那些明显逼仄却总能漂亮完成的高音里,听到一个女孩子灵魂深处的呼喊和哭泣。那其中满满蕴着的那种痴情,是不用说出来的,只要从她不屈不挠层层扬起的声音里就能听得出来,并让你于猛然之间,在自己的整副灵魂里,都涨满了怜爱与疼惜,再一点一滴地,化成专属于自己的心痛。
她从来都没有办法停止对瞳若水的同情。在一开始,她不知道凛隽铭也爱自己的时候,她对瞳若水同病相怜,自认为同是爱上一个人却不为那人所爱的苦情女子。
而到了后来,她知道原来 自'霸*气*书*库'己是多么幸运地,也为凛隽铭所爱之后,就更是觉得瞳若水太悲惨,悲惨到,她已经腾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恨,去怨,去奢求。
因为,她的每一个粒子的灵肉,都已经交付给了因为太了解另一个女孩子的悲伤而产生的这满心满怀,绵绵密密的悲伤。
至于属于她自己的那份爱到不能爱的无奈,则更是无法言说。
于是这首心殒,她已不能再听。它每次响起的时候,她都会捂住耳朵。但就算是捂住耳朵,也总还会有绵绵不绝的响声在她脑子里翻腾,毕竟它已充塞了她的整个身体,并且无孔不入地,钻到了灵魂里去。
这种状况总是令她有一种混沌而清晰的感觉。她于是明白,当你的一切感官都被淹没在同一种声音里时,这或许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安静了。
因为安静,而如此专注、如此一心一意地,悲伤。
因为悲伤太重,重得要淌出来,秋宛瞳总是在清场之后,小小地利用一下自己的职权,跳到泳池里去。如此安全地将自己护在水里,就算流泪,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了吧?
可是她发现,当自己完全藏在水里的时候,也就流不出了眼泪。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子,反正她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在水里的缘故,还是其实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流出眼泪来,是她多虑了。
一个人只有悲伤到无泪,才会明白能够嚎啕大哭的心情,其实是多么轻松的一种幸福。
难受在心里而哭不出来的这种难受,是只属于自己的、最为真实最为深刻最为不能超脱的悲伤,才能成就的内敛沉静和自我克制。因为悲伤已经成了魔有了生命,有了超越于你的意志之外的自己的意识,才会如此任性、如此逡巡不去地,浸透在生活的每一枚粒子里,大象无形,无色无味。
爱是想起他会流泪,不再流泪却不等于不爱……秋宛瞳潜在水里,长久长久地闭气,像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更像是在平静地等待自己的大限。
可是最后的最后,她总还是从水面下一挣而起,任由自己痛到将要麻木、却总也不肯真的麻木过去的生命,再苟且一日吧。
而日复一日,生命就被这样拖了下去。偶尔地,她也开始能够如此安慰自己:能用一场绵延一生的痛彻心肺,换得之前在病房里那半个月美得轰轰烈烈的青春,此生足矣!
她永远都想不清楚,那日复一日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尝试,究竟是一种勇毅,还是一种软弱?
按照多年来因告而晓的道理,那应该算是软弱吧?
那么,如果人性就是不得不如此软弱,我还应不应该继续苦苦痴缠于这些,会让我不由自主疯狂爱上、而美丽结局却注定要为残酷现实所吞没的东西?
如果我在一开始就选择了自缚双手不去把握,在时过境迁之后,它会不会也只是湮没在无数必定会被错过的东西里,而不是在手心里刻下一线挥不去的痛?
如果我在更早的时候,就能做得到如现在这样,用理智去替代蔓入雷池的情感,是不是就至多留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凄丽哀叹,而不会扛一份因为分成两处而变成双倍的沉重悲伤?
只剩下想念你的心在忍
在不上班的时间里,秋宛瞳会尽其所能,跑到一个远远的角落里去,默默地看着那个反正已经长在了自己心里、闭上眼睛逃到何处都不得不看的身影。
那天,他问她是怎么知道他会遇到危险、赶得及扑过来舍身相救的?
明明是最不可能回答的一个问题,他却偏偏自己给了她一个答案:这些天,你一直偷偷跟着我,躲在暗处只为了远远地看到我,对不对?
对此,她那么卑鄙地选择了默认,她就此而永远地欠了他一份诚实,一个真相。
那么现在,让她把这个谎言付诸行动,以此来弥补一二吧。
悄悄跟踪凛隽铭的时间通常都是在晚上。深夜11点,泳池关闭,秋宛瞳洗过澡换上衣服,踯躅地走到大街上。夜色被霜冷的寒意调得沉重粘稠,每走一步,都几乎可以听到庞大无涯的黑暗在身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