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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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稚身为天一盟天生注定的盟主,要守的规矩比盟中会众更要严格。可这情之一字,完全不讲道理。”说到这里,老圣手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眼神里不由自主便流露出几分哀恸。显然方才的话触及了他的某根情肠。
默然片刻,老圣手抬袖拭了拭眼角,继续道:“那年云稚在唐锦堂之父唐壹的护送下游历江湖,结识了两个年轻男子。这二人,一个温文儒雅、一个潇洒风趣,俱都生得英俊不凡。云稚当时女扮男装,便与这二人一起行走天下。结下了深厚情谊。她聪明绝顶。很快就发现,这二人看似平等相处,其实不然。”
“温文的那个是孝宗。潇洒的那个便是英亲王。”武令媺断定,看向老圣手,面无表情道,“不要告诉我。接下来是一女二男的三角恋?更狗血的是,云稚不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孝宗。而是对黯淡无光的英亲王看对了眼。”
老圣手嘴角胡须抖了两抖,反驳道:“武承缄之才丝毫不逊于孝宗,只是碍于身份,他不能有过多精彩表现。所谓黯淡无光。那是韬光养晦的结果。否则,圣祖何至于忌惮他到要杀他才能放心的地步?”
武令媺抿了口茶道:“好吧。除了这一点,其余的我都说对了?还真是有够离奇的。那个苗女又为什么要对英亲王下毒?是英亲王的风流债?”她嘴角一撇。
“那苗女是唐锦堂的亲生母亲妙妙。只因云稚谎称你是她和唐壹之女。妙妙因嫉生恨给云稚下毒。后来许是听说云稚大难未死,妙妙又查知云稚曾经被英亲王舍命相救过。一并恨毒了英亲王,所以对他下了手。没想到她因孝宗对云稚的念念不忘而产生了误会,所以孝宗才会中毒离世。”老圣手自己也觉得这故事离奇曲折,揉着太阳穴,一脸的疲色。
“真是一本糊涂帐!”武令媺皱着眉问,“云稚为何要撒谎?”
在她看来,若云稚没有撒谎,妙妙自然不会误会被丈夫背叛。苗女对感情的固守执拗,她早就有所耳闻,知道妙妙会因妒恨攻心下毒手以致于迁怒旁人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的事情。孝宗若不曾代英亲王受过中了毒,就不会死。他不死,圣祖自然也不会杀了英亲王。所以,根源就在云稚的那一句谎言之上。
老圣手神色复杂,怜惜地看着武令媺道:“云稚若不谎言相称,你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间。祖训很无情,云稚只是一个弱女子,虽然有盟主的身份,盟内大权却掌握在长老团的手里。她想保住你,才不得不让唐壹背黑锅。因为其余人都经不起查,唯有与她日日在一起贴身护卫的唐壹才不会被长老团怀疑。”
武令媺低下头,双手交叉紧紧握在了一起。她仿佛能看见,当云稚知晓自己怀了英亲王的孩子时,既喜悦又恐惧的表情。祖训祖训,真是狗屁不如的东西!
老圣手觑着武令媺的神色,从袖袋里摸出一幅陈旧卷画,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在武令媺面前示意她看。武令媺低头瞧去,刹时一股滚烫热流涌上心头,眼里也一阵酸涩,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唐锦堂曾和风铮讨论过,除了那双眼睛,武令媺长得并不像云稚。那是因为她更像她的亲生父亲武承缄,也便有几分像圣祖。
画上两个人,一个坐,一个站。坐在大石上的女子微微仰起玉雪般娇俏可人的脸蛋,一双盈盈秋水大眼睛几乎是放着光地凝视着身边站立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嘴角含着淡漠笑意,双目微阖,修长双手执着一管洞萧,正在吹奏。有风自他身后吹来,将他衣襟吹得猎猎飞舞,少女身上衣饰却宛若静止,纹丝不动。
这是冬日,白雪皑皑的山之巅。除了冰天雪地,再无其它。然而武令媺却仿佛看见这二人身边有无数烂漫山花在竞相怒放。
这是她此世的亲生父母唯一留存的一幅双人画。孝宗亲笔。
良久,一滴泪落在画上,缓缓洇没无踪。L
ps:终于要写完了,阿门,累死!!
