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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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慧却笑着说:“我已经回家住着了,你不用再去啦!若有空闲,不如来找我说说话?”
文怡只觉得满头雾水,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去清莲庵跟她是否回了家,有什么关联吗?
这回又是卢老夫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们先去看你祖母!”文慧这才反应过来,忙忙在前头引路:“叔祖母请跟我来,我去为您禀报。”
文怡搀着祖母跟随在后,都疑惑不解,只奇怪这位一向待她们六房不客气的刁蛮千金怎的忽然与她们亲近起来?卢老夫人猜想这可能跟自己前些天提点了蒋氏有关,文怡则在苦思,自己去清莲庵送银米的事,文慧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会那样说呢?
进了屋,文怡便看到文娴与文娟正坐在西暖阁里头,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小几上也没有茶水,看到她们进来,纷纷起身,但文慧却没瞧她们一眼,只是引着文怡祖孙俩拐向了东暖阁。文怡回头看了文娴姐妹一眼,发现文娴面上露出几分落寞之色,旁边的文娟倒是一脸的忿忿。
东暖阁内,于老夫人正靠着引枕半躺在炕上,倒象是个病人的模样,但是精神却还好,她面前有一张炕桌,桌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正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蒋氏坐在炕边,小声劝她:“是温补的方子,您吃几口也是好的。”
于老夫人摆摆手:“好好的吃什么药?”抬头见卢老夫人进来,忙笑道:“你怎么过来了?打发个婆子来就好,我不过是为了小辈们辛苦一番,却是不想劳动你们的。”
卢老夫人微笑着扶起向自己见礼的蒋氏,对于老夫人道:‘我也猜到了,只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妯娌,我没亲眼看见,总是放不下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你家大太太做得不错,你又何苦这般?”
文怡上前向于老夫人和蒋氏见礼,又从丫环手里接过探病礼,恭顺地道:“这是祖母吩咐侄孙女儿准备的几样温补药材,您老人家瞧瞧可还管用?”
于老夫人笑着让大儿媳收了,又吩咐文慧:“陪你妹妹玩儿去。”又打发蒋氏去备回礼,便请卢老夫人坐下:“咱们老妯娌说说话吧。”
文怡看了看卢老夫人的眼色,方才跟着文慧走了,但想到她的刁蛮,才出暖阁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第一百零一章 祖孙探病(二)
文慧领着文怡去了西暖阁,只淡淡地看了文娴文娟两人一眼,便请文怡往碧纱橱里坐了,又叫丫环们倒茶上点心,十分热情亲切。
文怡只觉得心里怪怪的,跟她客气了几句,她方才罢了,打发了丫头们,在文怡对面坐下,说些闲话:“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你家过继了一个嗣子?怎的偏偏找一个旁支的?嫡支的几房都有好些孩子合适呢!听别人说,六叔祖母早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过继的。”
文怡笑了笑,含含糊糊地答道:“原是没这个想法的,但十五婶临终求到祖母跟前,我们两房素来交好,祖母怎么忍心拒绝呢?康哥犯原是祖母与我看着出生长大的,祖母一向十分疼他,对此事倒是乐观其成。”
文慧撇撇嘴:“你这丫头真笨死了!怎的也不劝劝叔祖母,要过继也该过继个年纪大些、身体好些的,如果一定要从九房选,小十一也不错呀?为何偏要过继个病秧子?!叔祖母年纪又大了,还能带几年孩子?!你也该有个顶事的兄弟撑腰才好!”
文怡闻言心下大怒,文慧这话一下便咒了祖母与弟弟,都是她现在最亲的亲人,叫她如何能忍?!只是她向来性情温和,不欲与人争吵,又顾虑着这是在别人家中,便忍了忍气,才微微冷笑:“六姐姐费心了,康哥儿很好,小孩子身子弱些也是寻常事,等大几岁就会好起来了。”
文慧虽说原本是个粗心的,但这几个月的苦头吃下来,也学会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立时便察觉到了文怡话中的不悦,不由得生出几分委屈来。
她原也是为了文怡着想,六叔祖母年纪是真的大了,一下要养两个小孩子,一定会很劳累,若是有个万一,难道要文怡年轻轻的就得负责起两个孩子的教养?!那岂不是耽误了她的终身?!况且文怡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明年及笈后,便要准备出嫁,可那时候文康还只是个小娃娃,又能顶什么用?能为文怡撑腰么?若是文怡出了嫁后,六叔祖母又去了,一个娃娃又怎能支撑家业?九房的嫡长子不能过继,那就过继嫡次子,以文全的年纪,过个四五年也到了能娶亲生子的时候了,可六房过继的却偏偏是最小的一个!想要这孩子能撑起家业,至少要十余年呢,变数实在太多了!
