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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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身穿过寝殿外的梅园,正值寒冬里,白色粉色的腊梅开得如花似簇,飘然落在枯瘦的细枝顶端,胜似云海仙境。她步入一条羊肠小道,周身是粉色的梅花缠绕,品闻着梅独有的芬芳,心神也不觉得静了几分。
这梅园本是公主府的管辖范围,却被吟风私下用来建造梅园。这是为他挚爱的女子晚晴而建的,梅园没有名字,却倍受他的精心打理,每年这时候,腊梅都开得异常繁密,她留意过宫外从未见过开得如此好的梅林,他怕是下了不少心思。
有的时候她都在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能够让那样深不可测的男人为之心动,并且在七年的时间里将那份爱酝酿了更加真切和珍贵。年少无知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问过他,你的心爱之人去了哪里?为何不留在她身边,而选择进宫?他总是一言不发。
“你的脸色不好。”冷不防的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好听的男声却偏偏透着无情的温柔。他抬起眼眸,缓缓地直视进她的眼睛,静如湖水的深色眼眸,带着波澜不惊的从容。
她默默摇头表示否认,但是又有什么可以瞒过他呢。吟风方才也止步灵堂外,便只在远处察望,大抵是将宫内情形掌握一二,便回到这片梅林里静思了罢。她方想着,沉下眼帘,默了许久,终将秦国的回信复述了一遍。
他听完,眼神却也没有太大的改变,似早已了然于心,只是俊秀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到以往的沉静。他缓缓地道:“想好了要怎么做了吗?”
“吟风,你也瞧见祢媃的身子不是太好,若是出秦舟车劳顿,怕是还未挨到便已元气大伤,若是父王在天之灵怕也是不允。”她背对着他,走到一株梅树下,轻轻摇头。“质子归国虽有了眉目,但不见得是什么喜事。祢媃是父王的掌上明珠,性子娇溺,为秦王妃,只怕是会遭人欺凌。再者有传言说秦王生性残暴,将祢媃托付给那样的人,等我百年之后下黄泉也无颜面对父王。”
一阵风轻轻吹过,飘飘袅袅,粉色和白色的花瓣簌簌地飞落下来,轻轻地在空中盘旋,舞动,然后落在了她的娟衣之上。她沐浴在花瓣雨中,轻柔的娟衣随风飘舞,“吟风,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的舞步在风中划了一个旋,转身的那一瞬间,望见了他温情的眼眸痴痴的望着这边出了神。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对着她轻轻地笑,那双深黑的眼眸又似是从前的那般沉静温柔而没有感情。他的心早已是空荡荡的。吟风你心中的那个女子,是否也曾经在一大片梅花海里翩翩起舞,你看得竟那般痴了,这不似你啊。
“此番如若逆了秦王,便是许了他开战的缘由。如今魏国国况,战,不可打。长公主必须入宫为秦王妃。”他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然后慢慢地踱到她的身后。他的身子稍稍往前,贴着她的后背,透过单薄的衣襟,他那滚烫的身子顿时让她的脸红烧起两朵红云。
纵然与他一起七年,她与他的身体却也从未靠的如此之近过。虽素来知道他行事随意不受拘束,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这片浪漫的红梅下如此、对她。
他在她的身后,故她望不见他的此刻的表情。只感觉到他慢慢地伸出左手环抱住她纤柔的腰间,彼此之间的身体贴得更加近,她的脸已火辣辣烧了起来。“吟风……”话未说完,他修长的手已经静静覆在她的唇上,“祢祯,听我说完。”
他缓缓伸手折下了一枝红梅花枝,用手捋了捋她耳际的长发,然后将花枝插了上去:“很好看。”他轻轻一笑,放开了她,温柔的胸膛却始终未离开她的后背。她惊诧,从他的角度根本无法看到她的正脸,却能说出好看,也许,他此时此刻仍然沉浸在以往的回忆中,想着想着,她竟有了几分羡慕那从未谋面的女子的念头。
他瞥了眼,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迅速离开了她的身边,往后退了几步,安静地靠在一株梅树下望着她说:“祢祯,长公主必须入宫为秦王妃,但并不是只有祢媃一个人选。”她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转念一想:“你可知若秦王知道了假扮长公主的下场?”
