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寻之旅-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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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已经很不习惯不用名字的生活。那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而在以前,我没有体会过这种寂寞。
虽然朝阳初起的时候,阳光照在花朵上,令它愈发娇艳欲滴,你几乎能够听到花儿的欢笑和喘息,这很美很美,但站在花旁边的你,跟花儿的美丽格格不入,是那么的突兀。它得意的时候,可以开得灿烂,它失意的时候,可以谢得幽怨。今天这一朵开了,明天这一朵谢了,而那一朵却开了。你明知盛开的花儿不是那谢去的花儿,可又有什么不同?是花总会开,花开总会谢。花开花谢,就是世界的脉搏——那响亮而又无声的脉搏。只不过抚摸着这脉搏的你,是否也如我一般黯然神伤?
我不在这个世界的脉搏中。一起一落的脉搏里,没有我的。即使我积极去随着脉搏起伏应和,结果也只会因为我的厌倦而终止。这是一种寂寞,一种渴望变化的寂寞,如果没有变化,我会觉得自己很无谓。但就象我绕着地球跑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一样,这种变化,没法子靠我的奔跑来实现。每次睁开眼睛,回到我身边来的,依旧是梦里被抛得远远的诸多麻烦。除非靠等待。
所以我现在觉得很好,不出去很好,但又很不好。因为我就快要忘记我的名字了。
跟这山谷里的一切相处,我不需要任何名字。一切都只会照着它们的习惯,按着自己的脉搏缓缓运行,而我永远在它们的脉搏之外,甚至我自己的脉搏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就像是流云缭绕的山顶上一块顽石,每日餐风露宿,太阳从我的面前升起,又从我的背后落下。我身边的一切都在阳光里苏醒、活跃,又随着阳光的隐没而疲惫、沉眠。在我给每一个活物配上名字之前,它们就已经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而当我将它们命名为刚才的时候,它们却把刚才抛在脑后,让我迷惑。
是的,我就像波浪里的礁石,风起云涌的日子也好,风平浪静的日子也好,我都还是礁石。礁石不在意今天有什么样的天气。只是,看着渔船忽而布满天际,忽而偃旗息鼓,那比较有意思。可惜,我永远不能要求一朵浪花把礁石咬成渔船——我不吃鱼,尽管跟我长得差不多的生灵很爱吃鱼。所以我只有在这里等待,寂寞地等待,等待着下一个变化,又或者是下一种寂寞。
我是寻,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寻。我是猫,却又不是猫。我是死灵,却又不是死灵。我有朋友,却又没有朋友,我有敌人,却又不是敌人。我艰难地在这个不适合我的世界里寻找着自己的路,但只是发现了一条又一条不适合我的路在我的脚下结束。所以我不断地寻,不住地寻。
所以我的名字是寻。
(二)
下雨的时候,我总是躲在山洞里不想出去。望着洞外绵绵密密的雨丝,听着洞外淅淅沥沥的雨歌,我总是会想起一些什么来让脑子摆弄。
这不,一摇头就有了。“绝代有人家,幽闭在山谷……”
“王,您好像念错了。”一行字没怎么跟我商量就闪了出来,我不用看都知道是哪个死灵,除了我帽子顶上的宝石死灵,更有谁会这么直接?
“错了?错在哪?”我早知道它博学多才,生前只怕够得上称作艺高德深的大家,所以成了死灵,样子也这么独特。
“应该是‘绝代有佳人’,幽闭在山谷。”它一点不含糊。
“真的?接下去。”我还真不信了,哪有臣下敢比王更博学的?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它一口气不停地把文字撂出来,还不停地变幻着色彩,可把我气炸了。
“欺负我不是人,是吧?”我把眼珠转到最顶上,还是瞪不着它,只直翻白眼。
“王,您多虑了,”它也识相,把刚刚卖弄的文字一股脑儿收个干净,“不是人也没什么不好。”
转得还挺快的。“是吗?当人有什么不好?”
“当人……”它沉默了很有一阵子,我一个呵欠打了一半,它才接下去,“不如不当人。”
“哦?愿闻其详。”你对着当猫的说当人不好?我怎么觉得没半点说服力?