然而这些话,涉及到未出阁的小姐们不好公然讨论的话题,她原本不大在意,只是被祖母和母亲训得怕了,又不好意思在向来关系不大亲密的文怡面前提,方才没把话说明白,没想到文怡居然不领情,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气:“我是一番好意,才提醒你的,不领情就算了!何必给人脸子瞧?!你当我是真看得起你么?不过是因为我被困庵中的几个月,只有你一个过来探望,虽说没跟我照面,但还是时时关心我的起居。我想着你为人还算厚道,是个可以结交的,没想到你给脸不要脸!”
文怡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撇开了头:“六姐姐多心了,我去庵里是瞧庵主和如真师父去的,跟你不相干!你不必委屈自己与我亲近!”
文慧更恼了,猛地站起来:“此话当真?!你不是瞧我去的?!”
文怡淡淡地笑了笑:“六姐姐想太多了,你与我又不亲近,我去瞧你做什么?!”
文慧顿时涨红了脸,只觉得自己表错了情,十分没面子,两只眼睛直直地瞪向文怡,几乎要喷出火来。
文怡倒是很淡定,她现在用不着怕文慧什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没有太多顾虑。六房如今有田有地有产有嗣子,在族中也很有声望,而长房如今已经失了族长之位,在族中权位大不如前。顾庄上的族人,如今对大伯父一家的态度还算恭谨,大半是看在他在朝为官,可以提携族中子侄的面上。如今全族的子弟,读书者不知凡几,也就只有二堂哥文良参加会试时,曾向他家求助,可文良也没考中呀?!文怡算算文康的年纪,觉得弟弟去考功名时,大伯父说不定已经致仕了,便也丢开了顾虑。再说,大伯父虽是京城高官,但文慧在庵里困了几个月,他也没吭过声,直到现在才让大伯母过来接人,可见对这个女儿也不是百依百顺的,她又有何所惧?!
坐在外间的文娴与文娟听到声响,都走了进来。文娟听得面露讽意,插嘴道:“六姐姐别朝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当你在庵里清修是什么好名声?九姐姐为何要去瞧你?!”文娴瞪了她一眼,有些踌躇地上前劝道:“六妹妹,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上头还有祖母、父亲和母亲管着,我们便是有心, 也不好去看你的”
文慧冷笑一声,看向文娴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嘲讽:“哪个要看我了?我在庵中受苦,从前跟我亲亲热热的姐妹,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人不能来,话也不能带一句么?!我写给你们的信,也一点儿回音都没有!你们倒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迫不得已?!”
文娴一窒,红了脸撇开头。做为姐姐,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多关心做错了事的妹妹,可是文慧出了那种丑事,她又怎能不为自己的名声多想一想?
文娟见姐姐受气,便不忿地道:“这都怪你胡作非为,害得整个顾家的名声都被你连累!你还有脸说五姐姐的不是?!若不是你,她跟国公府的亲事也不会告吹了!”
文娴大惊失色,忙捂住她的嘴:“不可胡说八道!”又是气又是急,百忙中还偷偷看了文怡一眼,再往外头看,生怕有人听见,脸红得都快冒烟了。
文怡却立时便回想起当初无意中听到二伯母段氏与三姑母柳顾氏说话时,曾提过的盛国公府来,莫非文娴与这户人家的亲事真是因为文慧的名声才告吹的?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聂家是她近亲,都还没听说过文慧的事,盛国公府又怎会听说?文慧的事虽然在族中有不少人知道,但当时并未外传,而东平王世子和柳家那头,看在柳顾氏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宣扬出去,至于前来救援的官兵并没人目睹过文慧的狼狈模样,事后走得也急,只怕还不知道呢。单从她平日所接触到的消息来看,外面对于文慧带发清修之事并不清楚,大概族人们也知道事情轻重,没敢说出去吧?那文娴的婚事,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没说成的。
仔细想来,东平王世子到顾庄来作客的事,反倒更惹人注意些,会不会是有人向盛国公府说了什么,对方知道顾家有意将文娴许给东平王世子为侧室,因此便没答应这门亲事呢?
