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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朝·一夕念-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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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和她较劲,我在和掌握我生死的人较劲,我是不是疯了?一番应答,心情激愤,已将我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尽,我一脚迈出,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顿时就失去了知觉。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我回到了现代,我终于看到了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梦很真实,真实得连拥抱时身体的温度都能感觉得到,小艾俏皮的笑容在我眼前如同芍药绽开,伸手就可触摸。小堂弟勾着我的手指,对我说,姐,给我找个好姐夫。我还可以嗅到他手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我从小到大一切一切,都仿佛电影回放,清晰而完整。我想抓住,我想紧握这属于我的美好,但却看着它们在我指间碎裂,如杨花纷飞。割破手的鲜血,在我眼前漫延,朦胧血色中,我看到了世间最无情最残酷的地方,我在一道道宫墙中彷徨地穿行,躲避着一个个险恶的陷阱,遍体鳞伤。然后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对着我大笑,你躲不了,跑不掉,你只有做朕的女人。我挣扎,大叫,绝望地哭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周围一片死寂。
  这个梦在我昏迷的时候翻来覆去地做,已经成为一个魔魇,不得挣脱。
  我睡了两天才完全清醒,这其间我有一点点意识,知道有人来喂我吃药,给我盖被子,但是转瞬就又沉沉睡去。
  睁开眼就看到青鸢坐在床头,她憔悴又疲惫的脸,令我的心一阵揪紧,那一刹那,我眼前浮现出上一次病重时玉容焦灼紧张的神情,忽然像是被重击了般头痛欲裂,我还想保护她,我却这般轻生。回想昏倒之前,我好像是去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我都是在干什么糊涂事?我竟然想放弃我坚持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刚刚起步的道路,我竟然想去做皇妃,我竟然抛生忘死什么都不在乎了,甚至想着死了更好,反倒解脱了。原来我不是俊杰,不识时务,我的血液中竟有着那么恐怖的反叛因子,连理智都压制不住。
  跪在公主院中的那一日夜我钻牛角尖钻入了死胡同,现在从鬼门关出来,回头再看,才跳了出来,赔个礼道个歉有多难?能比向命运屈服,去做皇妃,舍弃自由、幸福还难啊?我只是在维护做奴才也不卑贱的尊严,到底值不值得?
  我微微苦笑,这两日被那噩梦反复折磨,我才知道我有多惧怕成为皇上的女人,我哪里做得到?我心里坚守的要独一无二的爱情,怎么能放弃?
  青鸢见我醒来,疲惫无神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向紫芸叫道:“芸儿,小陌醒了。”
  紫芸睡得不沉,一听青鸢叫她就醒了,披了件衣服下床走过来,她还有些咳嗽,病也未全好,还要照顾我,我觉得老天待我不薄了,我为什么不知道珍惜,还让她们担惊受怕,我去做皇妃,在后宫争斗竞逐,还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姐妹?去哪儿找这种朴实无华的友谊?
  我喉咙还是很痛,咽了下口水,轻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青鸢去给我拧帕子洗脸,随口道:“寅时刚过。”
  我想着那就是夜里三点多,她竟连觉都不睡守着我,我又是感动又是过意不去地道:“你们不用眼也不合地守着我,我没事。”
  “什么没事?”紫芸瞪了我一眼,“你不知自己病情反复有多可怕,第一日高烧不退多让人担心,那样烧下去,醒来脑子怕也烧坏了。还好刘太医医术高,但也两副药下去烧才退了。”
  “刘太医?”我有些纳闷,记得平日出入这宁寿宫里给人看病的不是张太医就是李太医,还没遇着个姓刘的。
  紫芸一边扶我坐起来,一边道:“就是那个太医院的院判刘肃心刘大人。”
  我吃了一惊,我这样的身份哪能让太医院的院判给我看病?紫芸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撇嘴笑道:“虽是不合规矩,不过你这丫头命好,八贝勒亲自去请的,太后也默许了。对了,这两日太后还来看了你几次,叫我们小心照顾。”
