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憩怡生-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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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他一句话就打碎了我的自以为是。是啊，他们的路，我有什么资格去评断。我不知道杀死亲人是怎样的挣扎，我不知道他们经受过怎样的训练，我不知道他们对主子是怎样的态度，我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自己，面对生死，我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的对错。
“对不起。”，我对他说了一句对胤祥也没有说过的话。
他把玉佩放在我的手上，“拿好它，和十三爷回京吧，交给四爷。算是我厚着脸皮，硬要去完成我最后一个任务。”
我流泪了，不知为什么。“你别再这么说了，行吗？我……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
“好，我不说这些了。但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必须认真记住。”
“嗯。”
“这块玉佩是八爷同一个蒙古部族的王定下的信物。他们的协议是什么，四爷没告诉我，你们回去把它交给四爷，相信他会告诉你们一切的。”
“我记下了。”
“这把扇子，你留个纪念吧。”
“干嘛好像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你在京里出不来，我在外面进不去，我们见的到吗？”
眼泪再一次涌出，我很清楚，自己真的把他当作了朋友。是这个朋友，让我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一群人在这样的生活着。是这个朋友，让我知道杀人也是为了信仰。是这个朋友，让我相信，胤禛就是为成大事而生，而他所付出的，就已经决定他今生必成大事。是这个朋友，让我对他的回忆只有那些快乐。
“你知道吗？我来到这儿以后……”，我想说：我来到这儿以后，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不想以后都见不到你。可我还是没有开口，他的心，承受了太多，我的这些话，不会让他快乐，只会增加他的承受。
“来到这儿以后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不想说了。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不是遇到我，你会怎么样。”
“杀了赵彦天，护送十三爷回京，继续完成四爷今后交代的任务。你……你哭什么呀？”
“要是这样多好啊？要是这样就好了，你还能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多好啊。你一定要那么坚持吗？就当一切都没发生不行吗？反正四爷也没看见，我也不说，你就当自己从没做过不该做的，就这么回去见四爷，不行吗？” “我们杀人用的不是刀，是心。”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就已经知道，他心意已决，多说无益。他对胤禛，怎是忠心二字了得，那是一种臣服，一种入骨入心的遵从。
“你到底在哭什么？”，他笑着说。
“你今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当然啊，我说过的，今后的路，我早就想好了。不过要你帮忙。”
“我？”
“对啊，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不是一直觉得挺对不起我的吗。”
“好，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这样吧，要不我给你个几百两银子，你自己开个店，想卖什么随便你了，以你的头脑，用不了几年就盈利翻倍了吧。再说，你的店，也没人敢上门找茬的，这个想法怎么样？”
“哪用那么复杂啊，只要你举手之劳就行了。”
“举手之劳？”
“对啊。”
“怎么做才算是……这……就是你说的‘举手之劳’？” “从我非要把你劫走的那刻开始，不，应该说从我在故意和十三爷亲近气你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此一天。”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当一个杀手不再称得上是个杀手的时候，他就没有了生存的权利。”
他握着我拿着他折扇的手，向前一拉，折扇内藏两把利刃，已□他的前胸。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是我啊，为什么呀！”
他的嘴角开始淌血，“我杀人杀的好好的，谁让……谁让你去招惹我啊。是你让我没法再做我自己的，这就算是你对我的补偿。”
“你可以不再做杀手，可以不用回京。为什么一定要死，为什么非要死啊！为什么呀！”
“我们的路，你不懂。我已经无法再享受为四爷去死的荣耀，我只有死在自己认为值得的人手中才能保全最后的尊严。”
“你坚持住，我扶你去找大夫，你坚持住啊。”，我还没站起身，他就拉住了我。
“你连做杀手最后的尊严也不能给我吗？”
“我不想你死啊，你知不知道，我希望你活着。”
“杀手的禁忌，最重要的就是第六条：不可为人动情，违者死。今天，我理当有此一报。”
“那是你的理论，跟我没关系，你别死啊。”
“我不后悔，这一生，有了这样的一身功夫，为了他而活，又死在了我认为值得的人手里。最重要的是，我终于……终于知道了，原来，我也是有感情的。我虽然杀了父亲，灭了师门，但我终究还是有感情的。为此而死，此生无憾。”
“好，你死，你现在就死，既然你这么想死，你马上就给爷去死。”，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听我这么称呼自己了。
“谢谢。”
他还是笑了，像第一次听到我这么叫时的笑容。不禁想到以前，他蒙着面，从不说话，我为了逼他说话，故意弄得他不好意思，他一羞涩就会不停地眨眼。每次，只要我逃跑，他就会露出凶光，现在想想，他只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过去，怕我会讨厌他，怕我会离开他。
“你个笨蛋，这些话，这些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却……你能不能别死啊。”，我想我说出了很傻的话，但这就是此刻我所想的，我真的不想让他死，不想。
“好，我答应你，以后有机会，什么事都先告诉你。”，他还在冲我笑，可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他从胸前拔出了那把折扇，鲜血溅在了扇面上。他用力把出了扇内隐藏的两柄利刃，把一把单纯的扇子放回我手里。
“留着做个纪念吧，”他看着扇面上的鲜红，“看来，往后要叫‘花赛草’了。还有，既然为你越了界，不如就越到底。有件事，我很想告诉别人，可不是不想说，就是不敢说，今天不告诉你，就再没机会说了。”
“你说，我仔细听着。”
“我……我姓杨，名字，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从小，别人就叫我爹‘恶赌杨’，那我也应该姓杨吧。”