@奇@“王,我看出你对我的过去好奇很久了,”它从王冠上下来,飘到我的面前,“您愿意看吗?”
@书@这我倒是不反对,反正下雨唱渔歌,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它有什么故事。
“成了死灵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但也要过一段时间才开始不开心,刚刚成为死灵那阵子是很模糊的,什么也不清楚。但是一旦清楚过来以后,却清楚得什么也不得安宁了。”虽然它依旧是那副光辉灿烂的模样,但我看得出它的光芒中,染上了一丝阴霾。
“我不打扰你,继续说吧。”讲故事的家伙总是这样,说说就要停下来看看你有没有在听。
“记得当时,国家很是强盛,民众的生活也挺殷实,读书人很受重视。像我这样子读过几本书的,到哪儿都还挺受礼遇。或许是人世太繁盛了,连生灵也向往,纷纷亦步亦趋学着人的做派。有时看见青蛙打群架,老鼠嫁新娘,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可别人都没遇上的,偏偏我遇上了。”
我愈发好奇了。那样的年代在这位老伙计说来,仿佛透着水晶球看占卜,既神秘又吸引。“快说快说,你遇上什么了?”
“我遇上了一个女子,美得仿佛不属于人间。”它的光芒悲哀地变成了深深的绿色,显得空空洞洞。
(三)
“当时我不知道,她不是人类。”
其实寻听着是很漫不经心的,它心里很恶意地想着,这家伙该不会是被那美女给吃了才变的死灵。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在路边放羊?要是这方圆百里的人都没有瞎了眼的话,她该是在高宅大院里养尊处优地当着女主人,在深深庭院里赏花作画、奏乐赋诗。噢,那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寻有口无心地附和着:“是啊,为什么呢?”
“方圆百里的人当然不可能都瞎了眼,”宝石死灵顿了一下,“瞎了眼的是我。”
“原来你是瞎子?”寻这才极无合作意识地集中了精神,只是这种集中或许很伤人。
“我眼睛当然没瞎,瞎的是脑子。我上前找她搭讪了。”
“我猜你当时不怀好意?”寻更是来了精神。
“需要说的那么直接吗?”文人的坏毛病,讲故事总爱拐弯抹角,宝石死灵也不例外,“我只是想着有个美女聊聊天解解乏也不错而已!”
“聊天,见面,约会,然后就圈圈叉叉,我见得多了。”寻不屑地眯了眼睛,抖了抖身子,整出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
“不要拿我跟现在那些快餐男人比!”宝石死灵很罕见的发脾气,火红的光芒熠熠其中,“那些狗一样什么都吃的,我才不像他们!”
“那你吃什么?”寻笑的有些邪恶。
“当然要找美丽端庄、娴静淑德的良家妇女。”宝石死灵或许是专注得过了头,很容易被寻套住了,钻了进去。
“那不就遇上了?”寻得意洋洋,“继续继续。”
“遇上个鬼!”它愤慨地抖了一下,“糊涂心思哪个男人没有?当时我跟她一谈之下,才知道她来头不小。”
“是吗?公主?”寻不自觉地想到了落魄才子奇遇获高攀的故事,对着宝石死灵挤眉弄眼。
“王,她真的是公主。您知道她有多美吗?”
“这我可不知道,你喜欢上她了?”
“有啥不喜欢的?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孔啊!端坐在洁白的羊群里,就跟坐在云端上一样。我当时心里一个劲地想着这是仙女,不可亵渎了她,没想到她比仙女还……”
“还什么?你不会做了什么吧?”寻张大了嘴,直勾勾看着宝石死灵闪亮的身躯。
“我没有,我只是在接过她递来的信的时候摸了一下她的手而已!”
接过她的信?这种辩驳会不会很无力?你明明想要进一步行动的!
“我知道了,”寻立起身子,“她要你帮她脱离苦海?”
“您怎么知道的?”宝石死灵很是惊奇地快速旋转,“她的确要我解救她。”
“深闺怨妇都这样啦,”寻打了个呵欠,举起前爪擦了擦嘴,“反正正常男人都有那个能耐,是不是?”
“停!”宝石死灵哭笑不得,“您想错了,她那封信是要我递给她的父亲的。”
“她的父亲?”
