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档-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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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村头巷尾到处可见忙碌春耕的村民们。
村长老远地招呼着高老头。
“刚才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法院的,调查你的一些事情,我琢磨着,可能还是为了小友的事情吧,可是,不是归部队法庭管的吗?怎么就成法院了?”
高老头顿时脸色惨白,他一声不吭,倒背着手往家里走去。
进了屋从床底拖出一个瓶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等到被人发现时,高老头已经死去多时。当他听到村长说法院调查他,他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床底藏着早已准备好的农药。就这样,到死他都不愿意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省心看着又搭起的灵棚,目光空地地坐在爸爸的灵柩前,她知道,爸爸是无意害死了小友,而自己是有意害死了爸爸。她不能原谅自己,她已经麻木了,整个人在恍惚中。
外界的人都以为高老头是失子心痛,不能自制而服毒自杀。唏嘘不已。悲叹这一家子是着了什么魔了。一个接着一个这么悲惨地走了。
看押室里,余惊鸿和许北修面对面的坐着。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尽快调整一下自己,别忘了你当初的承诺。”余惊鸿提醒着许北修。
“我没忘,但是能不能先让我回连队待些日子,我不能就这么闷不吭声地去军校。这算什么呀?”北修直视着余惊鸿。
“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要不这样吧,你先回连队,马上新兵就到了,到时先安排你去新兵训练营,从那里直接去军校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而且你这是去年拿到的通知书。今年又带过新兵。到时怎么都能说出口。”余惊鸿一向心思缜密。他早就给许北修铺好了路。
而北修的心思却在盘算如何利用在连队的这段日子,去看看省心,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余惊鸿又怎么会了解他这番心思呢。
北修被放了出来。昔日的小营房已经不复存在了,他背着处分回到了连队。枕头正在厨房帮厨。听到这个消息,铲子一扔,飞快地跑了出去。
北修此时正在跟连长,指导员谈话。连长语气的犀利,指导员的语重心长仿佛是过耳的风,北修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面对面地交谈中。
自从他放出来,就听说了高老头自杀的消息。他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想帮省心,结果弄得两败俱伤。最不愿意见到的,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他只担心省心。他希望能尽快结束这段对话。他想快点见到省心。
枕头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北修出来。正打算离开,这时,门开了。指导员和连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北修跟在他后面。枕头立正站好,眼睛看着北修。
连长看了看枕头,又看了看北修,说:“正好,你也没地方去,就跟枕头去厨房帮忙吧。等过些日子,新兵来了,我再调整。”
枕头心里一喜,望着远去的连长和指导员,高兴地来拉许北修。许北修甩了枕头的手,自顾自地朝厨房走去,枕头丝毫不生气,乐颠颠地跟在他后头。
晚饭时分,是厨房最忙的时候,司务长掐着腰指挥着。枕头满头大汗地端着一大盆馒头。北修拿着刀比划着,他真是很不擅长厨艺。司务长作无视状。
终于都收拾完了,这厨房的活可真不好干,北修觉得吃力无比,再看枕头如鱼得水,北修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终于可以躺在床上了。北修觉得自己快瘫了,厨房的活还真累啊。上铺的枕头翻个身往下探出个头来。龇牙咧嘴地对着他笑。
“哎!你回来真好,厨房的活还挺好干的吧?你走之后,我一直在这里干,早就习惯了,可能你还不行,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用不着安慰我,这活我干一辈子也适应不了。”北修拿手掸了掸被子上的灰尘。
“对了,枕头,帮个忙,”
“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的。”今晚的枕头兴奋不已,他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今晚我要出去一下,你帮我打个掩护。”北修压低声音说。
“这个……可能比较麻烦,这是连队,即使夜里查岗我能帮你打掩护,这大院你能闯出去?”枕头悄声说道。
“这个你不用操心,只要查岗时,能帮我挡过去就可以了,出大院的事,我自有办法。”
“你刚出来,可别再折腾出事了。”枕头很担心地说,
可看见北修皱起的眉头立刻改口:“好好好,你小心,千万别被抓了。”
熄灯号吹了不久,北修就悄悄起身,他们厨房4个人共住一间,另两个人也都睡下了。他们俩悄悄地溜出门外,四处扫了眼,真安静。
北修对枕头打了一下手势,转身消失在拐角的暗处。
绝对不放手
……》
看着北修的身影悄然无息地消失在黑暗处,枕头又悄悄地溜回了宿舍。
北修顺着厨房的墙根溜着,终于看到树荫下那块大石头了,这是今天他来厨房的路上发现的。
他踩着那块大石头一闪身上了墙头,四下一看,没有任何动静,转身就跳了下去。
黑黑的路上,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在急行。
从连队到昔日村说起来也不算远,大约5公里左右,平时他们有事要回连部也经常走着去。熟悉的小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他终于看到了那排高大的槐树花档,昔日的小营房就在眼前了,许北修加快了脚步。
走在枝繁叶茂的槐树花档里,北修仿佛找到了回家的感觉。眼前历历在目的都是昔日与省心温馨甜蜜的片断。
他吸着槐树散发出来的略带苦味的气息,忍不住心中酸楚起来,他拼命往这里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省心会不会见他呢?见到又要说些什么呢?心中一个个疑问冒了出来,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喘息着站在槐树花档中间。
他费了好大的劲在强迫自己不要乱想,先去见省心。
他走出了槐树花档,来到了他自己的小营房,许久没有收拾的样子,一片寥落。门口的晾衣绳耷拉下来,大木台子歪斜着,厚厚的一层尘土覆在上面。
北修用手拂了拂,坐在上面点了一根烟,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吸着。