他勾起唇角,温柔地笑着,宁静地望着她,语气无比坚定地道:“他不会知晓。”她歪着头,有了些疑惑:“这是为何?”但他了然已没有了下文,她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无论怎么问他也不会再透露更多了。于是又转问道:“那么王妃的人选,是谁?”
他朝她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那双漆黑莹亮的眼眸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睛,淡淡地道:“是你。”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他,他那淡淡的笑容瞬间隐匿,平静优雅的面容上带着冰冷的萧杀和冷漠,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无底洞般漆黑得深不见底,这样冷漠的眼神,不是她熟悉的他,不是与她相处了七年的男人。“如果我说不呢?”
“你没有选择。”他优雅而温柔的笑容在她的眼前,犹如一个致命而蛊惑的毒药,令她茫然失措。“我始终忠于的人,是你的父王,而不是你。而祢媃是先王最宠爱的公主,我是不会让她涉险。你心里应该清楚,只有你,再合适不过了。”他的唇角静静地抿起一个弧度,慑人而致命。
她低低的笑了声,慢慢地走至他身边,抬起清丽的眼眸看着他道:“你说得对,父王生前唯一的遗愿,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回质子,我离开,对你,对大家,都不会有影响。在你们心里,我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父王的遗愿,我会完成的,但这不代表着我不爱他,相反我非(提供下载…)常之恨他,我只想向他证明,宫女的女儿,也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她只是一个没人要的人而已,可有可无都无所谓,因,从都无人在乎。
他叹了口气,瞥了她一眼道:“祢祯,你是看轻了自己,先王肯把王位交托与你,便看得出他很重视你。现在你是一国之主,你的决定谁也不能有异议,但是记住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你要考虑清楚。”
“我明白。”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看着他慢慢消失在梅园外的背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父王临终前要见的人不是太子增,不是最疼爱的公主祢媃,而偏偏是她这个宫女的女儿。于人前她不太喜表露自己的感情,这是父王看重的原由,因为不能轻易探悉她的思绪,由她把持朝政乱臣才不至于立刻有所行动,至少可以拖延到太子归国,但更重要的一点是父王赞赏她无微不至的谨慎,可笑的是,而今看来的确只有她担得起如此重责。
她沉下眼帘,对身边的人下令道:“给秦王复信,长公主定当翘首以盼为秦王妃!”
日子过得极快,才一晃的功夫便是一个月,明日就到了出嫁的日子了。想到皇兄很快便可归国执掌朝政,心中不觉还有一些欣慰。这些日来,吟风依然喜(…提供下载)欢到在她的屋里坐着,一面品茶一面凝视着她,也未对梅林里那番暧昧的举动有所表示,似乎一切都如往日一般平常。从他平静的眼神里她看出,她替祢媃出嫁,那是理所当然。
他从来话都不多,或许她也是少言寡语的关系,他们在一起时候时常都只是沉默,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他喜(…提供下载)欢来到她的屋里,沏一壶好茶,沉静地坐在案前边品茶边看着她。每当这时,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才会隐隐露出一些温情。
他的内心深处埋藏着一个挚爱的女子,他爱得太深爱无悔,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样优雅温柔的眼神。七年的相处,她隐隐了解到,因与那个女子有几分神似,他才会甘愿留在她这个地位卑微的公主身边,做一名人尽可夫的贴身侍卫。
她忍着淡淡酸楚,依旧笑了笑道:“吟风,今后我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你了罢。” 见他微微皱了皱眉,深邃的眼神停滞在她的脸上许久,才叹息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后保重身子。我告辞了。”他从来都是如此无情。
送走了他,她亲自动手收拾了一下住了七年的寝殿,很奇(提供下载…)怪明明住了那么久的地方,却丝毫没有令她留恋的地方。取了一块方巾铺在榻上,她望了四周竟也没有任何想要带走的东西,哎,难道这没有一分一毫不舍之处吗?她垂下眼睫,暗自感伤,这样也好,从此便不会与这有任何无瓜葛。