“我记得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我记住了，你姓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回应。
我一瞬间，就忘记了该怎么哭、
“喂，喂，姓杨的，喂，姓杨的。啊————啊————我还没有告诉你，你是我的朋友，你还没有听到我说这句话，你别死啊。啊——————”
我只会喊，再也哭不出来了。
也许，这样也好，他说的对，死在我手中，是他最后的荣耀。既然他得偿所愿，我又何必为他而哭，如果我今日不成全他，他只会在痛苦中绝望一生，也许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而那句“你是我的朋友。”，也许就更不该让他听到了，他死在“不可动情”之上，如果我告诉他，他只是我的朋友，那……
也许这样，真的是最好的。
门开了。
一双脚出现在我面前，不用抬头，是他。
他终于出现了，我终于见到他了，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还是选择了如此”，面前站着的人道。
我抬头对他道：“你会说话？他也会，但他却一个字也不对我说。”
叹不舍往事相对 怕不及险破轮回
面前的那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我抱着怀里的这个人也同样安静的呆在原地。
“你们都出去吧。”，胤祥对身后的侍卫道。
“是。”
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其实更应该说是我们两个。
胤祥走到我身边：“他还是走了这一步。”
我不知道自己听到他说话没有，只是知道耳边有声音在响动。
“也好。毕竟，不是谁都能说到做到的。”
“他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我真想求一个答案，希望胤祥能告诉我。
“他把尊严与荣耀看的那么重，能为此而死，也算是得偿所愿。”
“可死了，就什么都有了。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世人就是如此，有的怕生，有的愿死，因为世上有种感觉，叫生不如死。”
“可活着才能解决问题！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如果真的能解决，还有谁愿意去死呢？那种对生存的无望与恐惧，你不懂。像他这样的人，不该受那种苦的，死了，反而好。”，言下之意，那种苦，胤祥受过。
“他的事，你知道多少？你怎么会来的。”
“当初在凤萝台，他一来到我身边我就知道他是个男的。不过，他会来通吉客栈我倒是没想到。后来，小翻江来找过我三次，告诉我你平安无事，让我留在丰台不要离开，想来，一定是他让小翻江去给我送信的吧。”
没错，一定是他。我只让小翻江去找过胤祥一次，而且只有他知道，现在丰台的局势已尽在他的掌握，胤祥只有留在丰台才最安全。
“今天早上，他来客栈找我，让我一个时辰后来此，带你一起回京。”
“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能有如此周全的设计，会如此在意我安危的人，还会有谁。”
“你知道了。”
“嗯。”，胤祥回答的声音很低沉。
“你知道！墨若轩是男的，你知道。他是来保护我们的，你知道。他是谁的人，你也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总是知道，你永远知道。可你就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以前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好像我把岚愁，潇潇，铃珑他们的账都算在胤祥的头上了。
“你终于知道我是这么没用的废人了。”，胤祥开始发出轻笑，是那样的无奈与痛苦。“有时我也想，如果不知道该有多好，眼不见为净。这样，我满眼看到的都是好人，都是为我好的人。可我偏偏什么都能看透，什么都能知道。既然让我知道，为什么又让我这般没用，只能看着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到！”，很久没听他这样的大声。
我总在埋怨他。好像我原谅了所有人，但惟独对他那么苛刻。他所有的错，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样还不够，每次出事，都会把这些伤他心的事翻出来，在他伤口上撒盐。我那么心疼他，那么怕别人伤害他，可为什么每次伤他的人，都是我。那种苦，胤祥受过。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死对他来说，可能在意念中重复了千万次。一个“众叛亲离”，连父亲都救不了自己的人，拿什么去活着。他甚至已经丧失了维持呼吸的本钱。可他还是让自己在一天天一年年的“生不如死”中度过。为了我，为了那个大院子，为了那个院子里的人，为了那些救不了他的人。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是真真正正的“为了他”呢。
胤祥沉沉的叹了口气。“你若是惦念着他，就应该让他得偿所愿，别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一片苦心？”，我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一个一片苦心。他费劲千辛万苦接近我们，让我们加紧戒备，我却把他当成是不正经的戏子。他抓走我混淆视听，引那些人现身，我却当他是恶人。他让小翻江去给你送信，保你平安，我却三番四次的陷害他。你让我拿什么去还他的一片苦心？”
“他既然走出第一步，就一定想到了今天。你又何必自责？毕竟你不知情。”
“你知道吗？他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他抓我，他不跟我说话，不让我看他的脸，几次出手救我，就是想让我留在他身边，就是想听我叫自己一声‘爷’。他只想如此，我却……我却把他当成是坏人，几次去陷害他。你知道吗，是我害的他不能做杀手，是我把他逼上绝路，是我让他觉得自己不该再活着，是我杀了他！”，泪水停不住的往下坠，我连擦都不会了。
“可他后悔吗？他的人生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能用自己认为合理的想法去评判他。也许，你认为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是快乐。可现在，死在你手中就是他最大的满足。如果是如此，你还会这般自责，这般痛苦吗？”
“可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愿去想，我就是想让他活过来，就是不想他死。我想让他跟我说话，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让他还在我身边！”
胤祥笑了，却闭着眼，然后慢慢睁开。“你真是大胆啊。这种话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说。”，他的话全是责备，可语气中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