  我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八阿哥竟然会为了我这么个丫头去请太医院的院判来给我看病,那不知又要落下什么话来,而且太后不生我的气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真烧坏脑子了吧?这副傻样子。”紫芸伸手来探我额头,“没事呀,烧已经退了。”
  青鸢递过帕子给我擦脸,对着紫芸笑了起来,“你没瞧见那日情景,她将太后气得多厉害,她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把那几个阿哥吓得面无人色,当日我怕得要命,现在想来却又好笑得紧。”
  “什么好笑?这能拿来玩笑吗?”紫芸看着我的脸色沉了下来,“小陌,你这性子不行,你是出身大户人家,是千金小姐,你和我们三旗包衣不一样,你是八旗秀女,让你做宫女的确是委屈了你,但有什么办法?你已经是宫女了,该收敛就要收敛,我们也就只能让你少做点活儿,但你不知死活地顶撞主子,谁也救不了你啊。”
  我瞧着她严肃又紧张的神色,知道她责之切也是为我好,但我还是要解释两句,“我和你们没什么不一样,我当你们是姐姐呢。”
  紫芸怔了怔,青鸢赶紧推开她,笑道:“好啦,好啦,半夜三更还训人,小陌知道的。”
  紫芸叹了口气,“不说了,你自己要真想明白才好。”
  我点点头,“你们去睡吧,我没什么事了。”
  “还睡什么?”青鸢扑哧一笑,“等下十四阿哥又要来请安了,我们还得去伺候,他一天比一天来得早,晚上请了安又许久不走,就一直在这屋子里看着你,一句话也不说。都议论他要住进宁寿宫来呢。”
  我心头一震,长久以来一直回避不愿去想的问题,这时却好似被什么逼着跳到我面前,让我不得不面对。我的手被得月抓伤,我第一次看到他紧张关心的眼神,给清澈如孩童般无邪的眼眸增添了一道忧伤,他要助我攀龙附凤,说我开心他就开心时,眼里却有着一丝淡淡无奈的阴影,那时我还可以自我安慰他对我是小孩子的朋友意气。但是后面一次又一次,他为我挺身而出,为我去受贵妃奚落,为我对公主动怒,惹得太后生气,还有他问我是不是喜(…提供下载)欢八阿哥时,眼里那抹压抑的气闷和苦楚,都如何解释?他只说他会保护我,但保护背后的情感广泛得很,他对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宁可自己表错情也不能再回避,我对他没有男女之爱,更不可能在一起,要及早表明清楚。
  我就皱着眉头想着要如何说,紫芸瞅了我两眼,轻叹口气,“醒来就痴痴呆呆的,莫不是真的烧坏了脑袋。”
  青鸢将药热了端来给我喝,“喝了药再睡一觉,别想那么多事情,要想也等病完全好了再想。”
  我喝了药,确实身子也没什么力气,头还有些痛,就又躺下睡了。这一睡就到了傍晚才醒,青鸢端了热粥来给我吃,我没什么胃口,但又饿得慌,就喝了两碗。这时就见紫芸扶着太后进来了。
  我慌忙要下床,太后却出声道:“你有病在身,就不用行礼了。”然后她又对着青鸢、紫芸道:“你二人先出去。”
  我忽然就紧张起来,一颗心怦怦直跳。她走到我床前,仔细看起我来,我触到她眼中一抹爱怜之色,不禁迷惘了。
  她连连叹息,“可怜见的,都瘦了一圈儿,你这丫头是哪根筋不对了,要作践自己?哀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胤禩说你是淋了雨发烧将脑子烧糊涂了,才会冥顽不灵,哀家寻思着怕也是这个理儿。”
  我心中明白,八阿哥在帮我说情,太后也顺着就给我台阶下了,那日我激得她大怒的事便这样过去了,我也不妨就这样说好了,我就开口道:“奴婢……”
  “你嗓子痛就不要说话了,”她又用那种爱怜的眼光看着我,“哀家都知道。你心里委屈,明明是帮哀家分忧解愁,哀家还要罚你。”
  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叫我不要说话那我就不说话了。只听她继续说:“哀家本是轻罚你,想着以你的本事,不出半个时辰也能令公主消气了,哪知你这孩子这么倔,而且还忽然变得那么笨,哀家就觉着你是在较劲,罚了你你不服气,你可知哀家听说你在公主那里跪了一日一夜都不开口的时候,可是将哀家心尖儿都气疼了。”
  我垂着头道:“奴婢知错了。”
  她继续道:“这两日哀家是想明白了,你穿着宫女的服饰,也难掩你夺人眼目的锋芒,你说着奴婢的时候,神情比公主还高傲。你觉得哀家要你去向公主求饶是轻贱了你,你就宁可跪死在那里也不开口,你越是倔,哀家就越觉得你是在向哀家较劲,哀家就生气,越气,就越要你低头认输。”她忽然叹了口气,又道,“胤禩说得对,哀家错怪了你,你不是要和哀家作对,你只是太骄傲,不愿向轻贱你的人求饶。但你也错怪了哀家,哀家非但没有轻贱于你,反而是看重你呀,哀家想你与公主修好,想你好好教导她,哀家知你有这心胸,有这气度,更有这能力,哪知你却糊涂得看不明白。”
  我心头一震,蓦然呆住,我昏迷的时候八阿哥到底都做了什么?竟能说动太后原谅我?