☆、第四十一章 霍去疾出征
悲摧的魏国又乱了。魏王的异母弟弟偃侯反叛,叛军趁夜在内应的帮助下攻入王宫。魏王不知所踪,生死难测。魏国派在大周的质子代侯拓跋靖哭成泪人,跪在乾宁殿玉阶之下,苦苦哀求宗主国派兵入魏讨伐叛军。
朝堂上吵成一团。又要派钦差,又要派大将领军出征。哪一派都想争夺更多权利,就差没上演全武行来验一验谁的拳头更硬。
武令媺却出人意外的沉默,还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头一天,她刚获知身世的真相,还没有完全消化完,这第二天的朝会走神在所难免。那边安国怀睦老亲王已经瞅她好几次了。
她的反常,其实被许多人看在眼里。这不,永泰亲王联络朝臣,在朝上举荐郑云阁出任吏部尚书,因武令媺一直不表态,辅国一派便显得冷清许多。
永泰永和二王及其党羽骤然活跃,郑家人也接连发力,又有小皇帝不断敲边鼓,禄亲王也时不时搭两句话表态支持。太皇太后与几位辅臣见此情势,又瞧着武令媺似乎有退让的迹象,便勉强同意郑云阁代任吏部尚书先。
早朝间隙休息时分,连老大人便问武令媺为何退让。武令媺叹了口气道:“海州事还未平定,魏国又生乱子,孤唯恐镇南军有异动,实在不想将精力过多放在朝争之上。八哥想给郑家争天官之位,便给他罢,只要他能消停下来。”
她脸上疲色明显,脸颊也消瘦下来。连老大人瞧着有几分心疼,摇头怒道:“咱们内争不断,不知叫属国看了多少笑话儿。偏偏还有些人总是不甘心!禄亲王那边似与永泰永和二王有所议定,咱们得小心。”
那位好二哥。今日闻听魏国生乱时朝她瞥来的目光可真是意味深长。武令媺淡淡一笑,这才早着呢,急什么。不过,好二哥想与好八哥结成统一战线,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武令媺摸着额间红痣,懒洋洋地说:“一会儿,孤便奏请母后。让孤的这些好哥哥就蕃去。当然。家小可以先留在京里,毕竟到了封地诸事繁杂,太妃们可怠慢不得。”
“别人倒罢了。禄亲王若是就蕃……”连老大人紧皱眉头,片刻道,“除非改封地。”禄亲王的封地就在镇南军镇守地界。
“那是自然。”武令媺冷笑道,“不改封地。他们也不会认为这事儿是真的。”再逼一逼,看他们还能出什么妖娥子。
早朝继续。武令媺一改开始时的沉默作风,当先便上奏,说要仿照南越国主沈定峰的例,给生死不知的魏王一个周朝亲王爵位。以安魏国之心,也表明宗主国的态度。
她义正词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偃侯谋逆。日后此人若是高踞魏国大宝,岂不叫天下人都有样学样?”
那日连喆勋送来密信。言称得南越沈定峰极多帮助。武令媺便以海盗啸聚扶余岛对大周沿海诸州虎视眈眈的理由,上了奏章给沈定峰加封,目的是让其派出一支海军配合镇东军水师替大周扫荡周边海域。
太皇太后与辅臣们便商定,给沈定峰封了大周越亲王,并令其派兵协助清理海盗。今日武令媺提出给魏王封号,朝中上下并未表示反对。毕竟魏王生死不知,还不知有没有命来享受这份尊荣。于是,礼部仿南越之例,给魏王定了大周魏亲王的封号。
当殿,禄亲王请求领镇南军一部出征前去平定魏国之乱,自然不可能如愿,他便又请求就蕃。这一次,武令媺表示了支持,但也提出要给各位王爷改封地。
此议一出,永泰永和两位王爷就不干了,找各种理由不就蕃。但禄亲王心心愿愿就是要离开太宁城,从此海阔天空任鸟飞。不用辅国一派再多言,三位王爷就能争得面红耳赤。
上首,小皇帝的脸色异常难看。他不是蠢蛋,他自然明白,想去封地的禄亲王不会当个老实亲王,不想就蕃的他的好父王好王叔也不会当个老实亲王。他们肖想的,都是他绝对不会放手的东西。譬如皇位,譬如权力。
三位王爷和他们的拥护者吵得翻天覆地,武令媺这个始作俑者袖手旁观。太皇太后和辅臣们一个头有两个头大,实在没料到众人居然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那边武将堆里,多年来第一次上朝的忠信侯实在受不了了,突然扯着嗓子就嚎起来,一边嚎一边拍大腿哭叫:“先帝啊,圣祖爷啊,您来看看,您这朝堂都成澡堂子啦……”
老将军年老却体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他又不在乎体面这种东西,当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翻来覆去地喊圣祖快点显灵。那三位王爷只好闭了嘴,摇旗呐喊的朝臣们也赶紧退回朝班,不敢再多言。