“是的,您一定想不到她的父亲是谁。”
(四)
“是谁?有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儿,该不会是普通角色吧?”我点了点头,示意它说下去。
“我当时也不知道,王,”宝石死灵说道,“但我既然答应她送信,那么就送去了。”
“你有点笨呢。”我一点都不客气,“见了漂亮女人连脑子都进水了!”
宝石死灵辉煌的色彩有些黯然,犹如它的心情:“这点我承认,当时的确没有细细思量,这么诡异的事情怎么会让我遇上。”
我一点一点地数落着他:“第一,荒郊野外,美女独自一人,不是不良生灵就是别有所图!说不定还就吃定你了!第二,那封信人家明明就准备好了的,要不就是特地等你,要不就是不是你都不要紧!你一个傻不拉唧的呆头鹅,又没根没绊,人家怎么可能图你什么?依我看,你不是中了圈套,是交了霉运!”
“霉运?”
“就是,美女类厄运。我猜你接下去该倒霉了。”我很肯定地下了论断。
“接下去,我就前往那女子指定的地方去送信。那地方很是诡异,是在一个大湖的底下,一座很宏伟的宫殿。”宝石死灵悠然神往,“我从未见过那样珠光宝气而又宏伟壮丽的宫殿!上上下下,发散着迷人眼睛的五色光芒,门户窗扇大得异乎寻常。我像个小矮人闯进了云端的巨人城堡,又是好奇又是惶恐。里面出来的侍女,身上衣衫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料子,看不到丝毫得缝隙。”
“奶奶个熊的,你老瞪人家女孩子衣服上的缝干吗?”我忍不住骂它,这影响,太恶劣了!
“不是美女我不看。连侍女都这般出色,我真有些盼望看看,这里的主人是怎样的风范。”这算不算答非所问?它好像还没醒过来似的!
“你初遇的那美女跟招待你的美女哪个漂亮些?”我忍不住插嘴。
“当然是前者,根本不用比就知道。”宝石死灵不假思索地回应我,文字的显现犹如行云流水,毫无滞碍,“公主美得我不好意思多看,侍女我上上下下端详,你说哪个更美?”
我就不要计较这家伙的不恭好了。不然气死了不划算。我好不容易习惯了敬称又来给我简称。
“照你这么说,该是公主比较有气质,仪态也端庄,侍女比较诱人,体貌就要风骚些。”我斟酌着措辞来概括。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心中先入为主,后来的只有排队?
“你说得很对啊,王。她的确是……我还是接着往下说吧。侍女引我入宫中,说不尽那荣华富贵的气象。虽然我游历各处,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哪有这样地华美?就算是一个花瓶、一株花卉,也不是那些铜臭逼人的地方筹办得来的。侍女让我在这柱子旁的阶下等着,她就往里面去了。”
“为啥?就把你放那儿晾着?多没礼貌!”我听着有些不乐意。
“礼节上正该如此。我是后辈,身份又悬殊,是得在外等候;她入内禀报主人,主人出来相见,这才有主人殷勤宾客恭敬的氛围嘛。”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就见到了这里的主人,也就是公主的父亲。”
“她父亲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
“她的父亲,您可不陌生,王。”宝石死灵回答说。
(五)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千二百多年前有哪个老棺材棒子这么有钱有势,更想不出我认识的人里头有这么威风八面的人物。
再说了,我熟悉的只有那么些不溶于世俗的家伙。
祭灵?他们有钱也不至于那么张扬,那伙老家伙掌控着世界上众多不为人所知的矿藏和宝藏,可没见他们拿来造美轮美奂的高楼大厦,他们的建筑都是自然一系的。
硕鼠?胖老鼠会有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有侍女?做它的大梦去。
明家?这倒是有可能。
“是不是明家?”我问宝石死灵。它很爽快地给了我个叉叉,就印在我脸上。
“没道理呀,你看他们家那么吃得开,明璐又长得俊俏,不是明家,还能是谁?”
“王,那阵子,明家还没有发迹,”宝石死灵有些无奈,“要等到几百年后才有他家的名号呢。”
我一阵无语。实在不能跟这种拿历史当家常的纪念碑式头脑沟通。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