  她抚着我额前的乱发,目光无比的慈祥,“连胤禩也觉得你像他的十二皇妹,那个哀家最喜爱的皇孙女,她十岁那年哀家也错罚了她,她就跪在这院外,一声都不吭,让她认个错就起来,她却死不开口,人虽小,但那股子倔强和傲气,却跟你一模一样。可惜她走得早,走的时候只得十二岁,胤禩说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因果,有定数,哀家也相信,所以上天才将你送到了哀家身边,难怪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奴才,你是上天赐给哀家的。”
  我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惊人又华丽的逆转令我完全不知所措。我就在奇(…提供下载…)怪,我将她气得那么厉害,那么触犯她的威严,她没处死我都很好了,怎还会让院判来给我治病,而且还一天来看我几次。就算她有些欣赏我编故事的才能,也不会对我如此容忍,原来竟是觉得我与她那皇孙女儿相似。
  我若是没有顶撞公主,她会觉得我懂尊卑,识礼仪,我也无事;我若是顶撞了公主又能和平修好,她会觉得我忠心耿耿为她分忧,能屈能伸,心胸宽广;但我顶撞了公主却又不与她修好,我还觉得受了天大的侮辱,头脑发热理智全无地冒犯了她,本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没想到我这冲昏头脑不要命的举动,竟让她觉得我与她那早夭了的孙女儿傲骨相当,在我身上看到了那个公主的影子,我这还真是误打误撞,弄拙成巧了。
  这绝对不是能计划的事,这绝对是老天在帮我,我强压住心中的狂喜,装作很迷茫的样子,我预感我已经能在宁寿宫站住脚了,而且我未来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了。
  她将我的乱发撇到耳后,慈爱地看着我,“哀家已经传令下去,从今往后,宁寿宫中谁要是为难你,哀家绝不轻饶,就算你犯了什么错,也只能哀家一人可以罚你。”
  这个时候的她,真的有一种祖母才有的慈祥,我忽然想起了我那过世了的奶奶,悲伤袭来,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多谢太后厚爱。”
  她以为我是感激得要哭了,连连拍着我的手,“傻孩子,别哭。”
  我想着这一觉醒来的前后,从绝望到充满希望,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原来看似绝路却未必没有生机。八阿哥,谢谢你在背后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真的不应该轻易放弃,以后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轻易放弃!





第22章 第○二○章 情动
  太后走后,我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病也像是好了大半。穿好衣服下床,准备出去透透气。在屋里躺了三天,身子又酸又软,再不活动就要成僵尸了。
  出了门,沿着后院的一排房子往前面去,忽听书房方向传来一阵阵不大不小的喧闹声,书房是我平日工作的地方,我担心那些小宫女做事不小心,弄乱太后的经书,连清洁都是我亲自打扫,不让旁人进去。这一病了几天,我还有些挂念起我那工作室来了,循声走了过去,顺便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书房旁边那间房里,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正在(:。。)整 理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一边清点,一边登记,还一边议论。
  思雯一脸认真的神色,仔细登记着。她是这帮小宫女中唯一会写几个字的人,所以有东西入库这类的事都是她在打理。她登记了一个大花瓶,回头就看到我走进了屋子,笑道:“小陌,你不在房里休息,怎跑这来了?”
  这时所有的人都看到我了,也不知是不是太后传令的效果,我隐隐觉得他们看我的目光与平时有些不同了,多了一丝敬畏的意味,本来还闹闹穰穰的,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我笑道:“在屋里闷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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