“给老侯爷赐座。”太皇太后疲惫不堪的声音从珠帘后面传出来,安抚道,“老侯爷快快收声,不可在殿前失仪。”
忠信侯给太皇太后一礼,抽抽答答道:“是老臣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只是老臣实在替圣祖爷难过……”一时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太皇太后眼眶也泛了红。自垂帘听政以来,她小心谨慎,就担心行差踏错误国。凡是国事,她必与大臣们商议之后才敢下定论,就怕辜负了圣祖的临终嘱托。这才多久,她就觉得心力交瘁,难以为继。此时老将军当殿这么一哭,也勾起了她对圣祖的思念,简直悲痛难抑。
永泰永和二王见状,急忙跪倒请罪。朝中刹时便呼啦啦跪倒一小片,小皇帝眼瞳便是紧缩,心中极不舒服。禄亲王迟疑片刻,也低下头颅,闷声跪倒。
“你们都是先帝的好儿子,个个胸有丘壑,哀家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管束你们。起身吧,回府好好待着,读几日圣贤书,抄百卷佛经烧给先帝。”太皇太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果断关了三位王爷的禁闭。
笑话,咆哮乾宁殿,视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如无物。这要是圣祖当朝,管你是不是当朝亲王,绝对会扒下王袍扔到乾宁殿广场去打板子。什么颜面也没有了。
三位王爷也知方才失态之下确实有不敬之嫌,旁边监殿御史虎视眈眈,他们也需要回去商议对策,便顺水推舟认了这惩罚。赶跑了这三根搅屎棍,早朝商议的重点再度落到派谁前往魏国平乱一事之上。
这次,金甲军大将军安叹卿出列,举荐了一个人,让众人都非常意外。他道:“……霍去疾在微臣府中学习兵马战策,如今已有小成,微臣愿举荐他前往魏国平乱。一则他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领军之材,说句不敬辅国殿下的话,他担任公主府的亲军统领实在是大材小用;二则,魏国代侯乃辅国殿下府中属官,若是霍去疾领军,必能与代侯文武相谐,于战事有利。”
武令媺看了眼安叹卿,不太明白他的真正意图。自圣祖大行那晚,他莫明其妙问了自己有关监国金龙印的事儿以后,二人之间便再也没有交集,只是朝上朝下点头的交情。难道他当真是爱惜霍去疾的才华,才加以举荐?
太皇太后便询问:“玉松,霍将军是你府上的人,你如何说?”
还真是不好推脱,毕竟这事儿权衡一番利弊,于自己这方还是有利的,总归又多了一员领军大将嘛。武令媺略一犹豫便道:“回母后的话,儿臣素来对霍将军倚重甚深。但国事为重,若他当真适合领军出征,儿臣绝不自私。”
那边一直苦苦等待回音的魏国代侯拓跋靖急忙出朝班跪请,言称霍将军确实是极好的领军人选。太皇太后与辅臣们再一番商议,便当殿允了安叹卿所奏。到时候,让他拿着圣旨,前往镇南军大都督府调一营兵马,约摸五千人,前往魏国助魏王平叛。
另外,代侯此时身上有大周辅国公主府正五品官职在身,也不必旁人了,直接委他为钦差,打发他回国。毕竟魏国只是属国,大周没必要派出高官为钦差。就这,代侯已然感激不尽,当殿将额头都磕破了。
魏国生乱之事已罢,众朝臣想着很快就能退朝,殿中气氛一时便轻松起来。却没想到,忠信侯澹台铮出了朝班,郑重跪倒向上首磕头,大声道:“皇上,太皇太后,老臣甘冒死罪,要给英亲王武承缄喊一句冤枉!”
此言一出,武令媺浑身便是一激灵,朝堂内却是一片死寂。倒不是忠信侯这话有多么大的威慑力,而是时间相隔太久,几乎没有人还记得大周曾经有过一位英亲王。
别人还罢了,亲王堆里,永康亲王身子一震,缓缓睁开自他上朝便会保持的瞌睡眼,扭头向忠信侯看过去。恰在此时,忠信侯的目光也远远地向这个方向投来。二人目光一触即分,彼此眼神中却都多了某些东西。
永康亲王慢腾腾地起身,因身子还虚弱,他一摇一摆地走出朝班,同样跪倒,向上方叩首,恭恭敬敬地道:“母后,儿臣也要为英亲王武承缄喊一句冤枉!”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