这就是曾经自己的小营房,以后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这里曾经的一切美好,第一次的救起;第一次的失魂落魄;第一次的倾心交谈;第一次的呼唤彼此的名字;第一次的分享彼此的故事;第一次的两个人的生日;第一次爱人的礼物。
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太多太多的回忆。
这一切的美好都已化为乌有,留下的只有伤痛和无奈。
北修突然想起来第三棵树洞,他扔了烟蒂快步走了过去。
今晚月光很暗,基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他手抖动着,伸了进去,果然,空的。
他静默片刻,拔腿便往昔日村跑去。
已近午夜,村子里静悄悄的,仿佛从屋子里传出的鼾声都清晰可闻。家家户户的灯都灭了。树的阴影,遮盖着这个小小的村落。惊蛰后的虫鸟在喃喃细语,阵阵野草花香趁着夜色飘散开来。
紧张和兴奋让北修浑身血液沸腾着,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熟悉。
他已经站在省心家的小院子门口。可他不敢敲门。忍不住又掏出了烟,点上,一口一口地猛抽着。
远处传了轻轻的脚步声,北修一闪身,躲在后院墙拐角,这个时候要是被别人发现他站在省心的家门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不是一个人。北修屏住呼吸,他一动都不敢动。黑暗中,只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到了省心家的门口停了下来。后面的人跟前面的人小声说了两句,就回头走了。
北修寻思着,该不会是省心吧。他慢慢地从拐角的黑暗处走了出来。
门口那人拿出钥匙开了门,推门刚要进去,北修从后面一把就搂住了她。
“啊”的一声还没有完全发出来,北修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慢慢地扳过她的身子。此时,省心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北修。北修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两个人定定地看着对方。仿佛有千言万语,霎时又无从说起。
省心的大眼睛里惊恐渐去,泪光泛起,北修一把搂在怀里。
他明白此时此刻省心感觉。省心默默地推开了北修反手擦了一把眼泪,头一低进了小院,回身就把门给关上了。
北修就一楞神的功夫,怀里的人就没了,面前赫然一道大门呈现出来,他心里顿时一阵绞痛。
他压低声音说道:“省心,别把我关在门外。”
省心背靠着门泪流满面,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省心,跟我说说话好吗?说什么都可以,不要一声不吭。”
省心的嘴唇哆嗦着,她差点失声哭了出来,赶紧用袖子堵住了自己的嘴。
“心里很难过是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就站在门外听着,好不好?”
北修话飘进院子里,门背后的省心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抽噎声。
晚上省心去舅舅家看小妖,自从小友遇事后,小妖因过度惊吓,已经好长时间不能讲话了。舅舅,舅妈急的要死,带着她四处求医,都没有好转。
自那天醒来后,她不说话,也不闹,只不过很多时候舅妈问她话,她老半天没反应,好像不记得有什么事情一样,越发让家里人担心。
舅舅托齐程的爸爸找到省城一位儿童专家,那位儿童专家的诊断让舅舅当场一身冷汗。
专家说:这孩子因为过度惊吓,导致心理创伤。目前看来是失语,看她对事物的反映,大约可以推断出她有失忆的可能,要恢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让家人耐心照顾。
小妖的事情,使全家一片黯然。
原来的小妖不见了,每天不哭不闹,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问她问题只知道摇头,无奈只好休课在家。
省心复课后,一直很惦记小妖,晚上就来找舅妈,说让小妖一直呆家里对恢复也没好处,倒不如去学校跟同学们在一起,兴许会好点。
这话一说时间就不早了,舅妈送省心回家,哪知道北修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她不是没想过北修会找来,看到他那一霎那,知道果然他没有受到牵连,被放出来了,心下释然。
可是当那双大手握住她时,她才猛然惊觉到,他们两个人早已经不能回到从前了。省心回身关门,她想把这一切都关在门外。
北修低低的叹息声传了进来。
“你走吧。”省心发出的声音让自己都很诧异。长时间的哽咽,让声音听起来很晦涩,很干裂。
“省心,能听到你的声音就好。”
北修大大地换了一口气。
“省心,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要放手,永远都不放手吗?”
院内复又恢复平静。
北修没有气馁:“曾经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在看押的那段日子里,我每天都在回忆我们曾经一起(炫)经(书)历(网)过的点点滴滴。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们没有迈不过去的坎,相信我,省心。”
“都过去了,你忘了吧,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省心听着自己发出的声音刺痛着自己的心,但她知道无论有多痛,都要说出来。
“省心,别这样想,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的,只要你相信自己。”
北修语气坚定地劝道。
“我已经不能相信自己了,我害死了我爸爸,我没有资格在去谈情说爱。我无法面对自己,对不起,北修。忘了吧,忘记曾经的一切。我们都恢复到原本的自己,两个不相识的自己。”
省心蹲了下去,嘤嘤地哭泣起来。
北修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仰面大口喘着气,省心的话,让他窒息,胸口闷的发慌。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个事故,一场意外罢了。你这样下去,让我怎么办?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北修一拳砸在了院墙上,他哭泣着问。
“你走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看到,什么也不想听到,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就这么过好吗?”
省心好像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她近乎哀求着。
“也许我会失去你,我只能说放弃,因为爱你是为了让你幸福,如果我做不到,那我选择等待。但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北修绝望而心痛地说。
“我答应你,好好活下去。”省心空洞的声音飘了出来。
“那我回去了,省心,你多保重。记住我的话,我一直都在你心里,不会走开的。”
北修抹了把脸上的泪,他知道此时的省心也许真的需要安静,需要时间来修复一切,他不想逼迫她。只要她好好地活下去,他有信心还能找回从前的她。
想到这里,他黯然地转过了身,形单影孤地走了。
万般煎熬