重新叠好方巾,收进红木雕刻的长柜里封好,走出屋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又回望了望里面,不知为何对着那一套白玉茶瓷器,竟有一丝难以割舍的情感。一横心走出了几步,却又割舍不下,转头回到屋里,拿过一只他常用的白玉茶杯端详了许久,竟怔怔地出了神。曾以为,只要横下心不回头便再没有什么能令她迷恋,原来到最后最割舍不掉的还是,他。
门外似有响动,她连忙将一整套茶器置于方巾正中,小心翼翼地包裹好,然后放进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暗暗提醒自己明早要记得带上,随后便来到祢媃的寝殿。她依然是那么虚弱,粉红纱帐后她面色惨白地躺于榻上,听闻是她来了,便勉强让侍女搀扶着起身。她连忙上前按住她娇柔的肩胛骨道:“皇姐,躺着说话便可。”
她摇摇头,挺直身子硬是坐了起来,挥挥手让侍女退下,便轻缓一笑道:“祢祯,你能来看我,我很欣慰。”想想也是,七年来她来祢媃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和祢媃的感情算不上有多深,此次前来无非是礼仪上的拜别,祢媃却如此较真。
“皇姐,明日我便走了,或许今生这一见,便是永别。”她这话没带什么感情,远嫁至秦国最好的是老死在宫中,最坏人是被牵扯进后宫争斗,她不擅于钩心斗角之术,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想想前途都不觉有些后怕。祢媃却也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娥眉微蹙道:“难为妹妹了,若是我身子好些,也无需劳烦妹妹代我前往。”
她不再多言,庶出的公主与嫡出的公主岂可同日而语,即便祢媃身姿强壮,此事也未必轮得到她。祢媃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缓缓地移着步子来到梳妆台前,取了一枚看似最华美的浅绿色翡翠镯子,便朝她走了回来。“妹妹来,姐姐也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这是母后遗留之物,若今后有难处,凭借此修书一封回国,姐姐能做到的事必当竭尽所能。”说着,便将镯子往她的手上一套,轻柔地笑着说:“你看你的皮肤多白皙,真适合你戴呢。”
她也笑了笑,心里明白在婚事上祢媃也是身不由己,听她的口气似乎更宁愿是自己去,而不是让自己去遭这个罪。死生有命,至少明天开始,她可以离开这个不开心的地方了。她道:“皇姐,吟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要照着做便可,你我的身份便不会外露。”
其实将她和祢媃的身份互换,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实际上确实可行。目前先王刚逝,嫔妃争斗,后宫混乱。只要扯着借口说“她”因政务过多而病重,无法见人,再找几个心腹伺候便无人再理会一个居于深宫中的公主。后宫的女人、阉人出不去,后宫的男人目前也仅吟风一人,即便皇兄归来也势必会保守秘密,此风声的确不易泄露的。
走到窗边望了望,见时候已经不早了,她便起身拜别,走出门口时,只听身后传来祢媃一声温情关怀的话语:“妹妹,一路小心!”她轻轻一笑道:“好。”然后,便径直离开了。此一别,便是永不相见了,祢媃。虽与她无过深的情感,却依旧有着牵扯不断的血缘之情。
拜别祢媃,她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觉间,又来到那片梅林,夜晚的梅园看不清繁花似锦的景色,只觉得白梅的香甜之气扑面而来。她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地踩在松软的土上,偶尔踩到一两支枯枝,发出清脆的断响。
“谁?”一声沉闷的男声令她微微诧异,随即一想便明白此时在这里的除了他,还会有谁?黑暗里,她摸索着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前进,没走几步,便发现灯笼的火被什么暗器给熄灭了。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在黑暗中的视力并不是太好,只能见着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便慢慢地摸索过去。他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道了声:“我没有事。”那一贯平静柔和彬彬有礼的声音此刻却淡淡地泛着冷漠和嘶哑。
她在他身边蹲了下来,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酒气:“你喝酒了是吗?还喝了不少!”她默默分辨着他手的位置,夺过了他手里的酒瓶道:“喝酒伤身,这样的道理你不会不晓得吧。”他并无说话,沉默着又将酒瓶抢了回去,一饮而尽。
“你!你竟然不听本公主的命令!”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怒意,他停下了酒盅,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