文怡默默思索着,那边厢,文慧已经在冷笑着反驳文娟了:“少把罪名往我身上推!人家为什么要答应娶五姐?一个女儿要许几家人呢?!你当我啥都不知道么?!”
文娴平日里从身边人的闲言碎语和段错的明示暗示中,对这件事也有几分了解,因此一听到文慧这么说,便立时红了眼睛,又羞又愧,抬袖遮了脸低头转身就跑。文娟急了,丢下一句狠话:“你自己坏了名声,就要中伤五姐,真是无耻至极!我要告诉太太去!”便也跑了。
文慧冲着她的背影冷哼:“那你就告诉她去!我怕谁呀?!”呸了一声,扭头往椅子上重重一坐,满面怒意。
文怡没功夫继续跟她麻缠,走向便要走人。文慧却忽地伸手拉住她,一双大眼又是委屈,又是气愤,狠狠盯着她不放:“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明明是关心我的,偏又要说些难听的来气人!”
文怡默默扭开头:“六姐姐误会了,我真没有”
“没有什么?!”文慧瞪她,“没关心我么?!少说废话了!你若是个无心的,就象五姐十妹那样,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好避了嫌疑!可你十天半月就往庵里跑一回,还比着往日多送东西过去!你当我不知道么?每到月底时,我那里用度不够了,这里又七拖八拖不肯送银子去,是庵主送米面菜蔬过来接济的。我都打听过了,那是你送来的东西,而且跟从前送来的东西比,要精细许多。我又不是糊涂人,又怎会不明白你的用意?!”她眼圈一红,掉下泪来,抬手一把擦掉,却还是止不住泪水:“我这几个月,什么坏事都经历了,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知道还有一个姐妹没把我当成是污秽之物,避之唯恐不及,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文怡心道从前自己跟庵主与如真师父不熟,不好献殷勤,如今来往多了,手头也有了银子,方才会送些精细之物过去,真是不是因为文慧。庵主送东西给她,多半是因为物伤其类吧?但些时她见文慧哭得那样,也不好实话实说,只能含含糊糊地道:“你既然高兴,方才又为何对我如此无礼?我祖母是你长辈,我弟弟也是你的兄弟,你那话实在是冒犯他们了,叫我如何不生气?!”
文慧忙心擦去泪水,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道:“我不知道那些话说错了,你告诉我,我以后再不说就是”
难道她不知道那些话有什么问题么?!文怡实在是头痛,往外头张望一眼,见祖母还在东暖阁里,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得的,只好折回来道:“姐姐往后说话注意些吧,当心一时不慎,便得罪了人!你哭成这样,还不快擦擦,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文慧破涕为笑:“那我帮你解释就是。”说罢叫了丫头送水盆手巾等物上来侍候她洗脸。文怡认得她身边侍候的两人就是从前的大丫头,一个叫踏雪,一个叫寻梅的,后者还曾经在清莲庵的东小院门口遇见自己经过,便猜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让文慧误会了。她心下暗叹,默默坐在一旁等候。
文慧洗完了脸,又让丫头们重新上了热茶,方才把人都打发走了,对文怡笑道:“我的性子就是这样,有时候说话是直率了些,但都是好意。你跟我相处久了,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往后也别跟我生份,有了空闲,就来寻我说说话吧。如今祖母病了,小七又闹别扭不肯跟我们回京,我一个人在家实在闲得慌。有了你,好歹能解个闷。”
文怡闻言又是一阵气恼,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笑道:“我在家也有许多事做,要照顾祖母和弟弟,还要料理家务,连学都没空去上了,哪能日日有空闲?”顿了顿,“其实五姐姐一向待你很好,她不去看你,也有她的难处,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呢?”
文慧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你这人莫非是个烂好人?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